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到九點多,老太太很開心,嘴就沒合上過。從始至終老太太都只覺得飯桌上多了一人,上一秒喊方箏大乖孫,下一秒就摟着小鳥愛不釋手。除了最開始大姑家的李航小朋友天真無邪地提醒過一句,其他人再沒多嘴,且李航小朋友被老媽在桌子底下擰了兩把大腿後,也眼含淚花兒地乖乖吃飯了。
席散,方媽大姑二姑都去廚房收拾,客廳裡只剩下搖搖椅上的老太太,長沙發上的方爹大姑父二姑父方箏和小鳥。方箏家的長沙發是L型,於是這會兒五個人便涇渭分明,方氏親友做在長邊,不孝子及其男友坐在拐過來的那個短邊。因爲短邊空間有限,坐兩個男人實屬不易,加上團長身材還沒有抵達理想的彼岸,於是這會兒他和小鳥就捱得很近。兩撥人都在假裝看春晚,但其實方老爹的餘光已經把這對姦夫j□j掃成了紗窗,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敵意,沒一會兒,依然盯着電視屏幕的副團無比自然地擡手摟住了團長的腰……
“你他媽給我撒開手!!!!!!!!!”
大姑父二姑父只覺得驟然疾風起,就像臉側剛剛飛過一顆火箭炮,還沒來得急感受皮膚的灼燒與疼痛,那無數彈片已經在天際炸開。
方箏也被炸了個暈頭轉向,剛擡頭想問你又咋了,就見老爹已經衝到眼前,刺目欲裂。
彼時,小鳥早已不着痕跡地收回胳膊,然後擡頭跟着方箏一起看方父,滿臉天真的疑惑。
方鍊鋼擡起的胳膊遲遲沒辦法掄出去,一口老血哽在胸膛,噴不出,咽不下,最後在窗外的鞭炮聲中仰天一聲嘯,憤恨地轉身去廚房幫忙了。
一直在搖搖椅上晃盪的老太太瞥了眼兒子的背影,嘆息搖頭:“一晚上沒消停,也不知道作什麼妖,這熊孩子……”
大姑父二姑父對視一眼,又匆匆別開,然後一個低頭嗑瓜子兒,一個拿鉗子夾核桃。
對比異姓大哥,自己幸福得就像童話裡的公主TAT
方箏後知後覺,捅咕孟初冬,低聲問:“你剛纔又幹啥了?”
孟初冬無辜地眨眨眼,一臉迷茫。
方箏皺眉觀察半天,沒發現破綻,只能作罷,不想收回視線的途中與兩位姑父的好奇眼神相撞,三個人一起愣住了。六道目光在客廳上空交織出一個大大的“囧”,最後還是方箏打破僵局,扯出個僵硬的笑——
“嗨。”
兩位姑父整齊劃一地舉起小手,尷尬揮動兩下:“嗨。”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方氏家族的水太深,作爲拿着護照長籤的外國人,兩位姑父打定主意緊守本分,永遠奔馳在語言不通但友善Say Hi的跑道上。
方箏爹媽外加大姑二姑收拾完碗筷後又開始包餃子,前前後後在廚房忙活了近倆小時,方箏和孟初冬也就難得享受了片刻安寧。除了七歲的李航小朋友在滿屋子瘋跑累了之後,來到他們面前很認真地問過一次,大箏哥,你們倆是在搞基嗎?
已經減肥的大箏哥沒有回答,因爲提問者已經被他爸薅過去大刀闊斧修補三觀了。
零零後的爹媽傷不起,圍觀全程的二姑父亞歷山大,因爲掐指一算,他很可能是一零後那撥的。
十二點鐘聲敲響的時候,方鍊鋼終於從廚房裡出來了,端着一大盆剛出鍋熱騰騰的餃子,嫋嫋的水蒸氣給他的表情打上了一層柔光。
拜年的時候老太太拿出了一堆紅包,依次往下分,孟初冬是最後一個,可老太太到他面前的時候,手已經空了。老太太急得直抹眼淚兒,一連唸叨了十幾遍“怎麼會呢,我一個沒落都準備了呀”,全家人怎麼哄都不聽,最後誰也沒料到,孟初冬忽然過去摟住了老太太,在她臉蛋兒上啵了很響亮的一口,那聲音就像是仙女的魔法棒,老太太忽然就忘了前塵舊事,摟着“大乖孫”喜笑顏開。
方家人看呆了。
方箏也看呆了。
那不是他平常認識的小鳥,他的小鳥毒舌,面癱,即便偶爾對他溫柔,那溫柔在此刻,也被對比成了粗魯。或許先被施了魔法的是小鳥,方箏想,然後小鳥才帶着魔力又征服了奶奶。
只是,誰對小鳥施的魔法呢?
……
方箏家的房子是回遷房,按人頭給了兩套,一個301一個401,都是兩室一廳,後來方鍊鋼把上下層打通,還按照母親喜好在老太太住的房間裡建了土炕。
吃完餃子,這除夕就算是接近尾聲,因爲年初一早上還要繼續吃團圓飯的,所以誰都不走,大姑一家三口和老太太上了樓,小姑一家兩口和方箏爹媽住樓下,作爲多餘出來的倆人,方箏和小鳥只能把客廳地板當炕,鋪上兩牀被褥,間隔約半米,席地而躺,頗有點日式風。
燈光熄滅,整個方宅安靜下來。
月色從落地窗灑進來,像是傾瀉下一片水銀。方箏躺在地上,地熱讓身子下的被褥十分溫暖,他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轉頭想跟小鳥說說話,卻不想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想什麼呢?”方箏很好奇。
對方在家族鬥毆中光榮負傷的嘴角已經結了紅紅的小痂,映着月光看,反而有點可愛,孟初冬不自覺彎了眼睛:“你家挺有意思的。”
方箏囧:“怎麼聽都不像是誇獎好麼。”
長夜漫漫,方箏索性給小鳥普及了一下自家的知識。比如大姑父二姑父都是父母早逝的,所以過年纔會來他們家,再比如二姑第一任丈夫就是個渣中之渣,搞外遇搞出了孩子居然帶着情人孩子一起去找二姑談離婚,還說錯在二姑,因爲這麼多年沒懷孕。其實二姑早就偷偷去醫院檢查過,自己根本沒有問題,只是丈夫一開始就認定了自己沒毛病,所以她將錯就錯,爲着丈夫寬心,擔了這個虛名,哪知道最後會落得這麼個下場。於是方家二姑骨子裡的女漢子之血覺醒了。協議離婚?門兒都沒有,直接法庭上見,最後生生讓對方淨身出戶。至於現在找這個,別看不起眼,絕對實力股,從在批發市場倒騰內衣褲起家,到現在手裡經營着好幾個店鋪,橫跨首飾餐飲花卉十字繡,雖然上不了福布斯,但零零總總算下來小一千萬家底總是有的,而且還是頭婚,至於怎麼就相中了方家二姑,至今都是個謎。
孟初冬從頭聽到尾,一句沒插嘴。不是他不想,實在是找不到能插嘴的地方。團長的家族史就像章回體評書,跌宕起伏,波瀾壯闊,有淚點,有笑點,最後還是個大團圓。聽評書的時候用聽衆插嘴麼?完全不。
八完自己家,團長有些感慨:“沒想到這次回來情況會比我預計的樂觀,我很欣慰。”
副團直指核心:“那是因爲你整體戰鬥力提高了,就覺得副本簡單了。”
被誇獎的團長很高興:“你真覺得我現在比剛和你認識的時候變厲害了?”
“嗯。”
“具體說說!快!”
“臉皮防禦力。”
“……”
“……”
“其實我問出口的一剎那就後悔了。”
“我愛你。”
“滾。”
“真的。”
“完全感覺不到好嗎!”
不着邊際地扯着淡,扯來扯去就有些困了,方箏翻身變了個姿勢,忽然瞄到兩人之間的一截地板,這纔想起來自家給予小鳥的第一次登門待遇實在心酸。
“沒想到吧,”方箏側躺着,衝孟初冬尷尬笑笑,“俺家的風格是讓客人睡客廳地板。”
小鳥卻搖頭:“想到了。”
方箏想想,懂了:“也對,沒轟咱倆還給咱倆留個睡的地兒就不錯了。”
副團稍微湊近一些,伸出胳膊摸摸他的頭,勾起嘴角:“我覺得他們主要是怕我倆關上門太吵。”
方箏眨巴一下眼,困惑:“關上門怎麼會吵呢,我倆在這兒說話才吵好吧。”
小鳥看了他幾秒,翻身,睡覺。
十幾分鍾後,方箏終於反應過來——
“布穀布穀~”他把手伸進小鳥的被子裡,輕輕撓了幾下對方的後背。
小鳥一動不動,方箏以爲他睡着了,剛要收手,卻聽見彼岸幽幽飄來一個字:“說。”
方箏嚥了一下口水:“你剛纔是在調情麼?”
“嗯。”
“那咱倆繼續好不好?”
“過有效期了。”
“不帶這樣的……”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智商負責。”
“那我是你的,你不需要對我負責啊。”
“……”
“你調情都不考慮另一半智商,就是你不對。”
“……”
“算了不跟你廢話了~~”
孟初冬以爲不跟自己廢話的意思是就此偃旗息鼓,各睡各覺。但,他忽略了這話的標點符號,於是在電光火石間,旁邊那位已經坐着波浪號來了,且極其靈巧地一下子鑽進他被子裡,三下五除二,那裡就被含住了。
原本就讓那句“我是你的”搞得有點擡頭的下面,徹底一柱擎天。
但孟初冬還是努力剋制着,伸手把人從下面往上拽,直到那想一出是一出的腦袋瓜從被子裡露出來,他才用有些不穩的聲音一字一句道:“這是在你家客廳。”
方箏知道,但問題是小鳥百年難得一遇的調情啊!他腫麼可以不配合!腫麼可以不撲倒!這個晚上的小鳥溫柔得像個麪糰,他好想一口吞下去啊!_
作者有話要說:人家都是坑爹,方家專注坑兒子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