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畫早就在花府的門口翹首以盼。蘇陌素才拐進巷口。她就看見了。
“小姐。您回來了。”見蘇陌素從巷口那邊走了過來。知畫捧着手裡的披風直奔而來。替蘇陌素把披風繫好。
“怎麼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這兒等我。我不是說了會自己回來嗎。”蘇陌素感覺到知畫手指傳過來的冰涼。加快了腳步往花府走去。“趕緊回府吧。”
知畫開心地“嗯”了一聲。邁着小跑跟在蘇陌素身後。
進入院子後。蘇陌素回頭又望了一眼知畫一眼。
知畫的神情。欣喜中帶着一絲滿足。
“你今日爲何這樣高興。是有什麼喜事嗎。”蘇陌素不解地問道。
知畫搖搖頭。眸子裡依然有熠熠的光芒:“看到小姐回來。我很高興。”
蘇陌素點點頭。人卻沉默下來。
知畫比她素來要活潑。再加上前段時間知書、知畫二人間還吵過架。蘇陌素有幾分誤解知畫對知書的感情。
可如今看來。並不是這樣的。
她也依然記得知書。甚至記得那種被留下的感覺。
蘇陌素擡頭望向那陰霾的天空。知書。那一日。你也是這樣在別院門口一直等待我的吧。
邁進房門的那一瞬起。蘇陌素已經下定了決心。
近日因爲蘇平安的病情。花清越下朝之後也鮮少徑直回到花府。今日算是他回的早的一天。
才進院門。林管家就迎上來:“少爺回來了。少夫人今日在廚房中忙碌了好一會兒呢。”
花清越點點頭。面上神情雖然十分寡淡。但內心卻是有些訝異和欣喜的。
自從那日蘇陌素下廚正好遇上是四皇子造訪後。他就再吃到過自己夫人親自做的半樣吃食。
花清越明顯比尋常時候步子更快地往房內走去。
侍從捧着他的笏牌追在身後:“少爺。先前您提過的四味藥。我打聽了。陵城可能會有。我們明天就去陵城嗎。還是……”
花清越停下腳步。考慮了片刻:“你一個人去吧。各買十斤回來即可。”
侍從有些不敢置信:“少爺您不是說囫芩這位藥分上中下品。非懂藥之人難以辨明嗎。我獨自前去。會不會誤事。”
花清越拍了拍侍從的肩膀:“我相信你。你走前我畫幾幅畫給你。你照着買就行。”
侍從還想要跟上去說話。卻被花清越制止了。
“你先回房早做準備吧。不用跟過來伺候我了。”
侍從停住腳步。望着自家少爺離去的背影有些嘟囔:不就是怕我影響您和少夫人相處嗎。
花清越回房前先去了一趟廚房。廚房之中並沒有蘇陌素的身影。他便徑直走向院子裡的主房那邊。
他尚未來得及叩門。房門便從裡面打開了。
蘇陌素坐在房內。她前面是滿滿一桌的美味佳餚。
知畫打開門後。朝花清越福了下身子。就退出去了。
花清越首先在腦中回憶了一番。
今日並不是蘇陌素的生辰。
他坐到桌前。試探着開口:“今日是有什麼喜事。”
蘇陌素站起身。替花清越將碗筷放好。又提起酒壺替他和自己倒滿了一杯。
“夫君可不要嚇陌素。莫非我們家只有好日子。才能吃上一頓好的。”她笑着將酒杯遞給花清越。
花清越接過酒杯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眼角微跳了幾下。他一手接過酒杯。一手又按了下眼角。
“自然不是。爲夫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聽林管家說。夫人今日忙活了許久。我定是要好好品嚐一番的。”
花清越拿起筷子。主動先將桌上的菜餚夾動了一筷。
“夫人糕點做得好。想不到菜餚也這般擅長。”花清越由衷嘆道。
蘇陌素笑着替花清越又夾了幾筷子菜:“爲妻既無美貌。又無才名。總要有一兩樣其餘的所長。”
花清越將碗裡的菜放入口中:“夫人總是喜歡這樣謙虛。”
雖然面前的蘇陌素言笑晏晏。花清越卻總覺得她是有什麼想法還沒說出口。
與花清越的猜測相印襯的。是蘇陌素此時的心情。她雖然想過很多種和花清越開口的方式。可是真正到了面前。卻不知道如何扯到那方面去。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都有些沉默。
花清越思量了一下。還是主動開口道:“夫人房中那張古琴我已經修好了。希望夫人不要嫌我多事。”
“我看那張古琴雖然琴絃斷了。但觀其痕跡。想來是夫人極常用的。”花清越擡頭望向蘇陌素。
蘇陌素正在小口地喝湯。聽到花清越說起古琴。她纔想起。今日她出去的目的之一就是爲了修這張琴。可回花府以後。爲了這桌菜餚。她一時便將古琴忘在腦後了。
“豈會覺得夫君多事。陌素要多謝夫君心細纔是。”蘇陌素頓了一頓。慢慢地把話題往自己想說的上面引。“陌素曾應承過夫君。盡好爲妻的本分。可這些時日。陌素卻連陪你吃飯這個最簡單的要求都沒做到。實在有些愧疚。”
“反觀夫君卻待陌素事事周全。陌素實在心存感激。”蘇陌素一邊說話。一邊望向花清越。
只見花清越面色如常。手中的筷子也不曾停下。
“陌素本事微薄。不知道如何才能幫上夫君。但我如今已爲花家婦。夫君若有什麼陌素能幫上忙的。儘管同陌素說。”
這桌飯吃下來。蘇陌素觀察花清越吃的最多的菜餚是豆腐。她便夾了一筷子到花清越碗中:“陌素會以夫君喜歡的爲喜歡。”
花清越並沒有徑直去吃碗中的那塊豆腐。而是放下筷子。端起了酒杯:“夫人這般賢惠。爲夫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夫人。”
蘇陌素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舉杯同花清越道:“陌素只希望。若是不損害四皇子利益的時候。夫君能同陌素說一些政事。與我家相關的政事。”
花清越並沒有與蘇陌素碰杯。也沒有獨飲。他只是捏着那酒杯。垂下眸子:“夫人已經知道了。”
蘇陌素看着花清越那長長的睫毛。心中的思緒又微微有些觸動。
明明是已經得到李小花死訊的今日。蘇陌素卻愈發覺得花清越和李小花之間有些相似。
長到可以用手指去碰觸的睫毛。總是讓人驚喜的才藝。會武學、會醫術……
蘇陌素制止自己進一步往下想。她收回思緒:“我不知道哪些事情是夫君的手筆。也不知道夫君做到了哪一步。但是我想問的是。我到底有沒有中過蠱毒。”
花清越將杯盞放下來。擡目看向蘇陌素:“沒有。”
蘇陌素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慶幸。
欣喜。
失望。
似乎都沒有。
她此時最明顯的情緒。應該就是理應如此。那日雖然有那樣多的鮮血。那樣繁複的施診。甚至之後她都仍飲了一段時間的藥。但是。蘇陌素太清楚她自己的價值。
除了被嫡姐蘇蔓玖和繼母小王氏有些不喜以外。蘇陌素還真想不到還有什麼人非要置她於死地。
白月戈。
明月公主或許算得上一個敵人。但隨着她嫁入了花府來看。雖然比不上最初對方的算計。可怎麼也是已爲她人婦。蘇陌素不覺得明月公主會在自己身上浪費這樣繁複的功夫。
再說。若是要用蠱。明月公主又何必在大皇子府時佈置那番設計。
心中久久不能理解的疑惑終於被解開。蘇陌素也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將手中的杯子亦放下:“夫君放我中蠱的消息出去。是想對付哪位皇子。”
花清越答道:“二皇子。”
蘇陌素想了想。當日二皇子與蘇蔓玖濃情蜜意的樣子很快就浮現在眼前:“是通過蘇蔓玖。”
花清越再答道:“是。”
蘇陌素繼續問道:“我父親與二皇子那已經有交情。”
花清越繼續答道:“並沒有。”
“那我父親出去的事。能同我說說嗎。”蘇陌素並不在朝堂。光憑空臆測。並不能知道政事走向。
花清越的聲音如同鏡面一般無波無瀾:“蘇蔓玖私下與四殿下、二殿下都有所結交。此時你父親或還不知。”
“在朝堂之中。你父親算是個直臣。無論是哪一位皇子。他都並不過多接近。這次的查辦之事。你父親爲主查。朝中另外兩位大人從旁協助。”
“蘇蔓玖爲了牢固二皇子的寵愛。一定會從旁打探你父親辦案的情況的。只要你先助她將此事辦成。再將蘇蔓玖泄秘給二皇子之事揭露於你父親面前。想來她與你父親間定要生些間隙。”
花清越說完這一樁。卻並沒有停下來:“至於你繼母小王氏那邊。你可先放出你父親事情即將辦成的消息來。到時候以你繼母的性子。定會張揚到蘇府上下都知道。無論是爲了對付你繼母。還是爲了阻止你父親。蘇蔓玖定會對小王氏出手。”
“她一旦出手。在除小王氏之餘。你又有了另一樣證據在手。”
花清越全部說完。這才停下。他面色有些沉沉地望向蘇陌素:“不知道夫人可覺得爲夫的誠意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