在顧乘月消失的第三天,羅家的氣壓變得有點低沉,主要原因是羅家的大孫子又恢復剛來時候的狀態,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滿臉寫着我不高興。
“這是咋了?”羅奶奶衝羅爺爺小聲問道:“前兩天不是還挺高興的嗎?”
羅爺爺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羅奶奶:“難道是想家了?”
羅爺爺:“沒聽他說。”
羅奶奶笑呵呵的衝坐在院子裡發呆的羅靖宇問道:“大孫子,你晚上想吃啥,奶奶給做。”
“隨便。”羅靖宇先是心不在焉的回了句,看到奶奶失落的神情,想了想覺得不妥,又加了句,“要不吃排骨燜面,我想吃奶奶做的排骨燜面了。”
羅奶奶是正宗的北方女人,做麪食的手藝一絕,當年就是靠着這門手藝將羅靖宇的父親養大成人,村裡的人,都喜歡吃羅奶奶做的面,好多嬸嬸還來家裡跟她學過。
羅奶奶聽到這話,笑得嘴都合不攏,一個勁地說,“好,好,好,奶奶這就去買排骨去,等晚上咱就吃排骨燜面,我剛好跟你顧奶奶跟胖嬸說一聲,讓她們晚上別做飯了,過來家裡吃。”
羅靖宇回來將近兩個月,基本沒提過什麼要求,自身要求極低,除了剛回來,說過幾句屋裡蚊子太多以外,其它就沒聽他提過什麼要求。
“爺爺,你今天要去放牛嗎?”羅靖宇看他爺爺往牛棚的方向走去,出聲提醒,“你那腳還沒好呢?”
前兩天羅爺爺去放了兩天牛,差點沒走回來,人老了,受的傷總是不容易恢復。
羅爺爺站牛棚外,衝他大孫子擺了擺手,“不去,我讓你胖嬸家的那小子跟你顧爺爺幫着一起照看着。”
“哦。”羅靖宇表示知道了。
“那我去”這三個字,就算是借給羅靖宇十個膽子,他也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他雖然跟着顧乘月他們去過很多次,但依然沒自信,能放好牛。
“陳,陳,陳小胖。”羅靖宇站在門口,像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叫住正打算去放牛的陳順忠。
陳順忠以爲是村子裡的人叫他,頭也不擡的隨口答道:“哎,幹啥?”等看清來人,用他的小胖手撓了撓頭,“是你啊!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真不怪陳順忠會有這樣的反應,主要是在顧乘月離開的第二天,他跟羅靖宇說了半天的話,人家也沒理他,整個低氣壓區。
“嗯……,”羅靖宇也有點尷尬,他倆的關係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要說有多熟,那還真沒有,至少倆人私下裡沒有單獨相處過。
羅靖宇能跟顧乘月混那麼熟,一方面,全靠顧乘月心比碗口大,壓根不在意他的冷眼相待;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顧乘月實在是太能混了,就沒個女孩子樣,活脫脫一個野小子。
就沒有什麼是她不玩的,下河摸魚,掏野蜂蜜,烤玉米,摘芭蕉,挖紅薯,採野果,跟她在一塊每天玩得都不一樣,花樣多到每天都不會重複。
當然,這些活動,羅靖宇從來不參加,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在他的世界裡,假期不是出去旅遊,就是在家學習,從來沒這麼瘋玩瘋鬧的時候。
顧乘月雖然看着粗枝大葉的,可人粗中有細,但凡只要是羅靖宇表現出不喜歡,不願意做的事情,她都不會強求,剛開始的時候,也會跟他說“你試試”,在他明確拒絕後也就不強求了。
羅靖宇在山上基本處於被放養的狀態,畢竟顧乘月跟陳順忠一到山上就跟鳥兒歸林一樣,不到歸家的時候,極少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有時候羅靖宇也會故意叫他們,說牛找不到了,總是能收穫她兩個字,“沒事。”
說來也奇怪,按照顧乘月跟陳順忠的這種放牛方式,他們的牛竟然也沒有丟過,八成是上天保佑。
顧乘月尊重羅靖宇所有的習慣,羅靖宇也包容她偶爾的小任性。
例如,她會在不經意間,拿條蟲子嚇他,看他被嚇一跳,就會在一旁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也會在吃完烤紅薯後,將手裡的灰都抹在他衣服上,見他生氣,嘴裡說着“對不起,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下次繼續。
陳順忠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啥,忍不住又問了一遍,“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額,”陳靖宇想了一下,快速的問道:“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誰?”他說太快了,陳順忠有點聽不清楚,但轉念一想,在這個村子裡,除了顧乘月,他還能問誰,“你說顧二啊!她回家了。”
“回家?”
“嗯,”陳順忠點了點頭,臉上明晃晃地寫着你不知道,“這不是要開學了。”
“開學?”
“嗯,沒幾天就是九月一號了,”陳順忠看他一臉懵的樣子,好心解釋道:“我們這裡都是九月一號開學。”
這話說得好像其它地方不是九月一號開學似的,羅靖宇震驚的不是九月一號開學,而是在想,這麼快,就又過了一個月。
陳順忠看着他撓了撓頭。
“她家不在這裡嗎?”
“哦,這裡是她爺爺奶奶家,”陳順忠說道:“她家在縣城,她只有寒暑假的時候纔會回來,和你一樣。”
陳靖宇在心裡吐槽,哪裡和我一樣了,我這是人生第一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事實證明,不止有下次,還有下下次。
陳順忠纔不管他心裡想什麼,他現在只想趕緊走,滿心想的都是,他的牛,千萬別去吃人家的玉米,“我得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放牛嗎?”
陳順忠只是隨口一約,羅靖宇本來也沒打算去,可不知爲何,羅靖宇還是和陳小胖一起出現在放牛的山上。
陳順忠給自己的解釋是,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得照顧,雖然有點尷尬。
羅靖宇給自己的解釋是,他太無聊了,雖然很不自在。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顧爺爺坐在草地上,瞅瞅左邊這個,又瞅瞅右邊那個,開口說道:“這裡我看着就行,你倆玩去吧。”
……
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
顧爺爺看着他倆那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咋啦,你倆吵架了?”
兩人同時搖了搖頭。
“那是咋了,原來不也天天一起放牛嗎?也沒見你倆這樣啊!”顧爺爺看着陳順忠,“小胖,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小羅了。”
“沒有,怎麼可能呢?”陳順忠急忙辯解道:“他都不怎麼跟我說話,我怎麼可能會欺負他呢?再說了,顧爺爺,要說欺負他,你家顧二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陳順忠逮着個機會一頓吐槽,一點沒顧忌兩人的感受。
顧爺爺聽他說完,忍不住跟羅靖宇問道:“我家那二小子欺負你了?”
陳靖宇搖了搖頭。
“你搖啥頭啊!”陳順忠看他搖頭,立馬說道:“顧二又沒在這,你怕什麼呀。”
陳順忠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是誰拿蟲嚇你的,是誰把你衣服當抹布,又是誰慫恿你去掏蜂蜜,被盯得滿頭包。”
陳順忠一口氣說完,都不帶停頓。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那一件不是出自顧二的手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是我家那二小子能幹出來的事情,”顧爺爺看着遠處的山峰,臉上還帶着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點點頭說,“等她回來,你看我不教訓她。”
“顧爺爺,你可拉倒吧!這四鄰八鄉的,誰不知道你家寵孩子,寵得都沒邊,” 陳順忠撇撇嘴,“還你教訓她,誰信啊!從小到大,你看那件壞事少得了她,你們有動過她一個手指頭嗎?就說這次,大黑咬了羅靖宇,顧叔回來,不也沒說她嗎?這要擱我家,他在牀上躺多久,我八成也得在牀上躺多久。”
顧爺爺……
羅靖宇被他的話逗笑了,他一笑,剛纔那種尷尬的氣氛就消失了,本就是同年齡的男孩子,又有一段三個人的友誼做鋪墊,氣氛瞬間熱絡起來,遠在城裡的顧乘月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作用。
橘黃的燈光裡,顧乘月正坐在書桌前埋頭趕她的暑假作業。
“丫頭,別寫了,來吃飯了。”顧野倚着門框抱着手,欠兮兮的說道,“反正也寫不完。”
顧乘月手中筆未停,腦海裡正思考着解題思路,所以就沒顧上搭理她爸。
“哎,說你呢?那個女孩,請你停下手中的筆。”顧野粗聲粗氣的說道:“立馬下來吃飯。”
顧乘月也學着他爸粗聲粗氣的語氣,“嗨,那個老父親,你貌美如花的女兒說,她不吃,謝謝,請關門,再次感謝。”
“嘿,”顧野走到顧乘月身邊,壓着她的肩膀笑着說道:“這麼刻苦,又不是大河村那個招貓逗狗的顧小二了。”
顧乘月都被她爸的用詞給逗笑了,“老爸,請注意你的措詞,我啥時候招貓逗狗了。”
“你沒有嗎?”顧野笑着說道,“那看來是我誤會你了,那個慫恿人去掏蜂蜜,拿蟲嚇人,把別人衣服當抹布的人,不可能是你。”
顧乘月雙手抱拳,“阿瑪英明。”心裡默默地給陳小胖記了一筆,不必說,肯定是胖子給她透露出去了,不然她爺爺也不會來電話。
“別給我帶高帽,”顧野拉了只椅子坐在她身邊,“你老實說,你幹嘛總是欺負你羅奶奶家孫子。”
“因爲大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