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倒騰古玩的人,大部分都油滑的很,沒有什麼良心可言。便聽那人說,原來他的父親,就是一位薩滿巫師,鄂倫春人信奉薩滿教,這根木棍子,便是父親平日裡祭祀神鬼所使用的權杖。
當然,真到了祭祀儀式的時候,這根權杖上,還會裝飾很多別的東西。
那人自然也想分一杯羹,而且隨着現代文明的入侵,他這一輩人已經不負祖先的淳樸,對於宗教信仰也沒有先輩那麼強烈,便將他老爹平日裡當成神一樣的東西給偷了出來。在薩滿的宗教信仰中,非神職人員,冒犯神器,是要遭到巨大報應的。
不過那人不是純粹的信徒,自小生活在那種環境中,雖多少還是有些敬畏,但也架不住金錢的誘惑。
只聽他說:“不過這動物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這上面繪的都是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大多都是虛假的,沒必要追究源頭,你的買家不是隻需要拿到類似的東西就行了嗎?你趕緊聯繫聯繫。”
石疙瘩一拍額頭,想到賺錢纔是正事,當即按照顓瑞留下的聯繫方式去了電話,他琢磨着千金難買心頭好,那顓瑞大費周章找這種東西,肯定有什麼原因,不狠狠宰一頓,實在對不起這天大的好機會,所以他當時試探的報了個價格,說收貨得一百萬。
報完價他就後悔了,心說按照原先的約定,顓瑞就得付給自己三百萬,一根木棍子,怎麼也不值三百萬。他害怕顓瑞反悔,剛想改口說自己把價格壓到五十萬,電話另一頭的顓瑞就爽快的接受了價格,當天下午就派人來取貨付賬,並且還將那位朋友請到了自己家,估計是打聽什麼信息。
只可惜他那位朋友也是知之有限,所以顓瑞並沒有問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只是讓石疙瘩繼續留心。
這事兒說起來到現在已經兩年了,哪能次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誰知剛好撞見我和豆腐,那‘神木方耳環神牌’上的圖案,和顓瑞交給他的圖紙,一模一樣。
這便是事情的起因和結果,石疙瘩本想框我和豆腐,想多賺一些,怎奈何我和豆腐不上當,講到此處便大着舌頭說:“話咱們就這麼說開了,都到這份兒上,我自然也蒙不了你們了。東西值不值錢,得看有沒有人稀罕它。現在就有一位大主顧稀罕它,過了我這個村,可就沒別的店了。”
我原想着,這東西是從格格爾的棺材裡弄出來的,沒準兒會有些什麼關於鬼厙之面的線索,誰知石疙瘩也只是箇中間人,說了這麼一大推,真正有用的東西,似乎也只有顓瑞這個人。
萬窟山……
他在萬窟山究竟經歷了什麼?
爲什麼出來之後,會急着尋找擁有這個圖案的東西?
我隱約覺得,不管是那萬妖妃,還是格格爾公主,關於她們擁有邪惡力量的傳說,或許都於古老的薩滿教脫不了干係。鬼厙之面的詛咒,又會不會和薩滿神的巫術有關?想到這兒,我精神大振,也不去想什麼呂肅、什麼顓頊了,連忙道:“你那朋友的父親是薩滿巫師?你幫個忙,我想聯繫他父親。”
如果這個邪惡的詛咒,真的來源於薩滿,那麼,現代的薩滿巫師,有沒有可能破解萬妖妃的詛咒呢?
豆腐估計也想到這一層,樂道:“咱們以前怎麼沒琢磨出這個,嘿,太好了,解決了這個麻煩,看那姓趙的老頭子,以後還拿什麼把柄來咱們這兒耀武揚威。”
石疙瘩喝的醉醺醺的,沒聽見豆腐說什麼,只大着舌頭說:“他、他父親啊……不走運,兩年前冬天就病死了,他自己也、也不走運,騎馬的時候摔斷了腿,現在已經不倒騰古玩了,就靠家裡的媳婦兒養。”
豆腐聞言一咂舌,說:“難道是因爲他偷了神杖,所以遭報應了?”
石疙瘩聞言哈哈大笑,說:“兄弟你可真逗,什麼報應不報應的,那是他自己活該。現代人都開車了,他非得騎馬,那不是自找難受嘛。”我不由搖頭,對石疙瘩好感全無,心說那人雖說也不厚道,但好歹拿他當朋友,這石磊落到好,事到如今,卻半點兒愧疚之心都沒有,真是被金錢矇蔽了心肝。
這樣的人我也不想深交,付了帳,便各自散場,約定貨到款到。
我估摸着,那個叫顓瑞的人,應該也會找我和豆腐問話,他如此執着找這東西,必然也是和薩滿教有些牽連,或許可以從此人身上探聽到什麼線索,實在不行,就去內蒙古走一趟。
這麼想着,我和豆腐回了酒店,洗洗漱漱上牀睡覺,吃飽喝足,一覺便睡到了大天亮。
臨早便接到石疙瘩的電話,說顓瑞那邊已經聯繫好,不過他人不在北京,具體交易和見面事宜還得等到三天後。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豆腐一邊等着顓頊,一邊兒打聽呂肅的下落,但都沒什麼進展,後來是豆腐提醒我,說:“這種找人的事,警察最拿手,說我們犯罪,呂肅也是我們的同夥啊,他們怎麼不逮捕呂肅?這事兒咱們得問顧大美女,讓她幫忙。”
豆腐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不由一拍腦袋,心說遇到困難,不就該找警察叔叔嗎?雖說叔叔沒有,但警察妹妹也是可以將就的。
當晚我就給顧文敏去了個電話,讓她幫忙尋找呂肅的下落,誰知顧文敏卻說,她一回北京,就調用系統開始查了,但很奇怪,呂肅的身份證、銀行卡,都沒有使用的跡象,所以沒辦法查到。
什麼都沒用過?
難不成呂肅躲在哪個深山老林去了?我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呂肅的模樣,心中又覺得這個推測有些不靠譜。
顧文敏道:“狡兔三窟,他交友滿天下,隨便在哪個人家住下都有可能,或者有人給他弄了假證件也很正常。”
豆腐估計是見我神色嚴峻,便勸說道:“沒事兒,要真找不着呂肅,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姓趙的一個老頭子,我還不信咱們鬥不過他,實在不行,就把你老爸留下的東西給偷過來。”
我道:“你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怎麼偷?”
正說着話,石疙瘩那邊來了電話,給我們一個顓瑞家的地址,讓我們過去,說人已經回來了。那顓瑞雖說沒見過,但光聽來頭已經很大,輸人不輸陣,我和豆腐去買了一身新衣服穿上,互相審視,覺得從頭到腳都ok了,才帶着東西去了顓瑞的住處。
那是位於玉泉山那邊,那邊毗鄰香山,風景優美,算是霧霾北京空氣最好的地方,車子越往前行駛,周圍喧囂的車流便越來越少,林立的高樓也被甩在身後,兩邊綠蔭遍地,鳥語花香,算是鋼筋水泥城市中的世外桃源。
豆腐趴在車窗上,看的咬牙切齒,說:“總有一天我也要住在這兒。”
我道:“哪一天?下輩子。”
他又說:“這些住這裡的人,肯定都是奸商、貪污犯,哼,我也不屑與他們爲伍。”
“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豆腐怒了,說:“你看不起我。”
“你答對了。”
說話間,車子停在了一棟白色的別墅跟前,門口已經有人等着,看樣子應該是保鏢一類的,問也不問,便引領着我和豆腐進了正廳。只見沙發上已經坐了個人,低着頭看不清容貌,不過能這麼大方坐在這裡的,估計就是這家的主人了。
我直接坐到了他側面的沙發上,反正我也不靠他吃飯,用不着對他客氣。
豆腐就更不知道什麼是客氣了,坐下便跟土包子進城一樣,驚呼道:“我靠,這套茶杯我在電視上見過,五萬多一套呢。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好啊。”對面的人不冷不熱的接了一句,忽然擡起了頭。
由於我是坐在左側的,因此我只看的到這人的輪廓,雖然同是男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臉一定是上帝親吻過的,而豆腐的臉,肯定是被上帝掐過的,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反觀豆腐坐在右側,卻被嚇的跳了起來,嘴脣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也不知那人的右臉有多恐怖。過了會兒纔回過神來,估計也發現自己這樣的反應有點兒不禮貌,於是憋出一句:“沒事兒,男子漢大丈夫,漂不漂亮無所謂。”
我差點兒吐血,心說這完全是越描越黑。
爲了防止豆腐繼續說出什麼驚人的話,而導致我倆直接被趕出去,於是我立刻清了清嗓子,拿出了那三樣兒東西擺在桌上,開口客套一番,便示意對方看貨。
顓瑞這個人面上沒什麼表情,不冷不熱,但當他的視線移到‘神木方耳環神牌’時,目光忽然眯了一下,立刻將東西拿在了手裡把玩,順道往鼻子前面一放,聞了幾下,便說:“明中期的新貨,你們怎麼弄來的?”
我不由得暗暗吃驚,心說爺爺的工作筆記上,記載了很多奇人異事和古怪手段,我以爲很多都是誇大其詞,卻沒想到真的有這樣一羣身懷絕技的人,只靠聞功,居然就能準確給古玩斷代,實在神了,看來我要想在這一行混下去,還有的學。
我沒急着回答,事實上明器交易,來路大都不正,買賣雙方都不會刨根問底。顓瑞問我怎麼弄來的,明顯不符合行規。看他之前的神色,應該對這東西極爲重視,像是有所瞭解,我不禁心下一鬆,心道:看來這條線索是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