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禁術

9、禁術

坐在去雲南的長途汽車上,我開始思考區區幾天降臨到我身上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先是狼三找上門來,同我講了一個如同神話傳說般的故事,並給我看了一塊同爺爺收藏的一模一樣的玉佩。隨後在我睡着覺的時候她破門而入,將我綁架,還給我講了一件令我摸不着頭腦的往事。最後則是去見了那個差點讓我小命不保的老太太,心狠手辣的烽火連城。而現在,我正他孃的坐在一輛高速飛駛的長途汽車上趕往雲南。就因爲狼三的一句:玉佩在雲南雨林中。

最主要的是,我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去雲南。也不知道那玉佩究竟有何神通,竟然讓狼三苦苦找了這麼多年。

我把頭轉朝手捧紙袋嘔吐得臉色鐵青的狼三,這女人和爺爺理應是同一代人,但是爺爺都已經過世了那麼多年,爲什麼她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多歲的模樣?她究竟是不是爺爺口中的狼三?

我把頭重新扭了回來,閉着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兒,恁是睡不着,心裡越想越氣,索性睜開眼睛小聲問道:“這件事究竟和我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你不自己去找?爲什麼偏偏要拉上我?”

狼三許是吐累了,用草帽蓋住臉仰靠在位置上,說:“要不是我你現在只怕已經死在烽火的飛刀之下。”

我一想也對,莫名其妙說了句“謝謝”,隨後再仔細一想,不對,要不是狼三把我牽扯進來,我根本就不會去見什麼烽火連城,興許現在正坐在古董店,上着網,品着茶,說不定興致來來還玩玩遊戲什麼的。

我急了說這他孃的根本就是兩回事兒,要不是你我能遭這罪?還有,那時候你和那老太婆說了什麼?爲什麼她突然就改變主意,還火急火燎地讓我們去雲南一趟?

上車之前我就想要問她,只不過那會兒被孟南刀一直押着上了車,想不到那孟南刀也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一聽說我不願意去,支住我的胳膊就往車裡塞。

“小爺,先前多有得罪,要不喝口水?”孟南刀從背後遞給我一瓶礦泉水,我心裡有氣沒去接。

狼三沒有答話,我輕輕搖了一下,她挪了挪身體道:“我說過解鈴還須繫鈴人,你難道不想知道金斗在你身上設下了什麼局?”

我聽得不耐煩了,說你直接告訴我不就成了。

狼三把草帽支起來一小截,露出一隻修長的眼睛道:“天機不可泄露”,說完蓋上帽子把臉轉朝另外一邊不再理會我。

我真他奶奶的想罵人。

去雲南的途中,沒日沒夜的不知換了幾趟長途汽車,我屁股上的老繭都要坐起來了,狼三則是吐了睡睡了吐,話也不說,從上車到現在臉色鐵青。孟南刀則一直在睡覺,他旁坐的位置始終都是空着的。人家一看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靜悄悄地躲一邊去了,孟南刀卻也不以爲然,只顧睡自己的大覺。這可苦了全車人,如雷的鼾聲從沒斷過,旁人不敢去說他,他便更是放肆,自顧自地大說夢話,“三娘三娘”喊個不停。

我只感覺好笑,這兩人的關係還真是耐人尋味……

三天之後我們終於到達了雲南的西雙版納,狼三下車之後頭不暈了,也不吐了,讓我去買了份當地地圖,手裡拿着張不知從哪兒來的破破爛爛的老地圖對比來對比去,最終確定了我們的目的地,西雙版納的一個邊境小縣城。

之後便又是一陣顛簸的車程,狼三又開始吐了,孟南刀又開始睡覺了。我以前便想到過要來這裡旅遊,苦於一直抽不開身,這行程也就只能一拖再拖。車外的風景漂亮無比,放眼望去一片綠色。心想這次既然來了,就當作是來完成一件未了心願好了。

可誰能想到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我的這次“旅行”變得兇險異常。

據狼三說我們要深入雨林尋找一座古城,玉佩極有可能就在古城之中。

到達縣城的時候已經將近傍晚,我們一行三人穿着古怪的黑色中山裝搭三輪車趕到雨林邊沿時天已經全黑,找了家小飯館準備休息上一夜,隔天再進去。

吃完飯狼三回屋休息去了,孟南刀則在飯館燒烤架旁邊跟當地人探討燒烤的做法。西雙版納的傣味堪稱一絕,今天這麼一試果真如此,只不過除了燒烤,其他叫不上名的菜餚很不和我的胃口,幾乎所有的蔬菜都是半生不熟的,還得去蘸些辣椒醬來吃。

我想着也還早,就坐在一旁喝着當地烈得一塌糊塗的燒酒,直喝得頭有些犯暈。

光着膀子,身上紋身的飯館老闆見我一人在喝悶酒,打烊後搬了個凳子坐過來同我一塊喝酒,用十分拗口的普通話問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說一家三口趁着春節來這兒旅遊。

老闆一臉疑惑,指着在一旁嘗試燒烤的孟南刀道:“那個是你爸爸嘎?剛剛上克樓上的那個是你媽?”

我苦笑着搖搖頭,說在燒烤的那個是我兒子。心想難不成說我是給他們綁來的?

飯館老闆聽完一臉狐疑,瞪着眼睛看看孟南刀又看看我,很快岔開了話題。他是當地人,很是殷勤,問我要去什麼地方,還給我介紹了很多當地的景點,說他們這兒的風景很漂亮,既然來了就好好玩上幾天。

一聽說我們要去雨林深處,老闆一下子就急了,說這幾天去雨林裡要不得,天氣變化太快,地潮的很,小害蟲什麼的也很多,去了不安全。

我說我們只不過去隨便看一下,照幾張相就回來了。

老闆聽完舒了口氣,說:“這種要得,只要不要進去最裡裡頭就可以了。”

孟南刀搗鼓了一陣子,等到他們把燒烤架收起來之後也坐了過來同我們一起喝酒。他許是想起押我上車的情景過意不去,連連向我敬酒。我們三人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也不知喝到了什麼時候,就在我準備提議上樓睡覺時老闆突然紅着臉道:“我還是要提醒哈你們,在雨林外面照幾張相就回來算咯嘎,雨林最裡頭的東西不乾淨。”

我一聽來了興趣,問他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他也許是喝多了,滔滔不絕地說雨林深處生活着巫公,他們會放鬼害人。接着他給我們講了個故事。

一九七幾年那會兒,幾十萬熱血知識青年響應號召奔赴雲南邊疆。紅土地、流沙河、橡膠林構成的邊疆生活成了他們一生中不可能磨滅的一段難忘歲月。

西雙版納在那兒之前早已解放,因此這個神秘富饒的地方也成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目的地之一。

許多戴着大邊框眼鏡的知識分子就這樣涌向了當時還依舊欠發展的西雙版納,進入當地少數民族村寨,同當地人民一起耕作、割膠,接受勞動教育。

飯館老闆當時還很年幼,在一個知識青年開辦的學習班裡曾經學過一段時間,但是到後來學習班解散了。

那位老師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一身的文化氣息,驚爲天人,不僅讓村寨裡的孩子仰慕無比,也讓寨子裡的小姑娘愛慕非常。

但是就是這樣一位受人歡迎的老師,在一天夜裡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瘋了。

寨子裡的有些人說他這是惹到了巫公,被他放了鬼,才變成這副模樣。

在一些隻言片語中,飯館老闆也漸漸知道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那位曾經被自己視爲偶像的老師喜歡上了寨子裡的一個小姑娘。兩人情同意合,不久後便悄悄發生了關係。

紙裡包不住火,小姑娘的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大光其火,他認爲這些從遠方大城市裡來的知識青年都是些不懷好意的僞君子,他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地方,回到本該屬於他們呆的地方去,便要女兒離開那個老師。

小姑娘假意同意,暗地裡卻偷偷和心上人定下私奔的日期。

姑娘的父親知道女兒的脾性,知道她不會這麼容易妥協。便跋山涉水,深入熱帶雨林找來一個巫公,告訴他事情的原委,還給了他許多食物、錢財。巫公見有利可圖,施起妖術,在老師身上放了鬼。

隔天,那位老師便瘋了。

寨子裡的人看他頭髮蓬亂、口水亂流的樣子,經過調查終於瞭解了事情的真相。小姑娘傷心欲絕,與家人決裂,獨自一人走進雨林深處之後再也沒有出來。

而小姑娘的父親因爲涉及使用失傳已久的禁術,在寨子裡得到排擠,最終被驅除出了寨子,至於到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飯館老闆紅着眼睛繼續說前幾天他剛剛回到村寨裡,又見到了那位老師。七六年之後大返城的洶涌狂潮把大量的知識分子重新捲回大城市,除了那位至今依舊瘋癲的老師。村寨裡頭誰也不知道他來自哪裡,當時也沒有知識青年認識他,因此他就被這樣留了下來。

他總是蓬頭垢面,一身邋遢的在村寨裡跑來跑去,嘴裡還嚷着“有鬼追我,有鬼追我”的胡話,村寨裡上了年紀的老人每每看到他都會默默的抹眼淚,大方的給他一些食物來吃。當年多好的一位老師,竟然就成了這樣。飯館老闆嘆了口氣說道。

我看他一臉正經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但是這個故事完全就是天方夜譚,哪裡有人可能施個法術就讓別人發瘋,肯定是小姑娘的父親給那個倒黴的知識青年放了藥或者用了什麼暴力讓他發瘋。

孟南刀聽罷竟流下一行清淚道:“真他老孃的感人,這些個稀奇古怪的民間秘術我倒也見識過不少,不過現在再能見到的機會說來也不多了。”

正待這時,飯館早已關上的門傳來一陣敲擊聲,老闆放下酒瓶子急忙趕上去開了門吱吱唔唔同門外的人說話,我搖了搖孟南刀告訴他我先上樓睡去了。

就在我站起身的時候,飯館老闆突然指着我和孟南刀對門外的人說:“你打聽呢給是這兩個?”

我正奇怪,從門裡進來三五個人,仔細一看,爲首一人正是在烽火連城門口替我和狼三開門的女子。

她怎麼也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