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至盡頭時,已經進了一片林子中間,那東西卻一個拐彎,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間大雨如瀑,我喘着氣,四下裡望了一下,怒罵一聲他孃的,心知已經追丟了。不多時,其餘三人趕了上來,豆腐見我停在原地,氣的一把掐住我脖子搖,罵道:“他媽的發什麼神經病,老子還以爲你被鬼上身了。”
我拍開他的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將之前的情況解釋了一番,三人聞言面面相覷,顧文敏微微蹙眉,漆黑的目光機警的看着周圍,壓低聲音道:“難道出了村子後,那東西就一直跟着我們?”
毛公雞猛點頭,道:“它又一直偷窺我們,肯定是想在背後下黑手。”
豆腐正待說話,忽然,半張的嘴猛然一閉,食指放在嘴邊,衝我們搖了搖頭,隨後手往側面指。那個位置,恰好是我的左手邊,我側頭一看,不由屏住了呼吸。
一個穿着黃衣服,扎着羊角辮的小孩兒背對着我們。
這個地方是不可能出現一個小孩兒的,它絕對是非鬼即怪。
似乎是感應到我們的目光,它忽然又開始向前奔跑,我只覺得頭皮一麻,心中悚然,想到:難道它剛纔一直就在我周圍?爲什麼我一開始沒有發現?卻讓豆腐發現了?
這東西難道是想引我們去什麼地方?
一切顯得疑惑沖沖,隱隱又透露着一種被算計的感覺,雖然明知跟着這東西走,很可能會進入它設計的圈套,但此刻,唯一能找到的線索,也只有從它身上入手了。
那不知是鬼還是屍的東西轉身一跑,我立刻帶頭追了上去,其餘三人因爲體力的關係稍稍落後。
雨水冰冷,林間灌木叢立,奔跑間伴隨着樹木劃破皮膚的輕微刺痛,而前方的人卻似乎沒有感覺一樣,身形絲毫不見變慢,猛然間,前方的一切都變得更加朦朧起來。
剛開始,我吃不準是爲什麼,但等近了一步才發現,原來前面居然有一條大江,江面霧氣繚繞,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其中,所以顯得很朦朧。
那東西一下子竄進了霧氣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文敏看着眼前的江水,道:“這是什麼江?”
毛公雞道:“是黔江。”
顧文敏道:“難道那東西跳進水裡去了?”
我們的視線在霧氣中並不開闊,江水的奔涌聲震耳欲聾。黔江水勢浩大,白浪夾雜着冷雨,站在江邊,寒氣森森襲人而來。我們再一次追丟了那個身影,但有了前一次的經驗,我心裡有了幾分警惕,心想:那東西沒準兒就在躲在我們周圍。
就在此時,我旁邊的豆腐忽然開始往江水中走,我以爲他是想洗一洗腳上的泥濘,便也沒有在意,誰知竟然越走越前,江水逐漸蔓延到屁股上。
顧文敏驚呼一聲,道;“不對勁,快讓小竇回來。”此刻我離豆腐最近,當即長臂一撈,傾身向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拽上了岸。
豆腐眼神直愣愣的,一上岸,渾身便猛地打了個寒顫,道:“好險好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夢?
毛公雞傻眼了,道:“兄弟,青天白日的,你又沒睡覺,才幾分鐘,能做什麼夢?白日夢吧?”
豆腐狠狠的甩了甩腦袋,神情有些緊張,道:“別打岔,你們聽我說,事情有點兒複雜。”豆腐這人平時很懶散,鮮少有嚴肅的時候,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真的有事,當即一揮手,阻止了繼續說話的毛公雞,道:“是不是和你剛纔下水有關?你說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豆腐點了點頭,道:“我剛纔也在懷疑,那小孩兒是不是跑水裡去了,所以我就朝水裡望,剛一望,就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穿黃衣服,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兒。”
黃衣服,羊角辮?我心想:豆腐看的,八成就是我們追的那個東西,果然是鬼怪,但是她爲什麼光找豆腐呢?
我於是問道:“然後呢?”
豆腐接着往下講。
看到那小女孩的時候,他就跟中了邪一樣,將我們幾個給忽略了。
然後小女孩對他說:“大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豆腐仔細打量着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哭喪着臉道:“哥哥?我要有你這麼漂亮可愛的妹妹該多好了。可惜,我就一個弟弟,還讓人販子給拐走了。小妹妹,你怎麼在這個地方?”
小姑娘笑了笑,道:“我變一下你就知道了。”說完一笑,嘴角忽然咧到了耳後根,臉上霎時間長出一層黃毛,剎那間,竟然變出了一張黃鼠狼的臉。
豆腐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那黃鼠狼青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豆腐,說道:“大哥哥別怕,我是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你們衝撞了鬼門關,註定要被困死在這個陰陽留步之地,我特來幫助你,你朝着水底下走就能走出去。”
豆腐平時雖然呆,但也沒有呆到什麼話都相信的地步,但他當時就彷彿被什麼迷住了心智一樣,霎時間就信了那黃鼠狼的話,準備往水裡走。
臨走時,他猛然想起了我們,說道:“不行不行,我兄弟還在外頭,我不能一個人走,你也順道救救他們。”
小妹妹的臉霎時變了,又變爲了一直陰森森的黃鼠狼,口吐人言說道:“他們當時想吃了我,救我的是你,我爲什麼要幫他們?如果你再猶豫,我連你也不救了。”
豆腐哪裡肯拋下我一個人,說道:“黃大仙,黃妹妹,你神通廣大,知恩圖報,就救救我朋友們吧。”
黃鼠狼呲牙咧嘴,道:“廢話少說。”一把推了豆腐一下,豆腐整個人就開始不由自主的往水裡走,後期猛然清醒過來,雖然可以聽到我們的談話,卻已經控制不自己了,幸虧我拉的及時。
話到此處,衆人面面相覷,顧文敏道:“黃鼠狼,救命之恩?難道是小竇當時放跑的那隻黃鼠狼幼崽?”
民間關於精怪報恩之說由來已久,諸如此類的段子更是數不勝數,最家喻戶曉的莫過於《白蛇傳》,但我沒想到,竟然真會有這種事兒。
莫非當時我們在那老頭房間裡,看到的小孩兒並非是死屍,而是那隻黃鼠狼?它是特意去給我們指引出路的?
既然如此,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現在爲何又要記恨我們三人?
顧文敏道:民間傳說,精怪都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可是,如果它真是來救小竇的,又爲什麼指引他往江水中走?會不會,這只是鬼怪迷惑人的假話?“
我心道:鬼怪誘人,善於誆騙,顧美女說的有道理,我們不可輕信。
豆腐聽完,心有餘悸,道:“我看也對,八成是鬼迷心竅,黃鼠狼即便真成精了,也該是老黃鼠狼纔對,哪有幼崽也能成精的。”
毛公雞忽然反駁道:“那也不一定,我以前聽說過一個故事,就和這個有關,我講給你們聽聽。”豆腐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講故事?”
毛公雞道:“那成,我不講故事,不過幼崽成精也不是不可能,有沒有聽過老還老,幼還幼?民間傳說,精怪修行到了深處,就能脫胎換骨,變成小孩兒模樣,那些老態龍鍾的精怪,都是修煉不到家的,越小的道行才越深。”
顧文敏猛然皺了皺眉,聲音有幾許擔心,她剛好站在我旁邊,便側頭,將聲音壓的極低,說道:“如果真是有恩必報,有仇必報,我只怕……那東西會對付毛司機。”、
她這麼一說,我心裡猛的咯噔一下,想到一件事:對啊,當初那幼崽,可是被毛公雞給弄來的,若說和我們有仇,那仇最深的,豈不是就是毛公雞了?
這個念頭剛轉過,只聽毛公雞又對豆腐道:“……所以,我認爲,那個黃鼠狼精是真的,而且她還是個女的,不如你再給求求情,或者犧牲一下自己的色相,讓她把我們一道給救了。”
豆腐怒道:“你這個禽獸,連小姑娘都不放過。”
毛公雞醒悟,猛打自己嘴巴,道:“大仙勿怪,是我嘴賤。”緊接着又唆使豆腐再試一試。
我也沒阻止,這次的事情古怪離奇,而那隻黃鼠狼,或許就是重大的突破口。豆腐見我們三人都盯着他,便只能硬着頭皮道:“小妹妹,我這三個同伴,雖然嘴饞了一點兒,但都不是什麼壞人。你大發慈悲,連他們也一起救了吧,否則作爲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是不可能扔下朋友獨自逃生的,還請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回去之後,我一定燒香擺上烤雞供奉你。”
我正在心裡想,豆腐也太瞎扯了,忽然,後背心猛然頂上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隻冰涼的人手,是隻小孩兒的手掌,緊接着,耳邊便出現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對我說道:回去吧!隨後便是一股大力,猛的從身後襲來,我整個人栽倒下去,猛的撲入了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