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你和霍九爺是舊識?”說話的人是李家的三公子李振。
謝思成微笑:“霍九爺是擷文堂的常客。”
霍柔風頓時明白了,謝思成沒有再隱瞞身份,他是以擷文堂主人的身份在杭州出現的。
她也笑着說道:“是啊,先前我在擷文堂偶遇謝公子時,並不知道擷文堂是謝公子的產業。”
李振笑道:“霍九爺也是愛書之人?”
霍柔風道:“我年紀小,沒讀過幾本書,但是家父是愛書之人,他在世時,曾經想辦義學,造福桑梓。”
言外之意,霍家要辦義學。
李振一怔,沒想到霍家還有這個打算,辦義學花不了多少銀子,但卻不是想辦就辦的,稍有不慎,便落個譁衆取寵的名聲。
霍老爺當年有此想法,可卻最終也沒有辦成,想來便是如此,這霍九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江南文風鼎盛,仕林大家比比皆是,而霍家只是小小商賈,霍家辦義學,又置那些世家名門於何地?
可是這種話是不能當面說的,李振對於霍九的印像便又差了幾分,傳說中精明強幹的霍大娘子,想來也不過如此,至少沒有把這個唯一的弟弟教好。
“原來霍九公子是想開辦義學,這和我們擷文堂的初衷有異曲同工之妙,若是九公子有空,不妨找個機會坐下好好議議此事。”
謝思成音調緩慢,但是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能深入到人的心裡,他本如天邊皓月一般不可親近,可是他的聲音卻又如春日暖風,讓人心動。
他的這番話一出口,李振微微一怔,謝思成竟是有意要和霍九結交?他和謝思成也算談得來,可是從未聽謝思成說起過要開辦義學。
這個謝思成,還有多少事情是他們看不透的?
霍柔風的小臉上重又綻放出笑容,她對謝思成道:“好啊,改天我做東,請謝公子、李公子、焦公子、孟公子一起坐坐。”
從李家出來,霍柔風走路又帶着風了,她不但在李家偶遇謝思成,而且這一次,還是謝思成主動提出要和她交往的。
對啊,都說要好好議議了,那就是交往了。
活了兩世,她還是第一次有了可以交往的朋友,她很開心。前世短短的十四年,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身邊雖然不乏貴女們,可是君臣有別,她們不是她的朋友。
這一世姐姐一直保護着她,杭州城裡的公子哥兒們,雖然全都認識她,但是也沒有哪個是她的朋友。
在此之前,也就是宋家兄弟和她玩得多一些。
還有展懷,不過那個傢伙,不提也罷。
霍柔風回到家裡,就讓采芹給她縫袖口上繡花的衣裳,又要玉扳指。
第二天,珍寶軒便送來幾隻上好的玉扳指讓她挑選,她挨個試過,沒有一個戴着合適的,她的手太小了,手指纖細,即使最小的扳指也套不住。
好在霍九爺心大,很快就把這件事丟到九霄雲外了。
宋氏兄弟來找她,拿來了無錫的家書。
正如霍柔風先前猜測的,趙家的案子以趙清泰的自盡而告終,趙家被處罰銀五萬兩,糧倉的米糧全部充公,趙子善和趙子深杖刑四十。
這四十杖刑,雖不致死,可趙家的兩位老爺也是九死一生,如今還都在牀上躺着。
宋家交了一萬兩罰銀,又被罰了一千擔大米,在趙老太爺自盡之後,無錫衛又查封了宋家多間米鋪,雖然沒有再吃其他苦頭,但是宋家的生意也全都完了。
先前宋二爺和宋三爺被無錫衛抓走,宋家爲了把人贖出來,花了大筆銀子,如今又交了罰金和罰糧,把變賣宅子的錢也花得一乾二淨。
兩兄弟淚盈於睫,他們從無錫出來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家裡會到這步田地。
現在霍大娘子去了京城,杭州城裡都在盛傳霍家二房也要搬到京城了,宋家兄弟心裡更加慌亂,宋申和霍大娘子的親事怎麼辦?霍九走了,他們還能留在杭州嗎?何況他們還在跟着永豐號做生意。
霍柔風明白他們的心思,問道:“兩位宋兄,可想一起去京城玩玩?”
宋申眼睛亮了,忙道:“早就聽說京城是富貴天成之地,若是能去一遊實乃平生樂事。”
霍柔風又看向宋鬆:“宋三哥也想去嗎?”
她目光盈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宛如一泓春水,宋鬆沒來由的臉上一紅,嘴角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說道:“家人還在無錫,我想等到那筆生意做成之後,便帶着銀子回無錫看看。”
這是想給家裡送些銀子回去。
霍柔風暗自點頭,不由得多看了宋鬆幾眼,卻見宋鬆臉紅得像清晨的朝雲,她問道:“你熱了?”
沒等宋鬆回答,便對身邊服侍的道:“去端兩碗冰鎮綠豆湯過來。”
一碗冰鎮綠豆湯下肚,宋鬆臉上的紅潮才褪了下去。
他的哥哥,又是嫡出,既然他說不去京城,那麼這件事便就這樣定下來了。
宋申緊抿着薄脣,沒有再說話。
既然已經開口,宋鬆索性把來意說了:“九弟,聽說你們要去京城了,不知到那時,那筆生意能如何,我有個不情之情,想請九弟臨走前給掌櫃們打個招呼。”
霍柔風笑道:“宋三哥放心吧,我在臨走前,會把這件事料理妥當。”
有了她的這句話,宋鬆鬆了口氣,這筆銀子對於如今的宋家太重要了,若是當初讓他們入股的是霍大娘子,他自是不會擔心,可是霍九隻是孩子,又是個沒有長性的,說不定一轉眼就把那件事給忘了。
回到租的院子裡,宋鬆正想回自己房裡,宋申叫住了他:“三哥,要不你留在杭州盯着生意,我跟着小九去京城吧,二伯和父親交待的事情,我們不能半途而廢。”
宋鬆嘆了口氣,心疼地拍拍宋申的肩膀:“五弟,這門親事上,當初就是我們宋家高攀,否則父親和三叔也不會讓我們和霍九攀交情,如今到了今時今日,你看霍家的態度,像是能與我們結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