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瑞沒說話,嘴脣乾裂,粗重的喘息着,目光平靜的看着我。
豆腐似乎也明白了現實,拉着屍仙坐在地上,緊緊握着屍仙的手一聲不吭,其實現在,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選擇,按照這個速度,我們是跑不過虛多,唯一的結果便是,我們被吞噬,屍仙則有可能自己逃跑,因爲在此之前,它曾經表現過對於這東西的忌諱。我們幾個人的質量,加起來都比不上屍仙一個,被吞下去虛一樣不會停下來,只會繼續往外擴張,直到造成巨大的災難,‘吃飽’後纔會停下來。
而要想阻止這一切,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這一切發生前,利用屍仙祭祀,讓一切停止下來。
月牙形的綠洲在逐漸縮小,綠色的地方,迅速褪變成一片昏黃的沙漠,時間的概念徹底被扭曲了。我的理智,已經讓我做出了決定,但是從情感上來說,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屍仙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歪了歪腦袋,眼珠子在我和豆腐身上緩緩轉動。它現在只認豆腐和我,對於其它人皆是無視狀態,我一直弄不懂是因爲什麼原因。
這時,綠洲已經完全消失了,我知道,那張無形的大嘴正在朝我們靠近,我深深吸了口氣,心中一黑,正要開口時,豆腐忽然對屍仙說:“木頭,往前走。”
我一時驚愕,但豆腐低着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屍仙微微搖頭,擠出零零碎碎的幾個字:“不……走……不……去……”豆腐起身踹了它一腳,道:“必須去!回頭有獎勵。”
屍仙眼珠子動了下,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它彷彿是在猶豫,須臾,慢慢挪動步子往沙丘下走去,我心臟怦怦直跳渾身的血液似乎在一點點被抽走,整個人坐在地上,完全說不出一句話。
屍仙走了約莫十來步,忽然轉過頭,一字一句,慢吞吞的說道:“不……能……往……前……走。”
豆腐笑了笑,道:“相信我,沒事的。”屍仙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開始繼續走,越往前,彷彿是有些畏懼一樣,它的步子越來越小,到最後,身形猛地一下消失了。
就在這剎那間,前方的空間彷彿被扭曲了一樣,形成了一團團肉眼可見的螺旋紋,這個巨大的扭曲着的螺旋瘋狂的扭動着,須臾,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圍那股巨大的壓力也猛地一鬆,我們眼前只剩下一片黃沙,熱辣辣的風吹過,滾地沙隨風而走,越來越遠。
四下裡死一般的寂靜,我看向豆腐,發現他眼睛裡大顆大顆眼淚往外冒,最後身形晃了一下,猛地栽倒在地,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將人扶起來,估計是受到的打擊太大,整個人暈了過去,我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兒了,這真的是一個無奈的選擇。
我沒有看到屍仙變成粉末,也不知道它究竟怎麼樣了,但這會兒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顓瑞閉了閉眼,須臾,道:“走吧。”我揹着豆腐,衆人踏上了規程,這一趟,唯一的收穫大約就是之前在密室中拓下來的神文,但願能對顓瑞有所幫助,否則我們這麼大的犧牲,就真的是白費了。
在回程的過程中,我們遇到了來接應的隊伍,是顓瑞的人,按照接應人的說法,我們已經失蹤整整二十天了。巴圖再那個地方等了我們五天,也就是我們當時補給的最大程度,他一個人不敢貿然下去,便回來報信了。
有了隊伍的接應,衆人回程的路輕鬆了許多,期間豆腐醒過來一次,眼神呆滯,悶悶的不說話,我心裡難受,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出了騰格裡沙漠,到了草原上,我們去了一趟畢利爾的蒙古包,之前老人有拜託我們查找薛安的真相,我們將其中的因果一說,畢利爾闔上眼,嘴裡默唸着一些什麼,似乎是祝禱一類的詞語。
這時,歐陽萱的病情也已經穩定下來,神智清醒過來,便又充當起了翻譯的角色,便聽畢利爾老人說,查出事情的真相,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也就此了了,他認識一位內蒙很有名氣的薩滿巫師,但那位巫師性情古怪,不見外人,爲了感謝我們,願意做個介紹,替顓瑞翻譯神文。
如此一來,顓瑞便決定躲在內蒙留一陣子,詢問我和豆腐,我想了想,說:“祝你好運,希望這份拓本是你所需要的。事情已了,我準備回深圳。”
顓瑞點了點頭,道:“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緊接着,他伸出手,我倆交握了一下。應該說,我和顓瑞雖然合作過幾次,但這是我們第一次握手,以前,我們是利益相關的合作伙伴,現在,大概是承認對方是朋友了。
緊接着,他看向一旁的豆腐,似乎想說什麼話,最後只是搖了搖頭,道:”替我謝謝他。”緊接着,第二天,我和豆腐坐上了會深圳的班機,在當天下午回了自己的鋪子。
獨眼龍這個掌眼着實請的划算,鋪子打理的井井有條,見我們回來,樂呵呵的打了個招呼,鉤過豆腐的肩膀,說:“你們總算回來了,今兒晚上加餐。”獨眼龍這個人很看的開,辦事牢靠,該嚴肅的時候嚴肅。該放鬆的時候放鬆,平日裡無事時,和豆腐勾肩搭背,東逛西逛,調戲調戲附近鋪子裡的美女店員,兩人就是一對兒活寶。
要平時,豆腐早嚷嚷餓了,這會兒只是搖了搖頭,說:“你們去吧,我上去睡一覺。”緊接着便上樓了。獨眼龍挺精明,壓低聲音問道:“當家的,這次難得出啥事兒了?”他看了兩眼,問道:“咱的模特兒怎麼沒回來?”他說的模特指的就是屍仙,自從那次模特烏龍之後,獨眼龍便給屍仙起了這麼個外號。
我只覺得額頭陣陣抽痛,忍不住搖頭,道:“死了。以後別提它。我不在這些日子,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獨眼龍道:“有,未來老闆娘聯繫不到你人,電話都打鋪子裡來了,着急上火的,您趕緊回一個。”我點了點頭,上樓洗漱一番,躺在牀上和顧美女煲電話粥,將這段時間的經歷大致一說,文敏道:“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看來這次受傷最大的是小豆,你得安慰安慰他。”
我想了想,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平時他有什麼難過的,都是直接吼出來,這回沒聲了,我覺得事情不妙。”
文敏想了想,說:“大悲無聲,這兩年裡出生入死的,一直很動盪,我看不如休息一陣。”
我不太明白她什麼意思,於是道:“怎麼休息?”
文敏道:“歇一陣子,找個地方放鬆一下,其餘的事情暫時擱一邊兒吧。”
我一想,也是,自從兩年前破產,我開始進入倒鬥這個圈子,豆腐跟着我四處奔波,確實沒過過兩天安生日子,別說他了,有時候我自己想起一堆破事兒,都會覺得疲憊不堪。這次屍仙的事,對豆腐的打擊非常大,我幾乎可以想象,他是在怎樣的壓力下,才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將屍仙一步步騙了進去。
欺騙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並不難受,但欺騙一個全心信任自己的人,甚至將之推向死亡,這種心理壓力,對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呂肅之前斷了根肋骨,傷經動骨一百天,他也不會這麼早找上門來,我想了想,便接受了文敏的意見,決定等緩兩天,休息一下,便找個地方放鬆一下。
我查了一下附近的資料,選擇了離深圳不遠,位於東莞一個叫龍盤山的地方,那地方地下有天然溫泉,是一個新開發的景區。我計劃一番,決定去那兒度假。顧大美女最近手頭上沒什麼案子,她是官家小姐,上班兒不爲錢,聽說泡溫泉,二話不說就請假了,說一道去。
第三天,我計劃完畢,打開豆腐的房門,將躲在牀上睡大覺的人挖出來,說:“明天泡溫泉去。”
“沒興趣。”
我道:“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只是告訴你一聲,文敏今天下午到……”想了想,我說:“我記得你還有兩個玩的挺不錯的同學,要不把他們叫上一起去。”最近的交際圈子,來來去去都是倒鬥圈的人,這次的旅遊計劃,就是本着減壓去的,叫上一些圈子外的人,聊聊不同的話題,有助於減壓。
豆腐趴牀上,悶悶道:“那你和顧美女去過二人世界好了,拖上我去當什麼電燈泡。”
我心說:我對泡溫泉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和文敏這麼做,不都是爲了你嗎?要真和她過二人世界,我肯定先一腳把你踹遠遠的。這話只能在心裡說,其實屍仙的事,我心裡也不好受,一來是出去情感,二來是當初還計劃着能讓它爲爺爺報仇,現如今,也都落空了。說到底,我帶着屍仙是有目的的,而豆腐是無目地的,或許就如他之前所說,把屍仙當兒子養,因此他現在的心情,或許真的不是我能體會到的。
於是我說:“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日子還得過不是?你這幾天跟丟了魂一樣,躺牀上逃避問題有用嗎?在這麼躺下去,你快變成糉子了,這事兒反抗無效,就這麼定了。把手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