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傅姑姑大清早的就過韻意樓來,對着甄婉怡一再的道歉,“九小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也知道我婆婆會這樣,我……”
甄婉怡忙拉住人,“姑姑,你不用這樣客套,我是什麼樣的人,這幾年了你還不清楚嗎?餘太太既然是你婆婆,看在你面子上怎麼着我也不會讓你爲難的,更何況只是陪餘太太她們坐一會,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是爲了這樣的事特地來道歉可就真是把我當外人看了。”
傅姑姑鬆了眉頭,笑道:“唉,本以爲我出來了就能討得幾分清靜,沒想到卻把這麻煩帶到甄府來了。”
甄婉怡打斷傅姑姑的自憐自艾,“姑姑,這事情怎麼就能怪到你身上呢?沒有餘太太不是還有張太太嗎?還有別的太太一大堆呢,誰讓我六哥如今是塊香饃饃,那有待嫁女兒家的誰還不想着上來啃一口呀?你就別放心上了,最近我和母親接待這樣的還少了嗎?多餘太太一個也不多。”
甄婉怡能體諒傅姑姑的心情,她本就是個性情溫順之人,在甄府教她,自認爲身份就低了人一籌,如今婆家人借用她的身份跑了過來,她內心肯定是拒絕的,可一個孝字卻壓得她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只得把苦往心裡咽。
傅姑姑長嘆一口氣,“餘家表妹人不是不好,只是這性子實在太軟綿了,與六爺肯定是不配的。這事你跟四太太說一聲,以後再遇到我婆婆直接打發算了,不用在乎我的面子。”
甄婉怡挽着傅姑姑的手往外走,“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一切都有我母親呢。你看張家舅母們在母親那都沒討到好處,那餘家太太就能得了好去?”
傅姑姑抿嘴一笑,“你這樣編排四太太,就不怕四太太知道了給你好看。”
甄婉怡左右看了看了,狡黠道:“這兒就我和姑姑,若我母親知道了自然是姑姑的問題了。難道姑姑要去告密不成?”
“你呀,就是調皮。對了,你那雪梅屏風要不要繡個雙面繡的?”
甄婉怡的些訝異,“雙面繡?可我那手藝能繡成嗎?”
傅姑姑對着甄婉怡眨眨眼睛,“你是對自己不相信呢,還是不相信我呀?”
甄婉怡向傅姑姑方向更靠攏了些,“當然是不相信我自己,您不是讓我再多練兩年基本針法再學雙面繡的嗎?”
傅姑姑頓了頓,“現在就開始學了,也不知道我還能在你府裡教多久呢?”
甄婉怡一愣,直接站定,“怎麼,傅姑姑就想離開了嗎?我母親不是說讓你留到我出閣的那天嗎?”
傅姑姑笑得真心,“你呀,一急起來說話就沒個遮攔的,這樣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知道嗎?四太太是有那個意思,可你看,我婆婆都找到你府上來了,若我一直待在這裡,以後只怕是麻煩更不會斷了,還不如讓我出府去,你們也好求個清靜。”
甄婉怡嘟着嘴,“我纔不要呢,就爲了一個人餘太太要放過你這樣的好師傅,你看我母親答應不答應,就算我母親答應了我也不會答應的,你還要教我學會雙面繡呢。”
“我也只是這樣一說,那今天下午開始我們就學雙面繡吧,你最好再找一副雪梅圖出來。”
甄婉怡點點頭,“那行,待見到我六哥我再開口要一副就行了。”看來只能再麻煩甄明傑走一趟,去找慕子歸弄一副了,應該沒問題吧。
自從張家十小姐在府裡住下後,甄明傑出現在後院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特別是去老太太那裡請安,幾乎都是與老太爺一起離開的,硬是與十表小姐沒碰上面。
這一躲便是寒冬來臨,等來了賈府的請帖,邀甄府衆人去觀他們府上的除服禮,賈府終於守完制要出來活動了。只是不知道他們府上幾位大人是否還能再回京中復職?
賈府除服禮那日,甄婉怡總算見識到甄文怡嘴裡奢華精美的賈府大宅。賈府與甄府分居清河城東西區,中間隔着長清河,位於西城的賈府佔地面積更大,亭臺樓閣的佈局更爲講究精緻,後院那佔地近百畝的花園,在這寒冬臘月裡,樹木高大稠密,鬱鬱蔥蔥,這絕不是一個小門小戶之家能蒔弄得出來的,難怪清河城的百姓說起賈府總是一副與有榮焉盛以爲榮的情感,這賈府的底蘊確實是甄府不能比擬的。
見過賈大夫人後被僕婦帶到了迎客的賞梅閣,甄婉怡心中更是感嘆,四面敝開的牆壁全鑲上了玻璃,閣樓裡燒着旺旺的火爐,溫暖如春日一般。甄婉怡在櫻桃的服侍下除去披風,找了個靠窗的位兒拉着甄茹怡一起坐下。
透過清亮玻璃窗戶閣樓外的臘梅,有紅、粉紅、白色,紅色的梅花豔若桃李,燦如雲霞,又如燃燒的火焰、舞動的紅錦,極爲絢麗極具感染力。粉紅的梅花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的面頰,帶着十二分的羞澀,如描似畫,柔情似水。白色的梅花如銀雕玉琢雪塑,冰肌玉骨。
成片成片的各色梅花盛開,一片繁華如錦。只這一片梅林和這座閣樓就將甄府甩了好幾里路了。甄府梅花最多的就是四太太的住處寒香院旁的一塊地兒,散亂着十幾顆紅梅,凌亂而顯出幾分野趣,彷彿是當年的主人隨手點種的一般,遠不如賈府這片林子精緻整齊。更別說這座透明澈亮的玻璃窗戶閣樓了,堪比銀子貴的琉璃甄府也只有老太爺的書房換上了。
四老爺倒是能弄來,可被大太太一句話堵的死死的,“那麼多銀子弄來就爲了糊牆上,太浪費啦,要是不小心砸破了,那還不心疼死,還不如這高麗紙輕便好用呢。”從此就沒了下文。
正打量着外頭的景緻,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九妹,看我把誰請來了。”
甄婉怡轉過頭來,正是甄文怡,她一進後院就沒了蹤跡,反正她們都是跟着各自的母親進來的,甄婉怡也就沒管她了。這會正挽着一個身穿桃紅撒花襖,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的女子,粉光脂豔,婷婷娉娉的站在甄文怡身邊,下巴微微上揚,一副高門大戶貴族小姐模樣,可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