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心隔肚皮”,要判斷一個人的好壞,絕對不能單看表面。現今這世道表裡不一的人多如牛毛,身爲一名刑警,我對此更是深有體會。在我處理還的案件中,沒有那一宗單憑表面就能判斷犯人是誰,因爲幾乎所有人都會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埋藏的內心深處。
閒話至此打住,先作一番例行的自我吧!鄙人慕申羽,是一名警察,隸屬於專門調查詭異案件的“詭案組”。這次我組需要調查的是一宗離奇的連環殺人案,五名死者……噢,我說錯了,加上昨晚遭遇不幸的吳宇,一共是六名纔對。這六名死者的屍體均在遇害後不夠二十四小時內被發現,但被發現時卻已經是一具失去了全身血液的乾癟乾屍。
根據我們的調查發現,第一名死者吳浩的父親吳宇已知道兇手是誰,他還想犧牲自己,讓我們當場逮捕兇手。可惜天意弄人,在前往約定地點時,我收到見華髮來的消息,並因此現耽誤了些許時間。然而就是這些許時間,讓我們與兇手失之交臂。
雖然沒能當場把兇手逮捕,而且已知的線索幾乎全部都斷了,但兇手在逃跑時掉落了一串珠手鍊,這串珠鏈當然就成爲我們尋找真兇的重要線索了。然而,這並非一串普通的珠鏈,而是一串定魂鐵,憑着珠子表面的花紋,我能肯定這是我在見華十六歲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再加上見華在關鍵性時刻發來的信息,所有矛頭似乎都在指向她,可是我實在無法相信她會是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
雖然我不相信見華是兇手,但我亦不能徇私枉法,因此我必須認真調查此案,查明真相以爲見華洗脫嫌疑。當然倘若見華真的是兇手,我亦會親手將她逮捕,雖然我極不願意這麼做。
要爲見華洗脫嫌疑,我首先需要弄清楚兩件事,一是我送給她的手鍊爲何會從兇手身上掉落,二是她爲何會在關鍵時刻給我發消息。要知道答案,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直接去問她本人,我想她不會對我撒謊,或者說我希望她不會對我撒謊。
跟蓁蓁來到理南學院,見華就跟平時一樣,遠遠看見我們就笑着向我們揮手,小跑走到我們身前,略爲喘氣地笑說:“申羽哥、蓁蓁姐,你們又來請我吃飯嗎?”
“什麼我們啊,每次都是我掏腰包呃!”我裝作若無其事,像平時一樣跟她開玩笑,並示意一同到學院的餐廳用膳。
在前往餐廳的途中,見華突然小聲地問我:“蓁蓁姐怎麼了,怎麼一直都不說話呢?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
蓁蓁心裡想什麼向來都是直接寫在臉上,毫無演技可言,當然會讓見華察覺不妥之處。然而,我可不想直接跟見華說,“我們懷疑你就是兇手”,因爲我實在不相信她會是兇手,怕這麼說會對她造成傷害。所以,我就裝模作樣地小聲迴應:“這是我們的事情,你這小丫頭別多嘴。”
見華嘟起嘴來:“不說就不說嘛!”
“你們在嘀咕什麼?”蓁蓁捅了我一下,我跟見華打着哈哈繼續走。
來到餐廳後,我本來想找個機會宛轉地詢問見華昨晚爲何給我發信息,以及手鍊的事情。要是轉上別人,我能想出一百幾十個方式詢問,但對方是見華,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蓁蓁大概是見我一直沒有開口,心裡覺得着急,竟然替我開口詢問:“見華,昨晚九點左右,你不是在上晚修嗎?怎麼給阿慕發消息了?”
見華愕然地看着蓁蓁,片刻後纔回答:“那有,我昨晚沒有給申羽哥發消息啊!蓁蓁姐你可別誤會。”敢情她以爲蓁蓁吃醋了,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不至於會讓場面變得太尷尬。然而,她如此回答或多或少會讓人生疑,畢竟我的確是收到她的消息。
“那時候你是在課室裡自修嗎?”蓁蓁這個問題看似多餘,不過倘若見華能證明自己當時是在課室裡,那麼她就有不在場證據,可以洗脫兇手的嫌疑。看來蓁蓁跟了我這麼久,開始變得聰明瞭。
然而,見華的回答卻讓我略感到失望:“昨晚我有點不舒服,沒有去上課耶。”
蓁蓁似乎想繼續追問,我怕她會把見華嚇怕了,所以就暗地裡扯了她的衣角一把,示意她讓我來說。然後就以半開玩笑半責問的語氣對見華說:“那你昨晚跑到那裡摸魚了?”
“我那有去摸魚!”見華嘟起嘴來:“我是真的覺得不舒服,在宿舍裡睡覺了。”
“有人能證明嗎?”蓁蓁衝口而出地說了這句話,語氣就像審問疑犯一般。
見華似乎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疑惑地看着我:“申羽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連忙笑道:“那會有什麼事發生,只是昨晚我收到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是你的號碼發過來的,我給你打電話又沒打通,所以就有人吃醋了。”
“你在說誰啊!”蓁蓁惡狠狠地瞪着我。
見華看見我們打情罵俏般的舉動,之前疑慮一掃而空,反正變得緊張起來,急忙跟蓁蓁解釋:“蓁蓁姐,我真的沒有給申羽哥發信息,你可別誤會啊!”
蓁蓁想開口辯解,我馬上又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添亂。她氣鼓鼓地瞪了我一眼後,就扭過頭不說話。見華見狀就給我擠眼色,大概想問我蓁蓁是不是生氣了。我笑道:“你把你昨晚情況如實說出來,她就不會生氣了。”
見華皺了下眉頭:“我昨晚就在宿舍裡睡覺,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啊!”
“當時宿舍裡有其他人嗎?”我問。
她想了一會兒才說:“應該沒有吧,大家都去上晚修了,就只有我一個人。”
這可麻煩了,沒有人能證明她當時是否真的在宿舍裡,要洗脫嫌疑就更難了。我思索片刻後又問:“那你的手機當時在你身上嗎?”
“在啊,昨晚我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充電,應該沒有人動過。”她露出困惑的神色。
本來還一廂情願地以爲能從她口中得到爲她洗脫嫌疑的證據,沒想到越問反而越讓人覺得她大有嫌疑。不過,她沒有爲自己辯解那就足以證明她並非真兇。當然,這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跟見華分別後,蓁蓁便問我剛纔爲何不詢問見華有關珠鏈的事情,我訕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問這個。”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問?”她那逼人的目光讓我感到一陣心虛,正想開口分辯時她又說:“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只差確認而已。如果你不願意出面,我可以代你開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想不到我在她面前也會有支吾其詞的時候。
“那是什麼意思!”她以認真的眼神盯着我,還向我逼前一步:“我也不希望見華是兇手,但我們可是警察耶,查明真相逮捕兇手是我們的職責!”
“這個……”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幸好,她突然一改語調:“別說我不近人情,我能給你一天時間去調查。如果到了明天,你也沒有找到能爲見華洗脫嫌疑的證據,那麼就讓我來拘捕她。”
雖然蓁蓁平時經常會跟我唱反調,但很少會如此認真,看來我這次真的太過感情用事了。儘管她只給我一天時間,可是我實在想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只好訕笑着點頭。現在所有表面證據都對見華十分不利,要在今天之內爲她洗脫嫌疑着實不易,不過事在人爲,只要認真調查總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然而,花費半天時間在學院裡溜達後,我們還是一無所獲。
跟蓁蓁溜達到一棟教學樓前,聽見裡面有爭吵聲傳出,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感覺裡面的吵得相當激烈。這個時候學生都已經放學了,所以我覺得很奇怪,於是就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走進教學樓後,發現這裡是一間階梯室,爭吵聲是來自講臺上的一對男女,講臺前有十來個學生在圍觀。那對男女所穿的衣服很特別,男的是中山裝,而女的則穿着一件紅色旗袍。我想大概是話劇社在排練吧!
腦海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一直以來都被我忽略的事情,就是本案的五名死者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曾經是話劇社的成員。
正當我想着從話劇社入手,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並以此爲見華洗脫嫌疑時,身旁傳來一把少女聲音:“申羽哥,蓁蓁姐,你們也來看排練嗎?”見華隨即從我身旁冒出來。
長生天啊,我竟然忘記了見華曾經說過,她也進了話劇社。現在看來,她的嫌疑就更大了。
我邊跟見華閒聊邊看講臺上的話劇排練,他們似乎是在排一場愛國劇,內容我倒沒怎麼在意,但女主角卻讓我感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管是聲音還是相貌,我都覺得很熟識,但我能肯定並不認識她。因此,我便問見華:“講臺上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嘻嘻……”見華掩嘴嬌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你猜。”
她這麼問還真讓我感到莫名其妙,對於一名不認識的女生,又怎麼可能猜得到對方的名字呢?於是我只好笑說猜不到,讓她告訴我。她笑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其實你之前已經見過她,還知道她的名字呢!”
“我什麼時候見過她了?”我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比較自信的,能肯定之前絕對沒有見過這名女生。
見華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你之前不是在我課室裡見過他了嗎,他其實是小堅!”
“什麼?”我大感愕然,立刻仔細觀察講臺上的女生。認真看清楚後,發覺這“女生”的相貌的確與小堅十分相似,而且聲音也有點像。可是,現在的他怎麼看也是個女生,若不是見華提醒,實在難以讓人想像他竟然是男扮女裝。
隨後,見華告訴我,小堅很有演話劇的天份,尤其是反串女角,不論聲線扮相,還是言行舉止無不惟妙惟肖。很多認識他的人第一次看他排練時,都認不出他來。
看着小堅出色的表演,腦海裡突然浮現那晚在湖邊樹林發現吳宇跟神秘女生爭吵的情景,而且越聽就越覺得他的聲音跟那女生有幾分相似。一個念頭漸漸於腦海中形成——難道小堅就是那個神秘女生?
這個假設並非絕無可能,當初因爲發現他見血就暈,所以把他排除於嫌疑名單之列,但現在認真思量就覺得這未免過於輕率。因爲我忽略了本案一個要點,就是被仁孝劍所殺的死者,根本不會有鮮血流出!當然這只不過是我的推測,絕對不能以此斷定他就是兇手,我得認真調查一下他才行。於是,我便向見華詢問小堅的背景。
“聽說他的父母都是下崗工人,父親現在是當門衛的,而母親則是個清潔工,家裡的環境可不怎麼樣……”見華看着講臺上女裝打扮的小堅,緩緩向我們講述他的情況——
雖然小堅家裡比較窮,但他從來都沒有怨天尤人。他的性格比較樂天,認爲只要自己肯努力,總有一天能改善家裡的環境,所以他很認真讀書,學習成績也很好。
他從小就很喜歡演戲,上中學時也有參加話劇社,扮女裝的本領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他本來是想報讀北影的,不過聽說上北影的花費很高,他雖然演女角演得惟妙惟肖,但現在娛樂圈的競爭那麼激烈,潛規則又那麼多,畢業後不見得就能找到工作。所以,他並沒有報讀北影,而是選擇了能爲他提供獎學金的理南學院。
進了理南學院之後,他雖然很用功學習,但也沒有放棄自己的興趣。他曾經跟我說過:“就算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名觀衆,只要能站在舞臺上表演,我就會覺得很滿足。”所以,他在學習之餘會盡量抽時間練習,整個話劇社裡要數他最用功了。
他的演技的確很好,甚至比一些明星更好,有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或者突然變得神經虧虧的,其實只是跟我們開玩笑而已,但我們根本看不出他是裝的……
有道是“戲子無情”,古人說戲子圓滑且虛情假意,雖然當中含有偏見成份,但善於在舞臺上表演人生百態的演員,在日常生活中又如何分辨他們那一刻纔是真情流露呢?而且,見華曾經跟我說過,小堅跟其中一名死者吳浩有過節,這讓我對他更加懷疑。當我向見華提起這件事時,她便說:“他最討厭就是吳浩這種紈絝子弟了,跟幾個進話劇社鬧着玩的公子哥兒都鬧過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