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色漆黑,若非情勢過於古怪,我也不想大半夜的爬山。這一趟出門,原本就是做的地下買賣,這年頭,倒鬥挖蘑菇量刑極重,一但出了事,這輩子就算完了,因此容不得半點閃失。
爲了探明情況,我和豆腐背上包袱,將篝火堆裡未燃盡的火把握在手中,朝着頭頂上方不遠處的亮光而去。這山裡不算難行,有明火在手,也沒有遇見什麼蛇蟲鼠蟻,約摸二十來分鐘,便到了地方,只見黑暗中,赫然有一棟古舊的建築,外面看起來已經很破敗,有點兒像過去的大宅院一類的,又有點兒像寺廟。
但在這荒山野嶺之地,不管是宅院還是寺廟,都顯得極其古怪。
那宅子大氅着門,火光從門裡透出來,我和豆腐手裡的火把已經燃燒的差不多,當即扔在地上,用腳踩滅,兩人輕手輕腳,朝着燃燒着火光的大門而去。
有火,必定是有人。
我和豆腐沿着宅子外圍的石牆逐漸靠近大門,千小心,萬小心,生怕被人察覺,誰知湊近了,有過門縫朝裡一看,裡面卻只有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哪有半個人影。
豆腐忍不住咦了一聲,想進去,我拽了他一把,示意再等一等,或許升篝火的人還在裡面,畢竟我們是透過門縫看人,可視範圍有限,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
正等着,便聽殿門裡傳來一陣咯噠咯噠,如同腳步一樣的聲音。那腳步聲似乎是在朝着火光的位置靠近,我和豆腐緊緊的盯着,想看看走出來的會是什麼人,誰知道,腳步聲卻驀地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卻是陣虛無縹緲,如同唱歌一樣的聲音。
又是我們之前聽見的聲音,難道聲音的源頭,居然是在這棟古宅裡?
豆腐眼中露出驚詫,估計想開口,誰知還沒說話,一隻手猛的捂住了豆腐的嘴。這絕不是我的手,而是從我倆背後探出來的手,霎時間嚇的我猛然回頭,卻見身後站了一個黑影兒。
我和豆腐本就在偷窺,心神都系在古宅內,根本沒有想到身後會突然冒出一個人,一時間心臟都漏跳了半拍,不等有反應,那人迅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整個人也向前傾,藉着大殿裡透出來的火光,我看清了來人,居然是顧文敏!
顧文敏衝我倆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出聲,隨後放下手,又指了指古宅內部,讓我們靜觀其變。從頭到尾,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心中暗罵:這顧文敏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難道她根本不是攝影的?她騙了我?
事實上我對她有一些好感,因此一想到她可能是個騙子,心中就覺得有一陣無名火,看她也越看越不爽,只是礙於現在的情況,所以沒出聲。
三人在宅門外又等了摸約半個小時,顧文敏忽然出聲道:“難道他們是出什麼事了?”
“他們?”我問道:“他們是指誰?”
顧文敏頓了頓,道:“一夥兒偷獵賊。我聽人說,這條峽谷風景優美,峽谷盡頭一分爲二,如雙頭蛇,日落之時十分壯觀,所以想來這裡取景。下午時,無意間發現這座古宅,本想在裡面過一夜,誰知出去拍幾張照片的功夫,便發現一夥兒帶着槍的賊人,先住了進來。”
我一時有些訝然,沒想到顧文敏膽子這麼大,居然敢隻身一人在這地方露宿,接着,便見她看了我和豆腐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道:“倒是你們兩個,怎麼會來這個地方?”
豆腐向來腦子慢,但這會兒反倒機靈了,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道:“雖然我們生活在尾氣瀰漫的城市,但也無法阻擋我們對於大自然的喜愛。這麼漂亮的地方,就你能來,咱們不能來?你是玩藝術的,我也是啊,你要取景,我也要取景啊。”說着,衝我使了個眼色,我連忙道:“不錯不錯,早知道你也要來峽谷裡觀光,咱們就應該一起上路纔對,對了,這幫帶槍的獵人住在這兒,那你再換個地方住不就得了,怎麼一直留在這兒?”
顧文敏估計被我和豆腐一唱一和給弄暈了,立刻被引開了話題,說道:“我是想弄清楚他們是什麼人,這一帶偷獵的很多,來之前村民告訴我,這山裡有很多珍稀動物,如果真是偷獵的,咱們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心說:這天底下違法亂紀的多了去了,你要什麼都管,管的過來嗎?人家偷獵,幹你屁事兒,這麼有正義感,那要是知道我和豆腐是挖墓的,還不立刻去公安局舉報我們啊。
於是我道:“對方手裡有槍,萬一被發現了,多不安全啊,這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大姑娘,要殺你滅口太容易了。”豆腐呆頭呆腦,點頭道:“對啊對啊,而且你還長的這麼漂亮,肯定會先奸後殺,太慘了。”
饒是顧文敏脾氣一向好,也被豆腐氣的夠嗆,一跺腳,有些發怒了,道:“你們兩個,一點兒公德心都沒有。沒看見也就算了,既然看見了,我們就不能讓他們繼續偷獵,你知道他們殺死一頭老虎有多容易嗎?你們知道國家爲了保護野生虎,每年在人工繁育上要付出多少人力和財力嗎!你們知道………”
我沒想到這顧大美女,說起道理來還一套一套的,瞬間就上升到了國家的高度。再這麼扯下去,我和豆腐就要成爲千古罪人了,於是連忙打斷她,道:“我們錯了,我倆不應該對於惡劣的偷獵行爲坐視不理。可對方手裡有槍,現在怎麼辦?”
顧文敏見我認錯態度誠懇,火氣消了些,壓低聲音說道:“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抓住了好一些東西,有些是死的,還有些是活的。我本來想找個機會將那些活物放了,所以一直蹲守在那邊兒。”她指了指黑暗處,想來她當時就是蹲守在那個地方。
顧文敏本想等着那些偷獵者外出或者鬆懈的時候行動,誰知偷獵的一行三人,進去之後,居然沒有再出來過。沒多久,古宅內便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歌聲,間或有腳步聲,顯得十分離奇,顧文敏吃不準情況,一時沒敢下手,正蹲守着,卻見我和豆腐偷偷摸摸的上了山,爲了避免我倆不知情況,打草驚蛇,這才現身。
她道:“我已經蹲守四個多小時了,他們一直沒有出來,也沒有動靜。我覺得很古怪,只不過一個人不敢貿然進去,現在你們來了就好了。”
豆腐可憐巴巴的說道:“我倆雖然勇猛,但畢竟是血肉之軀,顧大美女,你難道是想讓我們用身板兒擋槍子兒?”顧文敏似乎想開口說話,張了張嘴,才發出一個音兒,猛然間,古宅深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彷彿有人被活活剝了皮似的,聲音淒厲非常,讓人瞬間頭皮發麻,耳中發涼。
三人同時止住話頭,面面相覷,一時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那淒厲的慘叫聲,約摸持續了半分鐘左右便消失了,緊接着,又傳出了一個聲音,這次不是慘叫,而是一個人在驚恐的大喊:“救命!”連喊了數下,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消失不見。
那聲音不用說,肯定是偷獵者的,但他們出了什麼事?手裡不是有槍嗎?怎麼會發出那樣的聲音?我正想着,豆腐已經說道:“怎麼辦,有人再喊救命。”這小子雖然膽子小,但一向很容易心軟,我記得有一次他出去吃快餐,身上帶了十塊錢,沿途遇到一個斷了腿的老乞丐。善心一發,就將十塊錢全給了。
這小子有些迷糊,給完錢就去吃快餐,吃完了一摸兜裡,猛的想起來……哎呀不好,今天出門就帶了十塊錢。最後只能厚着臉皮,趁老闆不注意,狂奔而出,吃了頓霸王餐。
雖說盜獵的惹人痛恨,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豆腐哪裡聽的了這個,立刻說道:“要不……咱們進去看看?”他善良,有人比他還有正義感,顧文敏嘴角一抿,漂亮的輪廓上結了一沉寒霜,說道:“進去看看。”說罷當先入內,豆腐也緊跟着進去。
我在最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心想:去吧去吧,你們都是好人,他媽的!就我一個是鐵石心腸的壞人。想是這麼想,但也不能讓他們一個慫貨和一個女人在前面冒險,當即我也拔出匕首,進入了古宅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