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於我來說,確實不是一個好消息。有什麼比命運被註定來的更悲慘?
現在擺在我眼前的,幾乎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按照這個傳承走下去,這條路會給我帶來很大的力量,或許我可以像薩滿傳說中一樣,溝通神靈,召喚出01那樣的東西,但伴隨着我的,將是孤獨寂寥的一生。
我不怕貧困,這些年大起大落,窮過富過,什麼也看開了,有錢的日子固然好過,但人生在世,自由、快樂其實比什麼都重要。
所謂的詛咒,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方向,豆腐將面具留給我,難道就是要告訴我這個?
他自己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那麼告訴他真相的,應該是屍仙。
事到如今,這個讓我們家三代人都難以解開的謎題,終於浮出了水面。我坐在沙發上,只覺得生命中的一切,都變得空空蕩蕩的。一個註定了悲劇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可惜,我沒有什麼自殺之類的想法,這些年活的太不容易了,越是這樣,就越不想死。
古人有言:螻蟻尚且偷生。
過了很久,我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決定接受現實,對紅毛道:“多虧了你告訴我這些。”紅毛聳了聳肩,道:“我其實專程過來,是想着你要是受不了打擊要跳樓什麼的,我正好撿個漏。”
看得出來,紅毛對這個傳承是極爲眼饞的,人各有志,對於我來說是痛苦的東西,或許正是他人求而不得的。而對於普通人來說觸手可及的親人、朋友、愛人,卻是我這一生,恐怕也難以得到的。
看着紅毛眼饞的模樣,我忽然覺得精神好了些,問他:“你這一生的追求不變嗎?”
紅毛笑嘻嘻道:“人生短暫,能按照自己想活的姿態活下去,是一件樂事。在別人眼裡我的生活可憐,可是在我看來,他們纔是可憐的。”
我笑了笑,道:“怎麼講?”
紅毛道:“爲了讀書而讀書,爲了結婚而結婚,爲了生孩子而生孩子,爲了別人的眼光,按照別人的安排過完一輩子,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可憐?我這一輩子,別人的眼光與我無關,我只爲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倆看來以後可以做伴。”雖然這並不是我的追求。我沒有紅毛這麼看的開,我恰恰想過的,就是結婚生子平靜祥和的生活。
雖說三十正是而立之年,但我覺得自己的激情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
紅毛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道:“我聽老張說了,跟屁蟲又失蹤了?”
“嗯。”我道:“跟屍仙走了。”其實我心裡有種感覺,屍仙應該不會傷害他,如果他真對豆腐心有怨憤,早在沙漠出世時,豆腐已經被滅了。他很有可能帶着豆腐在幹別的事。
可這事兒……會是什麼呢?
普真生前所做的一切,如果都是爲了死後成仙的話,那麼這次有了虛和天眼的相助,他應該離這個境界已經不遠了,甚至我還在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成仙了。
如果這個目的達到了,那麼以他現在的身份,這人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去做的事情?
如果說,他的目的還沒有完成,那麼……他接下來會幹什麼?
我完全沒有頭緒,這段日子,白雙也沒有再過來,我知道,她心中對我肯定是有怨氣的。每個人都有私心,她喜歡的男人,爲了我生死不明,她心裡如果不埋怨我?
只是白雙是個有修養的女人,她嘴上沒有說,我心裡卻是清楚的。
爲今之計,我對於豆腐的下落無從着手,思來想去,既然人生的路,已經被定下了,那也只能好好走下去,如果傳承真的能帶來某些力量,那麼我或許可以憑藉這份力量。找到豆腐的下落。
我問紅毛,具體該如何做。
紅毛告訴我,每晚睡覺時將面具戴在臉上,自然會有所收穫。
他也沒走,就在畫廊留了下來,算是和我結伴了。
接下來的幾天晚上,我每晚都有做夢。說實話,那面具戴在臉上的感覺並不好受,冰涼冰涼的,又曾經蓋在死人的臉上,因此給我的感覺,彷彿就像是在臉上搭了一層死人皮一樣。
同樣的,第二天早上起來,我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記憶的過程就逐漸清晰起來。這種傳承,是一種很奇特的方法,彷彿某種本能的覺醒。
曾經有人很好奇,將一隻狼崽,和狼羣分開,從小養在實驗室裡,但很奇怪,沒有父母的教導,狼崽還是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很多狼羣法則。這種狼羣在長期進化中才形成的後天法則,並不屬於本能,但狼崽還是出乎意料的繼承了這一點。
因此,有人認爲,動物的繁衍傳承和人類是不同的,人類只有血脈傳承,而動物則有記憶基因的傳承,它們很可能會在某一時期,覺醒這一些記憶基因,回憶起祖先曾經的生活。
雖然這只是一個設想,但我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就和這種設想極爲相似,如同記憶中的沒把鎖被打開了一樣,一些古老的,原本應該完全不懂的信息,慢慢的滲透進來。
我和紅毛之間的‘共同語言’開始多了起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我開始掌握了一些被紅毛稱爲小把戲的東西。
那天,紅毛忽然找到我,說要帶我出去練手。此時,我依舊在經營着畫廊,但畫廊的收入,除了成本外,其餘的我都存了起來,沒有再做投資,而是取很少的一部分當自己的工資。
以前我是個注重儀表的人,現在,我解下了昂貴的手錶,脖子上的古玉,穿上了在地攤上買來的牛仔褲和白體恤,從以前的商界精英,變成了一個放在人堆裡毫不顯眼的中年人。
我已經開始慢慢去適應這樣的生活,有句話怎麼說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有過很艱難的日子,但那段日子畢竟過去十多年了,後來的幾年,我都過的很闊綽,現在一下子變得這麼‘接地氣’,確實難以適應。
但是,活着,有時候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容易,對於各自所過的生活,大部分人,不都是不得已的去適應嗎?
我覺得自己應該沒問題。
紅毛準備了一些傢伙,隨即帶我去了位於香蜜那邊的一片別墅區,他應該是事先有預約,對保安說是周老闆約我們來的,保安便直接放我們進去了。
沿途,我跟着紅毛,忍不住道:“去哪兒練手?”
紅毛道:“你這兩天,不是學會了‘悅靈’嗎,紙上談兵,不如實戰。”
所謂的悅靈,就是和死人,也就是軟糉子溝通,我們倒斗的雖然會一些秘術,但最多能看見糉子,要和軟糉子對話,一般比較困難,除非對方道行高,主動開口才行。
說話間,我們停在了一棟別墅前,一個幫傭樣的阿姨接待了我們。這會兒是下午的五點,別墅的主人在家。
這個周先生,年約四十左右,禿頂,大腹便便,雖然一身富貴肉,但皮膚裡透着一股黃,這是精氣透支的現象,一看平日裡就是酒色之輩,這樣的人年輕時元精之氣傷的太多,老年後一般不長命,往往是大病纏身、小病不斷。
一進去,那周先生就開始打量我和哈日查蓋,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要按照我以往出門的派頭,對方是絕對不會用這種輕視和懷疑的態度打量我的,不過這會兒我和紅毛確確實實被當成了兩個騙子。
他道:“就你們?一個殺馬特,一個……能行嗎?”
紅毛平日裡笑嘻嘻的,但一聽殺馬特就急了,說:“你這老闆說話嘴下留的,什麼殺馬特,不懂別瞎說,爲了染這頭髮,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纔湊足九隻紅毛公雞嗎?算了,說了你也不懂。”說完,大搖大擺在人沙發上坐下了。
哈日查蓋這頭髮確實不是用來做裝飾的,其實是一種秘術,箇中講究很多,不是用一般的染髮劑染的,被這周老闆形容成殺馬特,着實將他氣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