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隱約還記得黃顯俊說過,展家要買的藥材中有一味是防風,邯鄲鍾家有幾千畝的藥田,自產自銷做着藥材生意,可那次剛剛和展家把生意談成,尚未交貨便連人帶藥都被燒得精光。
次日,霍柔風坐到展懷的小驢車裡,問起了這件事:“鍾家的藥田和庫房全都燒光了,你們家是不是買不到防風?”
防風是治療外傷用的,並不是名貴藥材,但卻是必不可缺的。
展懷道:“不只是防風,還有幾味藥材也買不到,二哥暗中讓人收購了一批,已經運往福建了,可是還遠遠不夠。”
霍柔風面色一沉,不悅地道:“你爲什麼不問我呢?”
展懷見她忽然不高興了,忙道:“這事雖然不好辦,但也不是辦不到的,也就是費些功夫而已,殺豬焉用宰牛刀,等到我們有花錢也買不到的藥材,我自然會找你幫忙的。”
這番話讓霍柔風聽起來很是舒服,雖然她變成了宰牛刀,但也是一柄很鋒利的宰牛刀。
她很大方地拍拍展懷的肩膀,說道:“好的,有需要我幫忙的只管開口,我給你算便宜一些。”
也就是說,霍九爺不會乘人多危,獅子大開口,狠宰他一通。
展懷哭笑不得,真是天大的面子。
展懷早就看出來了,雖然霍柔風整日把銀子掛在嘴邊,其實這孩子對金銀並沒有太多概念,但是在銀錢上卻也不會吃虧,因爲儘管她不知道一兩銀子能買多少個饅頭,卻知道這一兩銀子是她的,放在她的口袋裡,只要她不願意,誰也別想拿走。
爲了來老滄州吃羊腸子,霍柔風難得起個大早,還沒到老滄州,她已經把老滄州好吃的東西全都向展懷介紹一遍了。
“最好吃的就是羊腸子,吃羊腸子一定要多加一碗湯,灑上香菜和蒜泥,配着火燒和甜蒜才地道。我說的是火燒,不是燒餅,不論是夾羊肉還是喝羊湯,都要吃火燒,對了,你知道火燒和燒餅的區別嗎?”霍柔風問道。
展懷茫然地搖搖頭,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火燒。
霍柔風搖頭晃腦:“火燒和圓燒餅長得差不多,但是火燒是沒有芝麻的,燒餅是帶芝麻的,你記住了啊,別讓人給騙了,唉,跟你出來也真夠操心的,你什麼都不知道。”
展懷滿頭黑線,我要知道這個幹嘛?什麼火燒和燒餅,還不都是往嘴裡吃的?
好不容易等到霍九爺把燒餅火燒課講完了,老滄州終於到了。
展懷原以爲到了地方便下車,可是霍柔風卻把他攔住了,隔着車簾對外面的安海說道:“你進去吧。”
安海答應一聲,便進了館子。
展懷問道:“小九,怎麼了?我們爲什麼不進去?”
霍柔風道:“我和慶王府的蘇淺,平素裡就是在這裡碰面。”
展懷這才明白,爲何霍柔風要坐他的小驢車來這裡,又爲什麼以霍柔風對這家館子的推崇,爲何平時難得來一次。
這裡恐怕平時也會有慶王府的眼線吧。
展懷嘆了口氣,他有些自責,他竟然剛剛纔意識到,小九在京城裡其實並不像她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怡然自得。
他早就應該知道的,自從彭城伯府那件事上,他就應該意識到的。
可是他卻還以爲小九像在無錫莊子裡那樣無憂無慮。
這就是因爲沒有身臨其境的緣故,當初霍家出事的時候,他得知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平熄,霍柔風也只是在信裡輕描淡寫的提了提,他不但不能感同身受,甚至小看了這件事。
現在看來,當時霍大娘子和小九腹背受敵,也不知是怎樣熬過來的。
隔着衣袖,展懷握住霍柔風的手,他柔聲說道:“小九,等我離京的時候,我去和霍大娘子說說,你跟着我去福建讀書吧,永豐號在福建有分號吧,你平時就住在永豐號,有空時可以到我們家去坐客,到了福建,沒有人敢欺負你,只要你說一聲,我敢保證,甚至沒有人敢多看你一眼。”
霍柔風一頭霧水,她不知道展懷爲何忽然又要讓她去福建了,就在昨天,她還問過展懷這件事啊,那時展懷分明不是這樣說的。
這人可真是奇怪,一天一個主意。
霍柔風搖頭,對展懷道:“我又不考科舉,我讀那麼多的書做什麼,而且我也認識字啊,我又不是不會看書。”
展懷很認真地說道:“小九,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們家或許在京城比不上慶王府,但是到了福建,無論是慶王,還是彭城伯府,或者是郭詠趙旭那些人,全都不算什麼,霍大娘子要在京城做生意這也就罷了,小九你不用啊,你到了福建,就不用再受人欺負。”
說到這裡,他的耳朵又紅了:“小九,我能保護你,我真的能。”
霍柔風更迷糊了,她把衣袖從展懷手裡抽出來,騰出手來,摸摸展懷紅彤彤的耳朵,好奇地說道:“咦,你的耳朵是熱的,還有點燙。”
這下子,展懷的臉也燙起來了。
好在這個時候,安海撩開車簾,把那隻羅傑送的大食盒送了進來。
霍柔風的小手立刻離開展懷的耳朵,歡呼一聲,對展懷道:“來來,開吃!”
安海卻並沒有放下車簾,他壓低聲音對霍柔風道:“九爺,蘇公子在裡面,好在他不認識小的,但是小的見過他。”
霍柔風既然要跟蘇淺打交道,霍大娘子自是要讓人查過蘇淺,平時也沒少讓人留意慶王府的事,安海便是那個時候見過蘇淺的,只是蘇淺當然沒有見過他。
霍柔風吃了一驚,她還以爲除非是和她有約,否則蘇淺永遠也不會來這裡呢。
蘇淺那樣的人,不是應該去蘇杭街上,去**致點心的嗎?
她問安海:“只有他自己嗎?還有別人嗎?”
安海道:“蘇公子在包間裡,您也知道這裡只有兩間包間的,小的進去時,剛好有個客人要進包間,沒等夥計過來,便撩簾進去,他原是聽說還有一間空的,便以爲是西邊那間,沒想到撩開簾子才發現裡面有人,小的就是那時看到裡面坐着的蘇公子的,於是便找夥計問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