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時闊盤點自己三十年人生裡的尷尬瞬間,此時此刻將以絕對實力雄霸榜首。。 更新好快。前男友和現團友,哪一類關係更親密簡直是橫亙在人類智慧面前的大山。
不過顯然這座大山對於林弋沒有什麼難度,因爲她在打完一個哈欠後便毫不拖沓地做出了選擇:“你怎麼過來了”
時闊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姑娘是在跟他說話,連忙回答:“怕你出事”
話一出口時闊就覺得哪裡怪怪的,然後很快明白過來,是語氣。這種類似我好擔心你呀我見不到你不放心呀的關懷話語必須要放軟了語氣去講,因爲它們多半的作用都是哄姑娘開心的,越溫柔越有效果,可他剛剛那個回答是什麼鬼烈日底下久站軍姿然後鏗鏘有力地報告教官我一點都不累的軍訓新生嗎tat
林弋也有點哭笑不得:“你見過哪個被盜號的有生命危險的,另外,跟我說話不用擡頭‘挺’‘胸’立正站直手還放在兩邊‘褲’線上”
直接說放輕鬆不就行了,要不要把自己愚蠢的動作還描述的這麼詳細啊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被晾在旁邊多時的王灝再也忍不住,只好主動刷一下存在感,“什麼叫被盜號那個賬號就他媽是我註冊的”
時闊一聽這話就火大:“你註冊的怎麼了你是不是送給人家姑娘了送出去的東西還往回拿,你他媽怎麼想的”
王灝:“我他媽就想她能接我電話”
時闊:“都分手了打個屁電話”
王灝:“我想複合行不行”
時闊:“”
前男友想複合,現團友能不能發表意見,簡直是橫亙在人類智慧面前的第二座大山。
時闊沉默,看向林弋。
林弋也在看他,似笑非笑。
時闊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這判斷與林弋沒關係,完全是基於時闊的自我厭惡。當他知道林弋很可能再也不上線,永遠的離開華夏遊戲和自己,他就慌了,慌到他顧不得考慮二次元三次元,顧不得考慮自己的行爲是否符合常理,他只希望馬上見到這個人,好像如果不這樣,他就要永遠地失去她。如今見到了,心安了,然後被問爲什麼過來,他用簡單粗暴的“怕你出事”,模棱兩可地概括了一切。這個回答能否將他的行爲邏輯自圓其說尚且不論,但肯定,已經讓他失去了跟另外一個男人對抗的資格。
王灝想複合,行不行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是他說不出口,因爲他沒有立場。
林弋早料到了這種情況,所以她不急,不惱,只微笑着,帶點理應如此的坦然,帶點只能如此的嘲諷。
‘操’,怎麼就不能說
“不行”時闊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成了盤古,一斧子劈開‘混’沌,至此,清升濁降,天地分明。
王灝怒極反笑:“呵,憑什麼不行”
時闊:“就憑她是我媳‘婦’兒”
“遊戲裡的。”林弋永遠都喜歡補充說明。
但這一次時闊不慣她病了:“你能不能不說話”
林弋愣住,居然真的沒聲音了。
時闊煩躁地抓抓頭髮,豁出去了:“我他媽現實裡也想追你行不行”
林弋眨眨眼,還是沒說話。
時闊覺得自己快爆炸了:“你倒是吱個聲啊”
林弋無辜地蹙起眉‘毛’:“你不是不讓我說話麼。”
時闊崩潰:“你從來都沒這麼乖也不用在今天奉獻出第一次啊tat”
林弋撇撇嘴,一臉你們男的真不好伺候的嫌棄:“行。”
時闊:“啊”
林弋:“你不是想追我麼,行。”
時闊不自覺嚥了一下口水:“那個不需要再矜持一下”
林弋歪頭,很認真地問:“你喜歡‘欲’拒還迎的”
時闊想了想,好像不是自己喜歡,而是他遇見過的‘女’人只分爲兩種,要麼遵循傳統矜持羞澀,要麼勾魂奪魄若即若離,面度前者,就要火力全開,只要她不堅持拒絕,就代表默認,而面對後者,則要張弛有度,鬥智鬥勇,直到瞅準時機,一舉拿下。
林弋這樣的,他沒遇見過。
既無猶抱琵琶的婉轉情趣,也沒有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浪’漫‘色’彩,更不需眉梢上含着風情,抑或眼底裡藏着心思。她就那樣坦‘蕩’‘蕩’地告訴你,想追我,行啊。清澈得像山谷的溪流,明朗得像晴空的皎月。
“我不喜歡‘欲’拒還迎的,”時闊聽見自己說,“我喜歡你。”
時闊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有認真說出這四個字的一天,他以爲這該是個毀天滅地的技能,一旦發招,即便自己不撲街,也必定紅藍見底,元氣大傷。可事實是,他的狀態很好,紅藍全滿,buff穩定,唯獨一張大臉有點發燙,但也可能是氣血旺盛所致╮╯╰╭
相比之下林弋就有點慘,她算出了王灝幾次三番的‘騷’擾就是想複合,算出了2b第一時間趕過來就是頭腦發熱,算出瞭如果情勢所迫2b很可能會謊稱是她男友或者乾脆就說要追她,但,獨獨沒算出,2b認真了。
是的,林弋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認真的,認真的喜歡,認真的想追,認真的讓她不知所措。說不開心是假的,可是總有個理智的聲音在提醒她,認真又如何呢,那只是一個念頭,一個衝動,等場景換了,興許時效就過了。
時闊沒有等來林弋的回答,他只是最初在對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錯愕,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就像一陣輕風吹過湖面,短暫漣漪,旋即平靜如初。
不過現在也不是追究姑娘態度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把某個礙眼的老爺們兒擊退。思及此,他轉向王灝,下巴輕揚,頗有些已佔據制高點的氣勢:“我說什麼你都聽清楚了吧,識相的趕緊撤。”
圍觀全程的王灝一臉懵‘逼’,沒說撤,也沒說不撤,他說:“等會兒。”他需要時間捋一捋過去的一分鐘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他說“憑什麼不行”爲起始點,之後的六十秒裡,團友說要追,前‘女’友說可以,團友問要不要矜持,前‘女’友問是否喜歡‘欲’拒還迎,團友說不喜歡,團友表白,團友讓他滾尼瑪電影快進都沒有這麼快而且能不能尊重他一下,他是來求複合的,不是來當證婚人的
等等,同意追求只代表給予了對方追求的機會,不代表最後一定同意‘交’往。相戀一場,林弋的邏輯王灝還是‘門’兒清的
“喂,我已經等很長一會兒了,”時闊不耐煩地出聲提醒,“你到底想好沒有”
王灝想好了:“我不撤。你想追她,我想複合,咱倆起跑線一樣。”
時闊:“”乍一聽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林弋嘆口氣,一臉嫌棄地拽過2b,自己上前,第一次跟王灝面對面:“我沒同意跟你複合,我同意讓他追我,你倆起跑線不一樣。不,你倆參加的比賽級別都不一樣,他是校運會,你是奧運會,你級別太高,出‘門’左轉不送。”
恍惚間,時闊好像又看見了遊戲裡的血牛不吃草,永遠擋在隊友前面,一把大刀,披荊斬棘,任你險惡世界,多少腥風血雨。
可王灝不是boss,是昔日最親密的隊友:“如果你想讓我死心,爲什麼還穿着這件羽絨服”
時闊愣住,什麼情況,分手了還穿着前任送的衣服
林弋皺眉,一臉困‘惑’:“你送我不就是我的了嗎,而且它真的‘挺’好穿啊。”
這回輪到王灝愣了,而且不光愣,還下意識看向時闊,彷彿想尋找一下同‘性’的支持。
時闊此刻也放棄了陣營立場,很真誠地用眼神告訴對方:別看我,我也在懵‘逼’。
林弋雖然沒有徹底明白,但從對方的話語和此刻微妙的氣氛裡也悟出了些許,立刻開始脫羽絨服:“要是穿着它讓你誤會我馬上改。”
王灝‘亂’了陣腳,連忙伸手想阻止她,可沒等碰到林弋,時闊已經快他一步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啪啪兩下打掉某狂刀客依然蠢蠢‘欲’動的爪子,自己幫對方拉回了拉鍊,而且一直拉到最頂上,豎起的領子遮住了半張鵝蛋臉。
確認全副武裝後,時闊纔開罵:“你有病啊,這寒冬臘月的”
林弋覺得2b有點小題大做:“既然我穿着這衣服讓他誤會,那就還給他一了百了啊,多大點事兒。”
“多大點事兒會出人命的好嗎”時闊吼完這句忽然愣了一下,一個靈光閃過腦海,“哦~~~你是不是算準了我不會看着你受凍,鐵定會脫了自己的衣服給”
“冷的話我再上樓去取另外一件啊,就幾步路。”
“當我沒說”
王灝也哭笑不得,一個小時前他來學校堵人的時候,死也不會想到接下來的劇情是這種發展。明明被連着幾天的拒絕拉黑搞得情緒暴躁到極點,結果奇葩團友橫空出世,就像三伏天的一盆冰水,涼是透心涼,但看着有人像從前的自己一樣被林弋虐,又有種扭曲的酸爽,他懷疑自己已經變態了
不管怎麼講,人見到了,求複合的訴求也表達了,顯然,沒戲,或者說起碼今天是沒戲了。所以王灝也不再糾纏這個,退而求其次:“我保證不再打電話‘騷’擾你,遊戲賬號也還你,所以你看能不能賞臉跟我吃個晚飯”
林弋堅定搖頭:“電話你隨便打,遊戲你隨便玩,臉,我不賞。”
時闊也不幹了:“而且她要是賞你臉我咋辦,我他媽坐的是沒有餐的廉價航空,下了飛機就往這邊跑,現在餓的前‘胸’貼後背跟驢皮影似的,你有沒有點人道主義‘精’神”說完也不管林弋樂意不樂意,牽着人家的手就往學校外面走。
林弋沒有抗議,很配合地跟着。其實她在收到2b那條我在你樓下的短信時,就已經想好見了面便一起去吃飯的。一來根據旅途長度計算對方也該餓了這是在有飛機餐的情況下,如果早知道沒有飛機餐,計算出的狀態會更改爲餓瘋了,二來作爲團友總要徐敘家常,可‘女’研究生宿舍樓實在不是個合適的地方。至於王灝,則是沒想到會刷出的boss,純屬計劃外。
目送時闊和林弋走出十幾米後,王灝纔回過神兒,趕緊跟上。不是他反應慢,而是他第一次見這樣的林弋沒了強勢的氣場,沒了咄咄‘逼’人的話語,任由人牽着,安靜,乖巧。
真的是第一次見嗎
王灝努力回憶自己的戀愛過程中是否也出現過這樣的林弋,可任憑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腦袋裡能找到的全部有關林弋的片段,都和溫柔,乖巧,沾不上半點關係。
奇怪的三人組合一路並肩來到校‘門’口,王灝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他用它做最後努力:“去哪兒,我送你一程吧。”
不是你們,是你。
時闊聽出了這個微妙的差別,但他不好去嗆聲,畢竟人家的suv是實打實停在那裡的,而自己只能伸出勉強還算健碩的胳膊:“師傅,打車”
餐廳是林弋選的,時闊對這個城市的認知,還停留在一片空白。
不知是不是開了車窗吹了風的原因,一直到服務員上第一個菜,林弋的鼻頭和臉蛋還是紅紅的,但是紅的很好看,就像那蘋果到秋天。
“所以你們到底爲什麼分手的啊”一路上時闊打聽了林弋這些天受到的‘騷’擾情況以及賬號被頂的始末,卻獨獨忘了打聽這個核心問題。
林弋倒沒想隱瞞,只見她不疾不徐地喝了口熱茶,大方告知:“我急‘性’闌尾炎住院,一晚上打他電話聯繫不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聯繫上的時候,我手術都已經做完了。”
“所以他是什麼時候到醫院的”
“就第二天早晨啊,聯繫上就過來了。”
“那這個情有可原吧,”時闊不想爲情敵說話,但客觀上講,這確實屬於不可抗力,“畢竟電話沒打通,他也不知道你生病”
“不是電話沒打通,”林弋打斷他,“是打通了沒人接,從化驗完到進手術室一共三個小時,我手機都要打沒電了,他就是不接。”
“也許他手機靜音了,沒聽見”這是十分可能的一種情況,但不知怎麼,時闊越說越覺得底氣不足。
“我也希望是這樣。”林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淡淡苦澀,若隱若現。
時闊忽然悟了,他不想承認自己和王灝是同一類人,可是這個瞬間,他確實感應到了身體裡存在某個與對方相同頻率的‘波’段:“他不是靜音,而是在忙,所以看見了也裝沒看見,忙完了也要裝沒看見,最好是一直‘挺’到第二天早上再回撥過來才更像真的。”
林弋笑了,這回是真笑,笑完之後饒有興味地看他:“是不是覺得情不自禁惺惺相惜。”
時闊囧:“好好吃飯,不許罵人。”
林弋臉上的笑意淡去,然後時闊聽見她說:“忙着跟客戶應酬,怕我找他有事,他又‘抽’不開身,索‘性’裝沒看見。”
時闊忽然沒了胃口。
他想罵王灝人渣,可沒有立場。他沒有故意漏接過任何同事、哥們兒、親友的電話,卻真的因爲嫌煩而無視過好幾個‘女’孩子的奪命連環call,這些‘女’孩子裡有他的愛慕者,也有他短暫‘交’往過的對象,但不管哪種,都會被他事後的完美說辭搪塞過去,他也沒有因此產生過任何罪惡感。
直到剛剛。
不只是罪惡感,還有心疼,雖然林弋只是客觀陳述,沒有附加任何主觀形容詞,可只要一想起來那個向來堅強的姑娘忍着疼一遍遍撥着無人接聽的號碼,他就想揍人。揍王灝,也揍自己。
菜上齊了,沉默和尷尬卻比菜香先一步瀰漫開來。
時闊索‘性’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正式:“我說想追你,是真的。”
林弋正夾住一個蝦仁往嘴裡送,聞言並沒有停下動作,直到蝦仁進肚,才點點頭:“嗯,你說你二十四歲,也是真的。”
“”時闊黑線,這都公元前的黑歷史了要不要翻的這麼清晰啊,“那時候大家都剛認識,隨口胡說逗你的”
林弋不說話,只定定地看他。
“對不起tat”時闊投降,“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只要你想知道的,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對不會再有半點隱瞞”
林弋垂下眼睛,似在思考。
時闊從來沒覺得一分鐘有這樣難熬。
終於,林弋睫‘毛’微動,重新擡眼:“那我問了”
時闊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出:“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