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榮再一次上摺子請太皇太妃入住榮王府後的第三天,宮裡的聖旨終於下來了,竟是改玉碟將祁榮重新記在太皇太妃名下,以揚孝道。
接了聖旨之後,選了良辰吉時四月十六日辰末迎太皇太妃入府。
四月十六日辰時初,榮王府上下都行動起來,祁榮親自帶着侍衛去宮門口候着,甄婉怡則遞了牌子進宮迎太皇太妃回榮王府。看着貼上封條的好幾十個大樟木箱子,甄婉怡眨了眨眼,這麼多東西還不包括大件兒,在太皇太妃嘴裡竟叫東西不多。
“見過母妃,母妃這裡都收拾好了吧,兒媳是來接母妃回府的。”
太皇太妃扶着桂嬤嬤的手站在院子裡,只到甄婉怡的稱呼直接淚眼盈眶,丟了桂嬤嬤的手親自扶了甄婉怡起身,“好,有勞王妃了。”
甄婉怡順手拉着太皇太妃的手,“母妃您就叫兒媳婉兒吧,家母都是這樣叫兒媳的。”
太皇太妃內心極是激動,點點頭,也沒別的話說,只跟着道:“好,好,婉兒。”
甄婉怡擡頭看着有條不紊的衆多宮女,笑道:“母妃這既然收拾好了,那就與兒媳回府去吧,王爺在宮門口等着呢。”
太皇太妃握着甄婉怡的手緊了緊,“王爺也來了?”
甄婉怡點點頭,“嗯,就在西承門門口等母妃呢。”說完便攙扶着太皇太妃往宮外走去。剛在宮門口就碰上太后與皇后一行,大家相互見了禮。
太后便道:“這榮王妃就是個急性子,衰家還在宮裡等着想與你一塊來慈安宮送送太皇太妃呢。”
甄婉怡屈了屈膝,“都是臣妾的錯,還望太后見諒。臣妾一心想着早些迎母妃回府,生怕耽誤了吉時,所以纔沒來得及去見太后的。”
太后挑挑眉,“原來如此,那怪不得你,既然定了吉時那哀家也不擋着你們了,快些回去,這宮裡的事兒自有皇后安排好。太皇太妃的東西一定會按時送到榮王府的。”
太皇太妃上前兩步,臉上帶着笑,準備屈身行禮,“妾身在此多謝太后,多謝皇后這麼多年的照顧。”
太后不等太皇太后矮身就上前扶起,“太皇太妃客氣了,您福澤深厚,榮王爺和榮王妃純善慈孝,您在榮王府儘管放心。”
太皇太后也不是真要行禮,太后一扶便直起身來,“多謝太后與陛下爲妾身尋了這麼好的一安身之所,比起其她的姐妹妾身能得此善終確實是福澤深厚了,妾身一定不會忘了您與陛下的恩典。”
太后拍了拍太皇太妃的手,“都是先帝的恩典,若不是先帝尋到了榮王爺,又怎麼會有今日的佳話呢?”
甄婉怡不得不上前打斷兩人的機鋒,“太后,母妃,時辰不早了。”
太后一拍額,“看哀家這記性,那太皇太妃與榮王妃走好,哀家就送到這裡了。”
甄婉怡也不敢當太后與皇后的送,忙行了禮,扶太皇太妃坐上轎輦然後帶着桂嬤嬤一路往西承門而去,其她的宮女侍婢要留在後面跟着箱籠一起走。
見到西承門時,甄婉怡又上前扶了太皇太妃下轎,桂嬤嬤跟在後頭。才邁出兩步,太皇太妃便轉過後看向長長的敏華道,腦海裡浮現出第一次踏上這條大道時的景情,那時的她還是懵懂小兒女,還不知進宮對她意味着什麼。身後送她進宮的那個男人的悲痛她完全體會不到,單純至極地一頭栽入這團渾濁的深淵。
若是當年她知道那個男子的少年情懷,若是那個男子能像寨子裡的少年一樣直直地表露心跡,也許他不會走了那一條不歸路,也許她不用在這宮裡埋葬大好年華,也許她會像宮外千千萬萬女子一樣,相夫教子,安然度日。那樣她就不用處在漩渦中心的浪潮裡,處處被受制,身不由已。
甄婉怡感覺到自己扶着太皇太妃的胳膊被緊緊捏住,那股力道透過單薄的春衫將她弄得生疼,顯然這位太皇太妃心裡是很不平靜的,回首看到擡步走來的高大身形,忙低聲道:“母妃,王爺來接咱們了。”
太皇太妃轉過身,看着迎光走來的欣長身形,迎着光五官有些模糊不清,可那虎虎生風的步伐、緊緊抿起的嘴角無一不表示着那男子內心的急迫。直到身影走近,“娘娘,臣迎您回府。”
太皇太妃臉上的笑意一僵,隨即點頭道:“麻煩王爺了。”
祁榮側身讓到一旁,待太皇太妃扶着甄婉怡胳膊緩步往前走時,舉步走在甄婉怡身側。
甄婉怡眼角掃了祁榮一眼,明明這人是極想太皇太妃住到府上去的,怎麼見面了反而拉着一張臉呢。可當眼光落在祁榮的袖口上,看到那緊緊握起的拳頭時心裡嘆了一口氣,原來這人也緊張着呢。想想也是,二十多年從沒叫過母親,這突然讓祁榮開口只怕是難的,更何況他本就不是個熱情奔放的性子。
一路沉默在上了馬車,甄婉怡直接與太皇太妃共乘一輛,祁榮見了心下一鬆,也不坐馬車了,直接上馬在前領路。
甄婉怡從暗隔裡拿了茶壺點心出來,“娘娘嚐嚐這點心,都是王爺吩咐府裡廚娘做的。”
太皇太妃眼神又有了些亮度,“是嗎?”
甄婉怡拿出乾淨的銀勺遞給太皇太妃,“王爺性子內斂,很多時候只做事而不大開口說話。當年來我家提親都是因着我六哥找王爺打聽一些事兒,他才下決心來提親的,若不是如此等王爺自個兒想通只怕還有一陣好等。”
看着太皇太妃若有所思的神色,又道:“前兒一接到聖旨,王爺便親自去了司天臺請司天監大人算了吉時,又着人打掃各院,下了請帖於明天宴客呢。”
太皇太妃驚訝地張了張嘴,“明天宴客?”
甄婉怡點點頭,“是呀,王爺說,咱們府裡現在也是有長輩的人家了,自然要請客人來熱鬧一番的,您也好認識幾個人。這次兒媳婦便將陪客的任務轉給您了。”
太皇太妃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心情激動之下晶瑩的淚水墜了下來,“我還以爲,還以爲王爺不喜歡我呢。”
甄婉怡倒了茶水遞上,“母妃怎麼能這樣想呢,王爺時時都把您放在心裡呢,以前兒媳不知道有您的存在,王爺便帶着兒媳去與娘娘巧遇,後來有了珩哥兒,珩哥兒第一進宮便是王爺吩咐的,那時兒媳都不知道您的身份呢。真要說起來,兒媳在母妃面前諸多無禮的舉止,母妃可不能怪罪,要怪也只能怪王爺去。”
這番話倒了太皇太妃破泣爲笑,睨了甄婉怡一眼,“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