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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沒的狼王,像雪地裡的白『毛』風一般,悄然消失在了月光之下,我在東北『插』隊的時候就聽村裡的獵人們說,狼身上長白『毛』,那就是快成精了,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狼羣狡猾兇殘到了極至,在藏地狼一向是不受歡迎的,人追着狼打,狗追着狼咬,在大自然的縫隙中存活下來,那需要多麼頑強堅忍的意志和筋骨。這隻巨狼肯定早已知道槍械的厲害,只有在認定武器不會對它構成威脅的情況下才顯『露』蹤跡。
我不知狼羣會採取什麼策略來對付我們,唯今之際,只有儘快和喇嘛、大個子他們會合,以破廟的殘牆作爲依託,爭取堅持到天亮,就算援兵來不了,天一亮,狼羣也會逃進深山。
我一手端着槍,不停地四處張望,戒備着隨時會來襲擊的狼羣。另一隻手扶着格瑪軍醫,迅速向喇嘛和大個子藏身的寺廟殘牆移動,格瑪手中握着她的手槍,這時她的頭暈似乎好了一些,我們繞過連長與通迅員死亡之處的那片荒草,終於回到了紅『色』的殘牆邊,這幾堵斷垣都只到人胸口般高,我把格瑪先託過了牆頭,自己也跟着翻了過去。
鐵棒喇嘛正在照料身受重傷的大個子,見我把格瑪帶了回來,便說:“吉祥的祥壽佛空行母保佑,普『色』大軍終於把格瑪拉姆救了回來。”說完擡眼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管是噶舉派(白教),還是格魯派(黃教)、宇瑪派(紅教),都認爲這種圓滿明月籠罩下的廟宇,應該是“空行靜地”。然而草深霧罩處,皆已是漆黑地獄,魔月衆法神讓這原本神聖的地方,變成了羣魔『亂』舞的八災八難末劫濁,這究竟是在懲罰何人?
我焦急地對喇嘛說:“外邊狼羣正在不斷聚集,咱們的子彈並不算多,必須燃起火頭,才能嚇退它們,否則到不了天亮,咱們這些人都得讓餓狼吃了。”
喇嘛嘆道:“都瘋了,如今的狼也敢進寺廟裡來吃人了。”然後將他的老馬牽到牆邊,這馬已經被四外不斷傳來的狼嚎聲驚得體如篩糠。崑崙山下幾處牧場的狼可能都集中到廟外了。喇嘛和他的老馬這輩子也沒聽過這麼多狼一起嚎月,這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餓狼,根本不會管哪個是佛祖的有緣弟子。這時念經也沒有用了。
四面損毀程度不同的牆壁圍成一圈,其中有一面牆比較高,牆體被倒蹋的大梁壓住。另有一邊是鎮廟藏徑石碑,上面刻着“大寶法王聖旨”,巨大的殘破石碑高不下五米,狼羣很難從這兩邊過來,但也要防止它們搭狼梯從高處躥進來。
格瑪先看了看大個子的傷勢,從她的神『色』上看來,大個子這回是凶多吉少了,我從廢墟中撿起幾塊幹木櫞,放在火堆裡,使火焰燒得更旺一些,然後拿起大個子那把半自動步槍,交給格瑪,與她分別守住兩面矮牆。
忽然狼嗥聲弱了下來,我向牆外窺探,越來越多的狼從山脊下到了破廟附近,只見荒草斷垣間,有數條狼影躥動,它們顯然是見到了牆內的火光,在狼王下令前,都不敢擅動,只是圍喇嘛取下幹牛糞和火髓木,在殘牆中燃起了火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間偏殿舊屋的殘址,着破廟打轉。
我見大約距離四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對如綠『色』小燈般的狼眼,我立刻舉起步槍,三點成一線,瞄準了兩盞綠燈中間,摳動板機,隨着靜夜中的一聲槍響,兩盞綠燈同時熄滅,雖然無法確認是否擊中了目標,但這一槍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荒原上的狼,在這些日子裡最畏懼的,就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都被打驚了,對它們來說,這種半自動步槍是可以粉碎它們的靈魂和自信的神器,其餘的狼再也不敢在附近逗留,都隱入了黑暗之中,但那低沉的狼嗥表示着它們只是暫時退開,並不會就此罷休。
我見狼羣退開,也把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下來,想起剛纔到廟後古墳途中遇到的事,甚覺奇怪,那半沒在土中的石人,全身生滿腐爛的綠肉,便隨口問老喇嘛,以前人畜失蹤的那些事,是否與之有關?
沒想到喇嘛卻從沒聽說這廟裡,有什麼腥臭腐爛的石人像,喇嘛讓我詳細的講給他聽,我心想你問我,卻讓我又去問誰,我還以爲喇嘛對這破廟中的情形十分了解,原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頭一個,於是就一邊瞭望廟外狼羣的動向,一邊將剛纔的經過對喇嘛說了一遍。
喇嘛聽後連唸了幾遍六字真言,驚道:“以前只道是古墳中鬼母妖妃的陰魂不散,建了寺廟,大盛德金鋼像,想通過佛塔、白螺來鎮壓邪魔,然而這麼多年,歷代佛爺都束手無策,卻不料竟是墓前的石人像作孽,若非地裂湖陷,又被普『色』大軍撞見,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它,此物再潛養百年,怕是要成大害了。”
我沒聽明白:“喇嘛阿克,您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石頭怎麼會成精?可惜剛纔身邊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不然我已經順手把它端上天了。”
喇嘛說:“你們漢人管這片山叫崑崙埡口,但在佛經中,則叫做汝白加喀,意爲龜龍所馱的八瓣蘇共,天如八福輪相,地如八瓣蓮花,這寺廟的位置,就剛好在蓮花的花蕊裡,東方的切瑪山,形象羅剎女的陰部,南方的地形如魔蠍抓食,西文的岩石如水妖張望,北方未乾涸前的鬼湖,如同是破碎的龍鏡,原本在這樣殊勝的地形上建廟,震懾四方妖魔,是可以功德圓滿的。”
但是由於湖水的乾涸,使這裡成爲了凶神遊地,枯湖裡生出了吞食人畜的魔蠍魚,朗峨加的天空變得狹窄,原來是“部多”(佛經裡所載水中妖魔的名稱)長在了古墓石人像的身上,溺人於河,取其氣血。
我聽喇嘛所說的內容,似乎是密宗的風水論,與我看的那半本殘書,有很大的不同,也許宗旨是吻合的,但是表述的方式上存在着太多差異,當時我對風水秘術涉及未深,太複雜的風水形勢根本看不明白,所以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只聽到他提起什麼“部多”,這個詞好像不久前再哪聽過,隨後想到剛跟先遣隊到不凍泉的時候,聽運輸兵們說起過,在青海湖中,有種吞人的水怪,有見過的人說外形像根圓木,也有人說像大魚,唯一相同的就是腥臭發綠,有藏區的兵告訴我們,那都是“部多”,水裡的魔鬼,附在什麼物體上,開關就象什麼,如果捉住了就一定要砸碎燒掉,否則它生長的年頭久了,除了佛祖的大鵬鳥,就沒有能製得住它的東西了,當時剛言論完,就被連長聽到嚴厲地批評了一通。
藏地的忌諱和傳說太多,我無法知其詳實,心中暗想不管是什麼,等天亮之後想辦法燒掉就是,一定要爲戰友們報仇雪恨。
喇嘛說:“這鬼湖邊上,死的人和牲口不計其數了,石人像上的部多普通人難以對付,必須請佛爺爲大鹽開光,讓修行過四世的護法背上鹽罐,先用鹽把腐爛的石人埋起來,三天之後再掘出來砸毀焚燒,纔是最穩妥的辦法。”
我們正在低聲商議,忽然天空上飄過一團濃雲,將明月遮蔽,火光照不到的廟外,立刻變成一片漆黑,我和格瑪,喇嘛三人立刻緊張起來,我們心中明白,狼羣也一定清楚,這是最佳的攻擊時機,它們一定會不惜一切地猛撲進來。
只聽高處一聲淒厲的狼嗥,嗥聲悲憤蒼涼,怨毒難言,那是白『毛』狼王的聲音,它終於發出攻擊的信號了,四周暗風撲動,閃爍着無數盞綠油油的小燈,我忙抓起幾根木條扔向牆外,以便照明目標『射』擊。
這種情況是對身手心理素質級大的考驗,只有咬住了一隻一隻的打,千萬不能被『亂』躥的衆多餓狼分了神,但同時還要承受住被逐漸壓縮包圍的恐懼,加上烏雲遮月,能見度太低,我接連五槍都沒擊中目標,正滿頭是汗的時候,從“大寶法王聖旨”巨碑上躥下一隻巨狼,而對下邊的火堆毫不猶豫,從半空直撲藏在牆下的那匹老馬,狼口中的牙刀全豎了起來,眼看着就要咬住馬頸。
喇嘛揮動鐵棒擊出,沉重的鐵棒剛好打在狼口中,把最堅硬的狼牙打斷了三四根,那狼被打得着地翻滾,摔進了火堆,頓時被火燎着,這時馬受了驚,嘶鳴着向我撞來,我急忙一低頭,那馬從我身後的矮牆上躍了出去,當即就被牆外衝過來的幾頭巨狼撲倒,拖進了荒草後邊。
又有一隻黑鬃瘦狼躥進了防禦圈,撲到了重傷不醒的大個子身上,格瑪舉起步槍將黑狼擊斃,同時又有兩隻狼躥了進來,我想開槍支援她,卻發現彈倉空了,只好挺起三楞刺刀戳了過去,格瑪的槍裡也沒了子彈,扔掉步槍拽出手槍『射』擊,喇嘛也念着六字真言,掄起鐵棒砸向不斷躥進圍牆的餓狼,一時間呼喝聲,狼嗥聲,槍聲,骨斷筋折的人狼搏擊聲,在破廟的殘牆內,混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