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洵林尚小,這等陣仗即便寶絡一想心裡火氣也大,怪不得這個小公子。

不過寶絡也覺得他義兄把洵林扔進狼羣也是對的,洵林畢竟是歸德侯府的小公子,可不能與那些坐吃等死的勳貴後代去比,早把他扔進來多被咬幾口,以後他就是這當中的一員了,勝過無數連朝廷的邊都摸不到的所謂名師大儒所教的紙上談兵的東西。

這書本上的學問,可教不了人怎麼當官,尤其是當一個厲精圖治的人,這當中每一天的博奕,與在戰場上廝殺無異。

“我……”洵林羞愧難當,神情更是沮喪,“長兄是白教洵林了。”

更重要的是,他這是敗光他兄長的威名了。

“多來兩次,你習慣了就好,不要操之過急。”

“長兄的名聲,算是讓我,讓我……”

寶絡嘴角一翹,笑了起來:“你長兄的威名,可不是你能一個小兒能折損得了的,你長兄明天就是被擡着進朝廷,今日朝你吼的那羣人,十個有九個都得在他面前當啞巴。”

“你長兄威名足得很,你就不用擔心你丟了他的人,就不會有人慫他了。”寶絡又道。

“聖上……”丟了人的洵林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欲哭無淚。

寶絡琢磨了一下,“算了,朕也不會安慰人,你回頭自己想去。”

這事是不能怪洵林這個小公子,但確實挺丟人的。

寶絡自認自己是個慫包,一旦天黑了出去走個路,都得亦步亦趨地拉着皇后娘娘的袖子不撒手,但他不管是當官,還是當皇帝,他在朝廷官場上對着那些草包他就沒慫過,從來只有他罵得人啞口無言的時候,可沒有人能把他逼得不敢張口的時候。

他只有洵林那般大的時候,就已經敢帶着一羣人掀金淮官員的老底了,那時候他可只是個小童生,還是個沒爹的小書生。

洵林這膽子,是得練練。

“聖上哥哥……”洵林更想哭了。

寶絡被他叫得心裡一軟,拉着他坐下就道:“這朝廷,朕老大,你長兄老二……”

老二?寶絡說着噗噗笑了兩聲,接道:“你連這個天下數一數二的人都不怕,你怕他們作甚?”

洵林沉默了下來,隨即他道:“他們說話太快了。”

“聲音大,說話快,那就是說明他們什麼事都沒底,做決定的人不是他們,他們纔要吵,才能鬧個結果來,懂嗎?”

“可我不是長兄。”做決定的不是他,他們不怕他。

“是啊,你不是,但你長兄也不是天生就是被他們敬畏尊重的,他也有過裝瘋賣傻的時候,甚至於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朝廷裡連知道他是歸德侯府的長公子的人都沒幾個,”寶絡拍了下小少年的肩,“你已經比你長兄好多了,他替你走出了一條路來,你是站在他的身上才站到這個點上的,洵林,你現在覺得委屈,被人吼的這個位置,是有些人傾家蕩產求都求不到的,更是平民百姓幾世幾輩子都求不來的地位,你莫要辜負了你長兄的一片苦心。”

洵林臉依舊紅着,但氣息平穩了很多下來,“洵林知道了。”

看他好了些,寶絡問:“你長兄如何了?”

“呃……”洵林糾結地想了下才道:“好,但也不是很好。”

“怎麼說?”

“胡爺爺說,兄長身體需要靜養,嫂子就不許他起牀,早上我來去請安的時候,他就朝嫂子喊着要起來,還把隔壁的侄女兒都鬧醒了,還搶我侄女兒的羊奶喝,一點也不像個病人……”洵林說着都笑了起來。

寶絡聽着不知爲何,牙癢癢的,“他倒是過的好。”

洵林點頭,“我走時,他又睡下了,嫂子說他就是忙慣了,閒不住,非要鬧鬧心裡才舒坦。”

洵林說到這,看向了寶絡。

“你說,朕聽着。”寶絡點頭。

“嫂子說,我要是見到了您,她想讓我代她跟您說幾句話……”

“說罷,一家人,客氣什麼。”寶絡連臉色都溫和了下來。

他登基也快三年了,見到那位嫂嫂的次數屈指可數,她因避嫌無事從也不見他,她平時爲人做事也從不張揚,歸德侯府的宣相名揚天下,她則像個影子一樣隱在其後,很少能聽到有什麼關於她的事情,他是個當皇帝的,都是他有事要求她了才找她,從來沒有她找他的時候,看起來他們之間是生疏得很,但在寶絡心裡,她堅忍無聲,是他有事相托的時候纔會想起來的人,也就越發地像個母親來了。

那是個他願意尊重一生的人。

“她說她要關着長兄養一陣子,等好得差不多了才放他出來,這段時日,還請您多多費心些,”洵林說到這,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才接道:“還說不許我們揹着她偷偷地暗渡陳倉,把事情呈到長兄面前去,也請我們不要理會長兄的無理請求,不要把他要的公文等弄到他的眼前去。”

寶絡訕笑,“自然,朕哪是那等人,你也不是,是不是?”

他說得好像把洵林叫來,就沒有想通過洵林,把事情遞到宣相面前的打算一樣。

寶絡坦然得很,洵林卻是尷尬無比,道:“是,所以長兄臨走前拖我遞給給您的信,我交給嫂子了……”

寶絡搓手,誒了一聲,“是罷?哎呀,交的好交的好,是該好好聽嫂子,是不是?”

洵林點頭,伸手把厚厚一把奏摺從胸口拿了出來,紅着小臉道:“嫂子說,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寶絡尷尬起來了,伸手拿過奏摺,笑着輕咳了一聲,打開那奏摺看了兩眼,見裡頭都是他義兄關於朝事和應對他手下的法子,他看了幾眼就合了奏摺,打算回頭再細看,嘴裡則與洵林裝模作樣地道:“是,下不爲例,還是嫂子英明啊。”

寶絡與他義兄是兵分兩路在治理這朝廷,尤其這一年多近兩年,那可把許多大事要事都押在了他義兄身上,他心思一半都放在皇后和女兒身去了,很少過問他義兄手裡的事情,所以現在他義兄不一上朝,很多事他一時之間也無從下手,現在主意被送到他手上了,他撐個一時半會不讓事情亂套還是可行的。

寶絡只看了奏摺一眼,心裡就叫苦不迭,知道接下來他的事情必然少不了,但他也無可奈何,因爲他這義兄要是真的倒下了,那到時候,他的皇帝之路,那才叫艱難……

寶絡的心,自從當皇帝之後就從來沒有如此沉重過,話罷,他又道了一句:“跟嫂子說,朕心裡有數,她就好好管着長兄罷,你回去也跟你長兄說清楚了,叫他少找朕說話,朕這次是站在長嫂這邊的,朕絕不縱容他養病期間插手朝廷之事。”

寶絡皇義正言辭地說完,對上了洵林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糾結眼神,義兄義弟默默地對視了一會,隨即紛紛心虛地扭過了頭。

他們知道,他們其實都沒那麼堅定。

那一位兄長大人,可不是他們想攔就攔得下的,這個,還是得看嫂子了。

**

洵林沒回,侯府就知道洵林在朝廷出的事了。

歸德侯府自從宣長公子在朝廷爲兩部尚書那天開始,一直橫掃朝廷,沒落的侯府冉冉再升到了最初的高位,到現在可說是風光無兩,侯府小公子代兄上朝陳情,卻被人說得啞口無言,大驚失色,聽在誰耳裡,都是敗威風的事。

許雙婉聽到,沉默了下來,報信的阿莫看少夫人不言語,便小心地朝長公子看去,哪想躺在軟榻裡的長公子抱着侯府的君姑娘在假寐,此時那一隻半睜開的眼睛也是偷偷地在瞧少夫人的臉色……

這廂,許雙婉沉思了一下,張了口:“也沒什麼事,洵林頭次上朝,見着那麼多大人難免有拘謹的地方,多幾次就好了。”

說着,她就轉過了頭。

長公子迅速閉上了眼。

他懷裡的小女兒則探出小腦袋,和母親道:“爹爹有睜小眼睛偷偷瞧。”

許雙婉朝她頷首,“娘知道了。”

鈺君咯咯笑着躺回了父親的懷,被她父親捏了下小屁股,罵了一句:“小叛徒。”

小叛徒笑着扭着小臉往他懷裡鑽,躲到了他的懷裡。

她喜歡爹爹天天在家,天天抱她。

“不是什麼大事,”許雙婉又看向了阿莫和虞娘他們,溫言道:“等洵林回來,你們也不要多說什麼,就跟平常一樣就好。”

“他怕是不敢回罷?”宣仲安開口了,“是挺丟人的。”

“哪兒丟了?”許雙婉微笑着,溫婉地道:“他小小年紀能代您上朝,就已是我侯府的好兒郎了。”

“慈母多敗兒。”宣相不以爲然。

許雙婉微笑不語,很大度地沒有揭穿是他支使洵林去給他跑腿,給他當箭耙子的真相。

等洵林回來,府中跟平時無異,就是洵林臉上一直殘留着淡淡的紅,等他出了兄嫂的住處要回聽軒堂的時候,他兄長意有所指的一聲冷哼聲,讓他冷卻了大半下來的臉一下子就又爆紅了起來。

洵林不敢回頭,有些狼狽地逃回了聽軒堂,等見到對他面露慈愛的父親,纔敢露出一臉的沮喪來。

不管是聖上哥哥的安慰,還是嫂子無言的溫柔都不能抹去他在朝廷上所受的挫敗,他是有愧於長兄平時對他的教導,今天長兄沒有斥責他,想來也是嫂子維護他的結果,正是因爲如此,洵林更是有愧,長兄對他委以重用,長嫂的悉心愛護,他自認已能替侯府承擔一二,沒想僅是上朝說幾句話,他就被人的下馬威掃得臉面無光。

他長兄的臉和侯府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歸德侯見幼子悶悶不樂,也是嘆然不已,這夜他陪了幼子入睡,跟幼子談起了當年他所做的種種錯事來。

這個年紀這個時候再談起以往,宣宏道比以前看得清自己多了,再說起以前也心平氣和了很多,也能正視起自己的眼高手低,與自命不凡實則目光短淺來。

等到洵林在他的寬慰下疲憊而睡,宣宏道也閉上了眼,心道還好他沒有因爲只圖着爭自己的那口氣,把兩個兒子以後的路都堵死了,他讓了一步,就給兒孫們讓出一條寬敞大道來,如此也好……

他能陪着洵林成才,能等着望康長大,在他綠碌無爲多年後,老天已是待他不薄了。

**

洵林畢竟無官位在身,不可能天天上朝,不過這次之後,宣仲安對着幼弟就要比以前嚴苛多了,甚至連個笑臉都沒了,兄弟之間那點溫情蕩然無存,讓洵林一見到他兄長後背就不由自主地發涼直挺,這就跟宣相底下的人見到宣相,就如耗子見到了貓一樣。

許雙婉看在眼裡,本來想勸,但想想便作罷。

與其洵林在外見着了嚴厲凶煞者不能動彈,還不如他在家裡多看他兄長的幾個臉色,出去了,他也就不用怕別人了。

宣仲安本來還以爲妻子會說他對洵林太苛刻了,沒想幾天過後,她一句話都沒有,難免也就奇怪問了她,等他知道妻子把他當成是洵林的試金石,攔路虎後,宣相的臉色一整天都相當地難看,難看到小鈺君摸着她爹爹的臉,說她爹爹的臉臭臭的。

在家裡養了大半個月後,宣相感覺他跟他家婉姬的日子過得有點艱難了起來,這天在吃過苦藥還被她叫起來去大殿打拳的時候,他就跟婉姬嘀咕:“我以前只要累了你就讓我睡,我現在病了,在家只多躺了幾天,想多睡一會你就讓我起來,是不是天天看着我,你就看我不順眼了?就不中意我了?”

許雙婉牽着一跳一跳走着路的小鈺君,催他:“快走幾步,莫要比君兒走得還要慢。”

“是的,是的。”小鈺君點頭不已,還伸出小胖手朝父親招手,“爹爹快些。”

宣相唉聲嘆氣,快走了兩步,走到了母女面前把小女兒抱了起來,跟妻子道:“早晚有一天,你還是會像以前那般對我好的。”

許雙婉笑着點頭。

是的,會有那麼一天的。

過了幾天,白天教望康唸書的宣仲安發現送藥的不是妻子,而是下人後,等了兩天,確定妻子真的不打算天天出現在他眼前後,宣相晚上跟妻子作揖:“請夫人還是天天多看我幾眼的好。”

許雙婉摸摸他的頭,“等我再找找感覺。”

宣相叫苦不迭,連連求饒不已,逗得在旁的望康跟鈺君咯咯大笑不已。

等一個來月過去,他身子好了點,臉上有了點血氣,許雙婉也不再跟以前那般看得他嚴了,也讓他的下屬進府,讓他見一見人。

“等你精力再好點,就讓你回公衙。”這晚許雙婉攔了想去書房的丈夫,跟他道,“這在家的幾天,夜晚你就莫煩神了,多歇一會養養神。”

宣仲安本來有急事要去跟人吩咐,聽了這話止了步,回頭抱着她:“怎麼捨得放我出去了?”

“攔不住啊。”許雙婉把下巴擱在他肩上,道。

“怎麼攔不住了?”

“攔得住你的人,攔不住你的心啊。”許雙婉說着頓了一下,又道:“那裡纔是你要呆的地方,我也不想攔。”

就算操勞會折壽,折壽就折壽罷,他不痛快,多活幾年又如何?

他從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她也不想用她的小心翼翼,寸光鼠目去束縛他。

她說得很平靜溫柔,但宣仲安聽出了她話下那些藏在止水下面的深情。

“我要是有一天突然走了,離開了你,長眠於地下,你會如何?”靜然的氣氛當中,宣仲安突然想問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看時間,你要是走得急,望康他們還沒長大,那我要多等幾年,把他們安排好了再去找你,你要是能多陪我幾年,那我的日子就要好過了,你活到哪天,我就陪你到哪天……”她丈夫所問的,是許雙婉這段時間天天都在想的,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人也就淡定了下來,再說起生離死別,她也就平靜了,“不過不管如何,不管你在哪,你都在我的心裡。”

宣仲安被她說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年紀尚小的時候,以爲自己冰冷缺失溫情的心終其一生都暖和不起來,以爲自己一輩子就這樣過了,他連生死都無畏,也就不怕過得孤冷些。

但現在,他還是變了。

她填補好了他所缺失的溫情,也撫平了他身上最冰冷尖銳的一角。現在這個站在朝廷上能周旋前後上下的左丞相,比起當初那個心中藏着無數戾氣的兩部尚書要真正地溫和多了,他不再被輕易激怒,也不再被狂怒左右,他很有耐性地做解決着每一件棘手又得罪人的事情,哪怕最後的功勞算不到他頭上,哪怕最後還是會失敗,他都不再去爲那些結果憂心。

他知道,就算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承認他的成就,肯定他對於世道的努力與探索,但她能,且還會陪着他。

“我還是多活幾年罷。”末了,宣仲安道,又急步上了牀,把被子拉着蓋到了頭上,攔住了他泛紅的眼。

許雙婉轉頭笑看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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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六年,大年初五白雪紛飛,天還沒亮,京城一大早的鞭炮聲就接連不斷,歸德侯府的門前灑掃僕人一出來把侯府前面的路清掃乾淨,天剛亮不久,他們正要歸府,就聽見馬蹄聲朝侯府這邊過來,幾個僕人連忙小跑着到了路邊,給來者之人讓路。

前來之人是涼州都督景亮之子景甘,侯府這幾天前來拜年的人太多,不是誰都能放進門去,門子都是由着雲鶴堂的人在守着,一見景甘就是不認識,也認出了他和他身後之人身上的氣勢來,便朝景甘一抱手道:“請尊客奉上大名。”

景甘抱手一回:“洛州都督府景甘奉家父之令,前來與左相大人拜年。”

原來是洛州景都督的兒子來了,門子當下就道:“還請貴客前堂大殿入坐,我等即刻就前去通報主子。”

“有勞。”

景甘入了地龍燒得正旺的“明公殿”,一身寒氣沒一會就褪了下去,正謝過侯府管家帶人奉上的茶,就聽有人在門口“呀”了一聲,一道清朗的兒童聲音在門口響起:“我聽說有個大將軍來了呢。”

說着,門口有隻小兒的腿邁了進來,景甘還沒看清他的臉,就見這身着湛新錦袍的小兒回過了頭,與他身後的人招手道:“你快一些,哥哥牽你。”

“哥哥快。”

“是你慢了。”宣望康牽到了提着裙角跑過來的妹妹,叮囑她道:“是大將軍呢,”

景甘聞言微赧。

他乃洛州都督嫡次子,大韋十來年沒有過什麼大戰事了,他沒上過一次戰場,他是託父親高位之福纔在軍中當了要職,這大將軍之名說來有名無實,他平時還不覺得被人稱爲將軍如何,但被這小兒帶着景仰的口氣一叫,頗有些尷尬。

宣望康帶了粉雕玉琢的妹妹一進大殿,兩個通身貴氣的小兒一入明公殿,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出他們的身份來,景甘一對上那好奇看着他的侯府小長公子的眼,他就起了身,朝他們抱拳道:“可是侯府望康小公子與郡公主?”

侯府之女宣鈺君兩年前被聖上皇后收爲了義女,加封爲了郡公主,可見眼前這個小貴女所受的寵愛之深,景甘不敢對她有所怠慢。

“正是。”望康見人給他行禮,忙鬆了妹妹的手給他回禮,小兒郎有模有樣地拱手躬身,“歸德侯府望康,攜妹妹鈺君,見過景大將軍。”

“見過大將軍。”鈺君提着裙,微彎了下腰,她好奇地擡着頭,看向了身上穿着薄甲的景甘,因看到閃亮的銀甲,小女孩眼睛一亮,“哇”地一聲感嘆了出來。

“哥哥。”戰服!鈺君側頭就看向兄長。

望康也看到了,他臉上一片喜悅,忙牽了妹妹,朝景甘走去,“景大將軍,您坐呀,我爹他正在園子裡給我娘摘梅花呢,他磨磨蹭蹭的得選半天,我看我們還是說着話等他來的好。”

景甘愣了一下,見小長公子還朝他擺手讓他就座,便失笑坐了下來。

望康先是抱着妹妹坐到了椅子上,隨後纔在妹妹身邊落坐,看了眼桌上冒着熱氣的茶,小公子老成地跟景甘道:“大將軍一路來辛苦了罷?路上可冷?”

“還好。”見不過七八歲的小長公子像個小主人一般老成地招待他,景甘又是一愣。

“東叔?今兒是你當差啊?”望康看向了門邊朝他笑着作揖的僕人,道:“你帶景大將軍的隨將去旁邊小殿歇一會,搬個火盆去讓他們烤烤腳,端點熱食讓他們先將就着吃點暖暖肚。”

望康吩咐完,轉頭對景甘身後站着的幾個隨將送了個大大的笑容,又揚着笑臉對景甘道:“大冷天的,您家真是有心派您來給我們家拜年,望康在此謝過了。”

景甘身爲將門之子,他的嘴在家中可以說是很會說話了,所以才被他父親派來京城給宣相拜年,這廂他見到了侯府小長孫,這一打照面可算是明白了,虎父無犬子,這宣相能生出這等孩子出來,也難怪他父親對他心悅臣服,任其差譴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要過年了,希望姑娘小夥兒事事皆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