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洲紀年,帝山降婁五十八年秋,魔族迎立新帝,尊號紅涼,是日天降紫雪,舉天皆驚。
魔族羅浮山,涼帝宮張燈結綵,空置近十七年的巍峨宮闕,再迎新主,時沉寂了三百年的山水間中,號稱三大主神,梵天、毗溼奴、溼婆,及其執魔令剎帝蒙,竟是起了爭執,毀滅主神溼婆悖離山海間,護道於羅浮山。
山海間位於魔族紫泥海和羅浮山之間,地位在萬里魔疆向來超然,無論是當年的涼帝還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鮮于皇,對山海間都是畢恭畢敬,但是他們從來不離開山海間,從不插手魔族事物。可是此次溼婆卻事出反常,回涼帝宮輔佐新帝紅涼,自任帝師,七大魔君臣服其二,羅浮山鐘鳴十二,通告天下!
十七年來,人們已經習慣了魔族紛亂,以紫泥海鮮于皇爲正首,畢竟在涼帝閉關蟄伏的二百餘年,一直是由鮮于皇爭戰。可是突然沉寂的羅浮山再迎新主,不知是不是又起大規模內戰的前兆呢?
這又讓陳年舊事再次浮出水面.......
魔族內亂始於蓬萊之戰中,蓬萊仙使重傷涼帝涼堅。之後,人、妖共誅魔族,但魔族以三千里若水爲障,山水間主神齊出,剎帝蒙封鎮若水,戰事陷入僵局,這一僵持就是兩百餘年,涼帝涼堅境界跌落,後,魔族內亂…..
更有軼聞,言當年涼帝歷經蓬萊之亂被仙使重傷蟄伏,十七年前魔族紫泥海一脈叛亂,涼帝逃於若水,適逢又遭人族強者圍攻,生死難側,遺失帝姬於若水東岸。
不過不管是否是真,不可否認的是新帝的號召力還是驚人的,主神溼婆更是罕見出山,七大魔君臣服其二,要知魔族七大魔君遠非人族的三十六神將可比擬,他們在實質上是對等於妖族魔君的,不過人族向來自捧,纔有人族三十六神將,妖族十三王和魔族七魔君對等的傳言。大陸議論紛紛,有關新帝的傳聞也是不脛而走。
沒有人知道她真名是什麼,大抵是姓涼的,年歲大概也是十七的。她是經山海間而回的羅浮山,在溼婆和前帝涼堅的一個護衛護送入的涼帝宮。
其餘的什麼,無人能知。
........
仙緣大陸極西之地,一道霸氣雄奇的山脈拔地而起,似要刺破蒼穹,沒有人知道這座山脈北起於何處,旦知其南接南海,世人稱之背魔山脈。背魔山脈連綿不斷,在其最高峰處,終年冰雪,山上有一片層巒疊嶂的宮殿羣,瓊樓玉宇,宛若天上人間。!
這自是羅浮山涼帝宮。
羅浮山在背魔之顛,瓊樓玉宇純體黑色,立於冰雪之上,似飄在天空之中,像是無根浮萍,甚至在風兒的吹拂下,整片宮宇隨風搖擺。
涼帝宮在連綿不絕宮殿的中軸上,其位置也是高出許多,俯瞰而下,整片宮宇呈三角形,而涼帝宮則是在正三角的至高處,其後乃是無窮無盡的雲海,沒人知道其通往何處。左右兩側乃是錯落有致的宮殿院落,正中心處沿着涼帝宮千級臺階而下,是一處開闊的點將臺,隱約有一行三道模糊的身影,在風雪中,踏階而來。
涼帝宮正門不是門,而是一隻匍匐着的半人半獸魔頭的腦袋,它張着巨嘴,以巨嘴爲門。巨大的嘴巴前,有一隻血紅的獠牙,長近兩丈,延伸至地上,橫亙於正門中央,這就是魔族驗明血脈的血魔碑。
正宮門前點將臺上,有着上千道身影靜靜站立,魔族之人身形略大,個個氣息雄厚,全部是黑色的制式裝束,在肩膀之上都紋着一到八條紫色的不等的翎羽,想來能來此處定然都不是凡俗之輩。最爲顯眼的乃是是前面兩人,一身像是凡俗界黑色軍裝,霸氣威猛,在他們手臂上足有霸道翎羽。
魔族尚體魄,除過境界,與妖族同樣有着森嚴的等級稱謂。分爲一羽校尉、二羽校尉、三羽校尉、白魔衛、黑魔衛、魔煞、魔將、魔君。而此兩人肩有八羽,竟是兩尊魔君!
石碑的左側正站着一人,此人一襲黑色的制式裝束,約莫有三十左右,樣貌略顯清秀,書生模樣,正是幺小七。
右側處一人,更像是一團黑霧,她整個人都是融進了雲霧裡,手裡拿着一個漆黑的柺杖,柺杖似是水波流轉,彷彿只要看它一眼,整個人的神魂都會被撕扯進去。單憑此拐,魔族無人不敢不恭敬行禮,她是主神溼婆。
而正中間一人,身影並不大,她卻是面向石碑站着,似是陷在黑色的貂裘裡,只能看到她美麗的黑色長髮在雪花中輕輕搖擺。
“碑起!”幺小七望着下風雪中面靜立着的上千道身影朗聲說道。
在他話罷左側那紅色的石碑像是被點燃了一般,像是岩漿一般翻騰起來。
中間那道略顯嬌小的身影中,一隻消瘦白皙的手兒從她黑色的貂裘裡探出,緩緩按在了石碑之上......
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了血魔碑上........
時間彷彿靜止,漫天紛飛的雪花好像也是知道這裡有着什麼大事發生,紛紛在空中自行消散了。
“嘭.....嘭嘭......嘭嘭嘭.......”震撼心扉的脈搏之聲,從血魔碑上那是潔白的小手處傳來,那血紅的石碑瞬間變成了紫色,其上流轉波動猶如海嘯巨浪,沿着石碑上端傳回了巨獸嘴巴,涼帝宮前在那個匍匐着的半人半獸的魔頭竟然是活了過來,起身飛上了空中。
頓時白日成了黑夜,風雲四起,電閃雷鳴......其身影巨大,遮擋了整個帝宮,漫天飄飛的雪花瞬間變色,化成了紫色的火花淅淅瀝瀝灑向了大地.....
它雙眼紫意瀰漫,像是飲下了血液的戾鬼,雙眼興奮地盯着那道嬌小的身影。
“吼”一聲大吼,羅浮山似乎都是顫抖起來,吼聲形成的氣浪中有一道紫色東西落入了她的身體裡,緊接着它竟然是跪了下下來,向着她跪拜下去........
“紫羅血脈.....魔仙傀跪拜......”幺小七嘴脣哆嗦着說道,眼裡卻是老淚縱橫。
下首處最顯眼的兩位魔君,雙眼裡盡是震撼之意,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紫羅
.......紫羅.....以魔入仙......”
“恭迎帝君!”幺小七向着中間 那道嬌小的身影,深深跪拜了下去。
“恭迎帝君”兩位魔君也是迅速跪拜。
“恭迎帝君”身後的衆多校尉、黑白魔衛、魔煞紛紛跪倒。
“恭迎帝君.....”
“恭迎帝君......”
朝賀之聲逐漸整齊,雄壯,到最後響徹羅浮山......但卻是扔有着二百餘人靜靜地站立着,沒有朝賀,也沒有跪拜。
幺小七餘光撇到了這一幕,心裡浮現一絲殺意,可是他卻是將頭埋的更低了........因爲嬌小的身影轉身了......
帷帽落下,眉似刀,鼻若削,朱衍丹脣,冷麪似秋霜。頭戴玉蟬金雀冠,三縷金墜隨風晃,紫色的瞳孔裡,目光穿過搖晃的鎏金墜,灑落在那站立着的二百道身影。勾勒着紫金色的飛天眉,眉頭之下,斜睨的眼角劃過無盡殺意,丹脣微啓.....
“本帝紅涼!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殺!”
森冷的語氣讓匍匐在她腳下的幺小七心間顫了顫,這可是二百黑白魔衛以及魔煞......全殺?
一側隱沒在黑霧裡的溼婆,似是一切平淡,她擡起了柺杖,朝着石階下遙遙一指,兩百道站立着的身影化成了飛灰.......
一切煙消雲散。
時過兩月。
涼帝宮內,後殿。此殿乃是新帝居所,殿內卻是異常樸素,一桌一椅,一臥一榻,臥榻之前有着一道白色的帷幔隨風搖晃,在帷幔之後乃是一處迴廊,迴廊之外雲霧繚繞,似是空中樓閣。
此時迴廊憑欄處處,正有一位女子,一身粉梅色雪狐裘裝,肩若纖細腰若不足一握,頭上紅玉髮簪在漆黑的黑髮中,透着一股調皮的活力,可是她的雙卻有着霧氣,面色憔悴。與這豔麗的紅簪真真是反差極大。不過她像是農戶家中掛在牆上的紅蘿的瓊鼻猶在,這不正是當年那在臥龍鎮上,溪水邊洗着烏龜的那個少女嗎?
“陛下,於玖已回,並無消息。距今已過大半年,怕是……”一道英武的身影,跪在了女子身後一丈處,其面色粗狂,肩有八羽,擎天魔君。
“住嘴!” 女子並未回首,淡漠的面頰迅速猙獰,她冰冷喝道:“區區一條殤情谷,就把你們難住了?就算給我把斷天涯踏平,殤情谷填了,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擎天魔君面有憂色道:“陛下,那裡畢竟不是我們魔族境界,且人魔勢如水火,此次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折損了不少宮內不少魔煞、魔衛,這……”
幺小七於背後抓住了擎天魔君的手,他可是知道,那個人就是她的命!若不是他事後告知了,那一隻狗的事情,給了她希望,她能否願意這樣活着都是個未知數!
擎天魔君適時收聲,行禮退下!
幺小七擡頭看了看涼紅妝的臉色,見她還是背對着他,嬉笑道:“殿下,已稱帝了,應該以朕或本帝自稱纔是!”
“哼!那你應該稱我爲陛下才對,爲何還稱我爲殿下?我是誰的殿下?誰是我的子民?魔族又是誰的魔族?”她突然轉過身來,眼圈微紅,有些軟弱道:“七叔,你知道的,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幺小七垂首,沉默不語。
涼紅妝低頭,目光落在了她手裡帶着的華貴的套袖上,感受到手腕上帶着的手鐲,師父告訴她這個手鐲可以隨着她的心情轉換顏色,可是爲什麼回到了那所謂的家鄉,卻一直是黑色的呢?
寒冷的微風吹拂她的頭髮,她吸了吸鼻子,從暖和的套裡抽出了手,將秀髮挽到耳後,她的手裡正握着一個奇怪的石頭,一個像是雞蛋上面摞着一個鴨蛋,石頭表面光滑呈蛋黃色,有着類似於人臉的模糊五官的石頭。
她看着石頭,一時又有些失神,過了會她將套袖夾在腋下,雙手將石頭哈了口氣,又攥着石頭,帶上套袖。這才擡起頭來,此刻她臉上恢復了清冷!
涼紅妝眼睛微微眯起,語氣森寒道:“那件事準備的怎麼樣?”
幺小七愣了愣,擡首道:“老奴已經聯絡了‘鴻’!”
“他們回來嗎?”涼紅妝語氣冷淡問道。
“會!”幺小七肯定道。
“好,不要告知帝師和那兩個老頑固!”
幺小七面色猶豫。
“嗯?”涼紅妝面色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幺小七連忙道:“是,不會驚動他們!”
“下去吧!”涼紅妝聲音有些疲憊。
涼紅妝一身梅雪裘裝,站立在迴廊之上,目視遠方,她套袖下的雙手,撫摸着變成石頭的二蛋,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着……
清風襲來,玉兔將升……
涼紅妝就這麼一直看着遠方,眼睛似乎離開了眼眶,離開了身體,被風吹的冰冷冰塊的……
她好像看到了天地的盡頭,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還是她這麼一個人,在漆黑的夜裡,站在漆黑的宮闕中,孤單地站着,孤單地盼着……
她感到有些冷意,轉身邁起步子,向大殿裡走去了。邁步之間,時間彷彿又要靜止,既不向前前行,又不往回回溯,她彷彿覺得自己處在時間的另一個夾層中,處在萬人拱衛的涼帝宮,又彷彿是永遠的那麼孑然一身。
涼紅妝走到了書桌前,桌上一紙一硯,白紙如雪上畫隱約畫着一人,那是一個少年,亂的黑髮垂於腦後,濃濃的眉毛像是兩把刀一樣斜刺在眼睛上,他的眼睛灰黑黑的,很深邃,貼在他那刀削般的臉上顯得有些憂鬱而神秘。
她拿起了旁邊的玉筆在宣紙上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自語道:“想想那時年少,你我在大宋碧蘿城中,我還萬分羨慕那個大宋王室的碧蘿公主........如今在所有好的不好的情緒裡,毫無預兆的想念你,是我不可告人的隱疾.......我多麼害怕他們找到你……又害怕找不到……真是好難熬!”
她來到了美人塌前,拔去了紅玉髮簪,將秀髮挽了挽,墊在頭下,手裡捧着二蛋,側身躺下,睡去了……
偌大的殿宇裡只有她一個人,一桌一椅,一臥一榻, 穿堂風從迴廊處直入後殿,搖動白色的帷幔,又親吻了她憔悴的面頰,蹦蹦跳跳來到了書桌上,掀起了那白色的宣紙,紙張翻飛間,筆體俊秀卻是力透紙背.....
“世事沉浮由是夢,曾經紅簪映髮梢。年少只道是尋常。
相思珠淚灑,相憶自悲傷。
依稀往事思量,莫羨帝王世家。昨日思來斷人腸。
過肩雲莽袍,可在君身上?”
(差強人意,太累。居然近四個小時,竟是快三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