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大炮用了些小手段,就讓趙疤驢心癢難耐,乖乖的按他的話,滴血入玉,結果正如樑大炮所願,一切的倒黴事都轉移到了趙疤驢的身上,但這還不夠,因爲那塊玉還在他的手裡。
正當樑大炮想要把那玉轉給趙疤驢的時候,趙疤驢卻帶了刀來找他算賬,兩人一番廝打,最後趙疤驢一刀刺來,樑大炮避無可避,只好伸手阻擋,可就這一下,卻徹底將他命運改變。
當時他手裡拿着那塊玉,趙疤驢的一刀正刺在那塊玉上面,頓時紅光閃現,樑大炮只覺周圍的一切都在飛速移動,渾渾噩噩中,眼前的破屋竟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衣衫破爛,嘴角帶血,眼窩淤青,卻一臉倔強,站在那裡如標槍般一動不動。
一個頭發已花白的女人,眼中含着淚,滿臉慈愛的抱着少年的頭,伏着身,用一塊毛巾小心地擦着少年嘴角的血跡。
時間彷彿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歲月在這一刻,悄然倒轉。
樑大炮,是一個孤兒,自幼就不知父母是誰,只知道姓樑,跟着一夥流浪兒在縣城車站乞討爲生,多年的流浪生活,讓他的性格孤僻冷漠,小偷小摸,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
在他九歲那年,多次出入收容所的他,終於被人收養,收養者是一個單身的中年女人,因爲不幸喪夫喪子,又見到他孤苦伶仃,於是動了惻隱之心,把他帶回家撫養。
從此後他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也有了新的名字,可他卻不喜歡,雖然有了新家,和願意照顧他的母親,也能夠去上學了,可他每天仍然跟野孩子一樣,逃學,打架,抽菸,喝酒,甚至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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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和照顧他,母親總對他說,一個人不可能永遠是個壞孩子,只要心裡有愛,一切陰霾就都能驅散,所有不好的事情就都能過去。
母親努力了幾年,每當他打架弄髒弄破了衣服,回到家時會有母親幫他漿洗縫補,受了傷,母親給他擦藥,把他抱在懷裡,給他講做人的道理,他傷了人,母親會拉着他去給對方道歉,甚至在對方衝打過來的時候,用自己的身軀保護着
他。
十八歲那年,在一起打羣架的時候,他被人用棍子砸在頭上,血流了滿身,差點死了,母親整夜整夜的陪着他,流着淚,講這許多年的點點滴滴。
母親終於感化了他,傷好之後,他對曾經的“朋友們”說,他從此後要做樑天成,而不是那個胡作非爲的樑大炮。
讀書不成功,他就去找了一份工作,在工廠裡做事,拿着不多的薪水,和母親兩人相依爲命,日子雖然簡單又清貧,卻是他一生中心裡最踏實的時光。
有人欺負母親,他大發雷霆,把對方打的頭破血流,母親勸他要學會隱忍,生活中總會遇到各種麻煩,可不是所有問題都能夠用拳頭來解決。
對方有權有勢,在工廠裡找他的麻煩,他聽母親的話,忍了,可對方又騷擾他喜歡的一個女孩,母親勸他,他再也不聽,深夜堵住那人,用一把刀挑了那人的腳筋,終身殘疾。
因爲故意傷害,他進了監獄,母親傷心欲絕,對他徹底失望,獨自回了鄉下老家,臨走時告訴樑大炮,這輩子不想再看見他,就當從來都沒有養過他。
看着母親離去的背影,他平生第一次流淚了。
幾年後,他出獄回家,房子卻已經被一個地痞佔了,他大怒,單身匹馬闖過去,一塊板磚砸趴下對方十幾個人,於是名震西城,奪回了房子,再也沒人敢小看他一眼。
他終於明白了,母親說的原來也不是完全對的,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善良就是軟弱,忍讓就是無能,誰的拳頭大,誰才能不受人欺負。
於是,曾經的樑天成,再次成爲了人見人怕的樑大炮,也從此成爲了西街的一霸。
然而這些過往,如深創後的疤痕,被深深掩藏在他的心底。
但趙疤驢的這一刀,卻彷彿讓時光剎那間倒轉,他就那麼站在屋子裡,站在母親的身旁,看着母親打着補丁的衣服,爲生活操勞的滿鬢風霜,和那雙爲自己擦拭着嘴角血跡的,枯瘦乾癟的手。
他那顆堅硬無比的心,在此時彷彿一下子碎了。他望着母親,忽然好想哭,他好想抱着這位雖不是自己親生母親,卻更勝似母親
的,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告訴母親三個字:我錯了。
但此時那個倔強的少年,卻連看都不看母親一眼。
淚水花了雙眼,周圍的一切悄然模糊,他又看到了自己帶着人挨家挨戶的去砸店鋪的門,人們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疫一般,躲避不及……
他抓住一個擺攤老人索要錢財,老人拿不出,他將老人打倒在地,老人枯瘦的手像一截乾柴,脆弱的折斷,他卻肆無忌憚的狂笑,將老人的攤子砸的稀爛……
他喝醉了,無人管他,獨自躺在空曠的大街,滿身都是嘔吐物,幾個所謂的兄弟站在他的旁邊,卻嬉皮笑臉的揚長而去……
這一幕一幕,如同電影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掠過,他呆呆的看着這一切,就像在看着一個陌生人的經歷。
一個讓他都感到厭惡的,陌生人。
時間緩緩流逝,彷彿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的剎那,他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是那個樑大炮了。
他帶上了所有贏來的錢,然後把那些撿到的東西都封存了起來,同時也包括那塊玉,然後,就離開了自己住的地方。
那裡雖然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但沒有母親,就不叫做家。
他要去找母親,找自己的家,從此後,做個好人。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無言的聽他講完,我知道,我那兩千塊錢已經省下了……
樑大炮,不,該叫他樑天成了,他臉上掛着微笑,輕輕擦拭着老婦人眼角渾濁的淚,頭也不回的對我們說:“那些東西,你們只要能找到,就都是你們的了,那塊玉的事,我也不想再多問什麼了。我只有一個要求,回去以後,再也不要對人提起我,我也不會再回去了。”
我深吸了口氣,對秦玉說:“他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該到你了。”
秦玉眼中閃過狡黠的笑,說:“故事自然是有,不過,得等我們回去之後再說。”
我看了他一眼,心裡暗暗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樑天成的麻煩是過去了,我的麻煩,卻似乎要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