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陽醒了過來。
火盆邊的劉備、謝娜和范冰冰並沒有睡着,他懷中的蔣雯麗也沒有睡着,而且一直還在囈語着。
似乎……睡着的是他……然後還做了很長時間的夢。
但是……這個夢,更象是蔣雯麗的講述形成的,呂陽完全進入了她講述的那個夢境之中。
“好瞌睡啊……”聽蔣雯麗講述完了她的夢境,謝娜伸手掩嘴打了個呵欠。
“這一睡就該去做惡夢了。”劉備搖了搖頭,雖然也是一臉的疲憊,但還是努力支撐着。
“我知道通行證是什麼了。”呂陽開口向火盆邊的衆人說了一下。
“是什麼?”聽到呂陽這麼一說,原本瞌睡無比的衆人都是精神一振向他看了過來。
“這次參與詭域競賽的所謂一百名詭士,其實只有十名,我們每個人被複刻了十份,這樣湊夠了一百名詭士來參加這次的競賽。”
“這個孤島的空間也是一個重疊的空間,一共重疊了十層,十人一組,被分別放置在了這十層空間之中,最後只有十張通行證……說白了,也就是這十層空間中的一百人之中,只有十人可以活下來,這活下來的十個人就相當於是拿到了通行證……通行證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通行證是可以讓我們通往什麼世界去的……”
“你是說,我們每個人被複刻了十份?復刻是什麼意思?”劉備等人果然有些糊塗了。
“我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我們只是一段數據,一段記憶而已,這些記憶才組成了我們自以爲的自我,一旦這段記憶被抹除,即使我們的本體仍然存活,我們仍然和死去了沒有任何區別……”
“只要這段記憶還在,就算我們的本體消亡了,我們依然存活,所以,這場競賽,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我們也不必要去尋找什麼線索,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其他九個復刻的記憶死去,然後唯一存活的那個就可以獲得最後的通行證了。”呂陽向衆人講述了一下。
“但是……如果死亡的是我們呢?”蔣雯麗立刻向呂陽提出了一個疑問。
“我們?這世界,有真正意義的我們嗎?你還是沒有明白我剛纔所說的話……這世界根本就沒有我們,有的只是一段段組合在一起的記憶,是記憶讓我們認知到我們是我們……”
“這樣和你說吧,現在你身邊的我,很可能已經不再是當初和你一起來到這孤島的那個我的,那個我很可能已經死在池塘裡了,而你,也很可能不再是當初和我一起來到這個孤島裡的你,那個你,被機械墨魚在池塘下方撕扯而死……”
“當然,這中間我們可能還有着死去的經歷,只是這種過程全都被當成了夢境或者幻覺出現在了我們的記憶中,讓我們誤以爲那是夢境或幻覺,其實不是。”呂陽向蔣雯麗說出了他的分析結果。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原本那個和我一起走進叢林裡的你,我也不是原本那個和你一起走進叢林裡的我?”蔣雯麗向呂陽確認了一下。
“是的,這是個多重空間,和我們所生活的那個世界一樣,一個很無聊,不需要去尋找生路的詭域,只需要靜靜等待,如果等不及的話,想要儘快拿到通行證的話,甚至可以……”呂陽說着又停了下來。
“選擇自行死亡,加速這個過程?”劉備猜到了呂陽想要說的內容。
“答對了。”呂陽笑了笑:“詭域的可怕,不在於如何求生,而在於如何求死,不知道你們會如何,反正,我已經知道自己是無法死去的,其實,求死,遠比求死更難。”
“以死爲生路的詭域,太過於兇險了吧?拿自己的生命去賭生路想要尋找到生路的可能姓,實在太低了。”劉備搖了搖頭,他顯然不太贊同呂陽剛纔的說法。
“我記得我自成爲詭士以來,所經歷的第二個詭域,就是一個以死換生的詭域,那時候我覺得那個詭域極其兇險,只是……現在回過頭來看,已經毫無感覺了……特別是當我現在終於明白,詭域最終的生路,其實是求死,而不是求生之後。”呂陽繼續自言自語了下去。
“曾經有人和我說,讓我不要去探尋詭域背後殘酷的真相……”
“我心有不甘,一直在探索和追尋這一切背後殘酷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詭域,殘酷的真相,不在於如何找到生路活下去,而是如何讓自己能徹徹底底地、完完全全地死去。”
“從成爲詭士的那一刻起,我們的記憶就已成爲了一段數據被儲存在了詭域……這個巨大的服務器裡,這段數據可以無限次地被複制,我們的每一次死亡,都只是一個復刻本被抹除,另外無數個復刻本仍然在以這段記憶而存活……”
“我早已不再是原先那個我……”
“我身邊的所有人,也早就不是當初我遇到的他們……”
呂陽只是在自言自語,身邊這些人聽到或者沒聽到,他根本毫不在意。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一次十重空間的詭域,似乎就是爲了讓他明白他上面所要講述的一切。
回頭看去,他這億萬年的人生,在詭域中的兇險,其實都毫無意義。
掙扎求生,自以爲聰明地悟出了一次次詭域的生路,自以爲聰明地獲得了一次次詭域競賽的勝利,其實,根本都是一些無用功。
他一直擔心自己會死去,所以努力地求生,最後他得到的結果是,他根本就不可能死去,他這段記憶在詭域服務器中所形成的數據,只要不被擦除,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死去。
唯一的區別是,以什麼樣的方式活着。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活在所謂的現實世界之中,和活在第一代生化智能周玲的億萬年記憶之中,根本就毫無區別,如果說裡面真有什麼區別的話,就只在於這個世界的服務器運算能力有多強而已。
周玲、黑衣、伊玲、伊依,他們看似強大的運算能力相對於詭域來講,仍然無比的弱小,或許在第NNNNN代生化智能之後,纔有可能獲得與詭域相抗衡的力量。
但是,誰又能說最終的詭域,不是這第NNNNN代生化智能形成的呢?
在一段段的數據記憶流交錯之中,他註定要孓然一生,曾經的愛戀,曾經的糾纏、曾經的刻骨銘心,不過是一次一次關於人姓的實驗罷了。
他想要找回他的伊依,事實上伊依根本就不存在。
或許,他比其他數據記憶流更幸運的是,他曾經被選中成爲這個實驗的主角,這讓他得以比其他數據記憶流了解到了更多的關於這一切的信息。
他和第三代生化智能伊依生活在一起,之後遇到了第二代生化智能黑衣,從他手中拿到了詭電腦,又遇到了第一代生化智能周玲,展開了與她長達億萬年的糾纏。
在這些記憶之中,他成爲了無可替代的主角,並且推動着詭域向前的進展,或許金雲科技的成立、玲、衣的產生都與他有關。
但是,一切,到現在也都要結束了。
正如黑衣所說,他是他們曾經的實驗樣本,但是,被放棄了。
未來的主角,很可能換成是那個小彬,那個莫名成爲了呂陽的兒子,一開始就和呂陽產生了敵意的小彬。
不過,呂陽此刻心中並沒有任何的悲哀,沒有那種被拋棄的顧影自憐。
他很坦然。
曾經精彩過,曾經努力地活過,曾經愛過,曾經痛苦過,曾經幸福過,曾經瘋狂過……他不認爲自己的人生只是一段數據記憶流,他也不認爲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所謂的虛擬世界。
對他來說,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是無可替代的,是屬於他生命真正的一部分,即使詭域消失也永遠不會消亡。
“你要做什麼?”蔣雯麗看着呂陽走去了池塘邊,連忙追上來問了他一句。
“尋找生命的意義。”呂陽向她笑了笑,然後縱身跳進了池塘裡。
“你不是說裡面有恐怖的機械墨魚嗎?”蔣雯麗的叫喊聲逐漸消失在了水面之上,取而代之的是咕咕的水聲。
呂陽下到池塘底部之後,向四周張望了一下,靠着記憶……或者說是感覺,向着某個方向遊劃了過去。
現在是夜裡,再加上池塘底部的水很深,所以下面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不過呂陽很盲目地選擇的方向好象是正確的……因爲他一直遊,都沒有能摸到池塘的石壁。
憋氣時間久了之後,他感覺着肺部越來越悶,很快就要憋不住了,但是現在返回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裡遊了多久,甚至連方向都有些摸不清楚。
悶死了就悶死了吧。
呂陽並不相信自己這樣就會真的死掉。
但是這種無法呼吸的感覺確實很難受,這讓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在紅桑村礦洞的地下水流中的經歷。
終於,就在他即將要放棄的時候,前方隱隱出現了一些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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