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恢復記憶

蘇薔還在瘋狂的大笑中, 恰逢風澗溪從背後疾步踏進了泮宮,冰寒的眸子射向狀若癲狂的蘇薔,冷冷吐出一句:“找死!”

蘇薔聽到是風澗溪的聲音, 不再瘋狂地笑了卻極力掙脫隨雲的鉗制轉過身來, 一個踉蹌一路摔爬到風澗溪腳邊, 抓住他的衣襬, 哭訴道:“陛下……您是愛臣妾的對不對?臣妾的孩子……孩子……他死得好冤吶!他還那麼小……他一定是個可愛的小皇子……陛下……”

風澗溪立在那裡不爲所動, 臉上的表情冷漠,口中吐出來的話越發無情:“薔美人,你不要朕給你臉, 你不要臉!你自己和親的目的不要朕來親自告訴你。”

蘇薔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驚懼,眸色一斂:“不, 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旋即很快地又繼續裝瘋賣傻, “陛下……臣妾是真的愛陛下……陛下你要爲臣妾的孩子做主啊!”

風澗溪嘴角勾掠起冷酷的弧度:“做主?薔美人, 你要是真的給朕生下一個死胎,朕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給你做主啊?”

“看來, 他是知道了。”蘇薔心裡想,索性撕破臉,指着昏迷中的蘇苓,大聲質問:“那她呢?哼!風澗溪,等她失去的記憶想起來, 知道了你那些卑鄙的手段, 看看你這個護着的女人會將你至於何地?”

風澗溪不想再聽她的聒噪:“來人, 把這個女人給朕押入天牢。”至於現在不處死, 是因爲留着她還有些用處。

蘇薔還想掙扎叫喚, 早已被人堵住嘴巴鉗制着押解出去了。

風澗溪回首,看着被宮人安置在錦榻上的蘇苓, 太醫正在爲其診脈。風澗溪眼底的神色,晦澀難猜。但看到蘇苓那稍顯平坦的小腹,已經有一點點微微隆起的端倪,風澗溪的神色一瞬間又有了些許柔和。

蘇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眼前是一片混沌黑暗,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很重,很想動一下卻一下都動彈不了,指尖彷彿有千斤重力壓墜着。

好像——想起來了——很多過往的東西如潮水一般從她眼前掠過。

“她從紫廬山離開師父到了丞相府,見到了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今朝丞相蘇青雲。”

“在丞相書房裡面對無影公子拿出師父的過去要挾。”

“加入血滴子冒名頂替延熙的身份。”

“妹妹蘇薔進宮承替她二小姐的名分,故意引她落水,被人所救,相國寺求籤烹茶。”

“蘇薔陰差陽錯和親風國,姐姐蘇若進宮侍奉太子,宮變蘇若的死,父親的死。”

“血滴子陵煙的中毒,解毒,清淥峰之行芳華黃昏獸和玉面蘭心的認主。”

“新帝下詔要她入宮,以邊關戰急逃離。清淥峰之戰的墜崖,最後回到南疆,替若雪和親風國……”

過往種種,蘇苓都無一例外地想起來了。那時落水救過她的人就是風澗溪,還有後來和陵煙之間發生的種種,讓蘇苓的腦子一時不堪重負,想要求救卻不知向誰求救。嗓子嘶啞,蘇苓壓抑地發出一聲嗚咽:“啊——”

太醫聽到動靜,待要趕忙上前診治。風澗溪卻先一步跨近蘇苓所躺的錦榻,看到她滿頭大汗,雙手不知伸向何處無力地掙扎。風澗溪知她這大概是魘着了,抓住她的雙手,伸手掐了下她的人中。

蘇苓悶哼了一聲緩緩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風澗溪就在眼前,她的目光中卻是一片蒼涼。彷彿沒有看見眼前的人,她是不願去看,眼前人眼底有多少深情,她對過去就有多少背叛;有多少關心,她的心底就有多痛。

知道蘇苓頭部受創的那一刻,風澗溪就有想過她恢復記憶的可能。只這一眼風澗溪就知道她大概是恢復記憶了,都記起來了麼?

風澗溪待要擡手撫一下蘇苓的臉,她卻轉頭偏過去了。風澗溪只好收回手,隨後他便帶着小李子轉身離開了。

風澗溪漸行漸遠,蘇苓依舊面朝裡躺着一動未動,只有眼角滑落的淚珠能明白她內心深處的煎熬痛楚。

太醫及泮宮諸人皆不知道離妃娘娘和陛下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蘇苓現在還懷有身孕又受了傷,剛剛能看出來風澗溪是被離妃娘娘拒絕而離去。雖沒有說什麼,但帝王之尊到底是不高興了的吧?太醫卻並不敢對蘇苓有絲毫怠慢,畢竟是皇帝身邊的人,又懷有龍嗣哪裡那麼容易失寵。

但後來,風澗溪真的不曾再踏足過泮宮半步。

彷彿他不曾如此榮寵過一個這樣的妃子。

後宮中的人慣會見風使舵的,見了風澗溪對蘇苓是這個態度,衆人也都涼了心。容妃娘娘還顧忌着面子一二,不過也是因她一是後宮主事,二也看在蘇苓肚子裡懷着皇子的份兒上。

蘇苓自恢復記憶以來,每天最多的就是去泮宮那片湖邊坐着,常常對着水面發呆,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隨風、隨雲只能在旁邊乾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天氣逐漸轉涼了。風國地理位置偏北,入了深秋以後,湖面吹來的風往往夾雜着寒氣。隨風、隨雲不知道自家公主還要在小湖邊待多久,眼見着孩子月份越來越大了,天氣有冷,身子可怎麼吃得消。

這一日二人依舊是陪着蘇苓去湖邊待着,蘇苓卻反常地問了一句:“隨風,這些日子陛下很忙嗎?”

“公主……”隨風欲言又止,說着就眼圈泛紅:“是啊,聽說最近養心殿夜裡燈火通明,陛下政事繁忙,陛下要是得空一定會來看公主的。”

蘇苓搖了搖頭,不置可否,眼底卻是淡漠。

隨雲砍刀自家公主這般模樣,忍者哭腔說道:“陛下一定會來看公主的,就算不來看公主也會來看小皇子……”

“呵……”蘇苓蒼涼一笑,打斷了隨雲的話。

隨風連忙示意隨雲別再說下去了,徒惹了公主傷心。

“陛下是在忙邊關交戰的政事嗎?”蘇苓又問道。

隨風二人不解公主何意,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這個奴婢不曾知曉,在風國後宮不得干政,奴婢也未曾有什麼聽聞。”

蘇苓眸色一轉,瞟了隨風一眼道:“咱們到風國來了快一年了吧?”

隨風不知爲何蘇苓突然有此一問,斂眉低首回答:“回公主,有十一個多月了。”

蘇苓撐住隨雲站起來,拂了拂袖子上的褶皺,續問道:“既來了十一個月,風國後宮不得干政,南疆總不曾限制後宮干政,南疆寄過來的信難道要我這個公主向你們討要才交到我手上來?”蘇苓身體虛弱聲音綿軟,質問到了最後卻擲地有聲。

唬得隨風、隨雲二人噗通跪在地上,懇求原諒:“公主,是奴婢無能,事情不是奴婢有意要瞞着公主的。”

“是怎麼回事?起來說話,說清楚。”蘇苓皺了皺眉。

“開始每個月奴婢都收到過南疆的來信,但後來就再也收不到了。”隨風回答。

“開始的信爲何不曾給我?”蘇苓問道。

“開始公主一來就昏迷着,後來又遇到那麼多事,好不容易得到陛下恩寵,如今……”說着說着隨雲哭了起來,“奴婢知道公主不容易,代替若雪公主和親本就犧牲頗大,那些瑣事奴婢和隨風不想讓它擋了公主好不容易走得越來越順暢的路,奴婢絕對沒有二心有意要欺瞞公主……”

蘇苓閉了閉眼,諒這兩個小宮女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起異心,嘆了口氣:“好不曉事的丫頭。”揮了揮手,讓隨風、隨雲二人扶她回去,“走,去把之前收到的信找出來讓我瞧瞧。”

隨風二人猜測公主的氣應該消了,這才趕忙爬起來。

翻出之前的信,蘇苓看了確實沒有過多的信息。又問了隨風是否查過是誰截斷了後面的信,隨風自是回答不曾查出結果。在蘇苓一再逼問下才吐出懷疑是風澗溪從中截斷了信,這與蘇苓心中猜測不差,除了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做這件事。他不想她瞭解邊關戰事?怕她回憶起什麼?怕她臨陣倒戈?

想了許久蘇苓想不出真正的原因。

夜深了,隨風二人卻不敢來催促她休息。今天的突然發難嚇着她們了?

蘇苓摸着月份越發大了的肚子,幾個月過去了風澗溪不曾再來過泮宮,打算不再見了嗎?這樣也好,省得見了面徒留尷尬。陵煙他們的消息也自從那次突兀的見面以後就不再有過,那時她還失着憶,表現得很不好吧?誰能相信她是血滴子呢?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泮宮現在越發人跡罕至了,蘇苓有時候自嘲地想,這裡是不是如今已經成了一座冷宮了。但好在她肚子裡還有這塊肉,隨風她們有時候去御膳房要些她突然刁鑽的胃口想吃的東西竟也沒有阻礙。

泮宮的小廚房還在,但卻沒有了要用它的人來了。

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入了冬了,風澗溪還是沒有來。

可能他真的不要她了,蘇苓想。

在冬日太陽好的日子,蘇苓在泮宮裡曬着暖陽有時候賭氣會想,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這是不可能的。等她卸完了貨,她就要逃出宮去,去戰場上與他兵刃相見,打得他落花流水,出了這口讓他留自己一個人懷着孕獨守空宮寂寞的悶氣。

有的時候有些事真的不能隨便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