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爲死者高好爲何會到荔枝園裡溜達而感到困惑時,在場一名年約四十的男人冷笑一聲:“說不定是老三把她帶來的呢!”
他一開口衆人的目光便全落在他身上,高強更是怒目斥叱:“老四,你這是什麼話!有像你這樣說話的嗎!”
“我說什麼不好!我說老三把她帶來又怎麼樣,說不定下次他們倆就會把你也帶來!”被稱爲“老四”的男人冷哼一聲,擺出一副劍拔弩張的姿態,似乎準備跟高強大幹一場。眼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我可不想他們再給我添亂,於是便迅速擋在兩人中間,把他們分隔開,並嚴肅地喝道:“冷靜點,爭吵並不能解決問題!”
“老四”又再冷哼一聲,退到一旁不再說話,高強則憤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我把高強帶到一邊,問他這個“老四”是什麼人。他一臉怒容地說:“他叫高財,是我四弟,在外面開了間山寨公司賺到幾個臭錢就自以爲是,根本不把我這個當哥的放在眼裡。”隨後,他還滔滔不絕地向我細數他這位四弟的“惡行”——這臭小子從小就以調皮搗蛋出名了,他讀書的時候,學校的教師三天兩頭就過來向爹孃投訴他,不是逃課就是跟同學打架,爹差點沒被他氣死了。後來就好了,他乾脆連書也不念,小學還沒畢業就出來瞎混。
我本以爲他不念書會少惹點事,沒想到他整天遊手好閒反而惹來更多麻煩,今天偷了張嬸的雞,明天又弄死李叔的苗,反正從來沒讓我們家安寧過。最後,我們實在受不了他,而且當時又有不少同村的兄弟外出打工,所以我們就讓一個疏表兄把他帶到省會去。他這一走,我們一家就安寧了。
後來,他在省會裡賺到點錢,還開了間山寨公司,好像是做衣服什麼的。他當了老闆就以爲自己很了不起,每次回來都牛得不得了,專跟我作對,我隨便說句話,他也能跟我頂上四、五句。就像這次給娘辦喪事,我要怎麼辦他都有意見,總是跟我唱反調……
從高強的敘述中可以看出,他跟高財的關係非常惡劣,不過這只是他們兄弟之間的家庭糾紛而已,跟案情似乎並沒有多大關聯。所以我敷衍了他幾句後,就把話題帶入我關心事情:“高財所說的‘老三’是指在一個星期前去世的高賢嗎?”
“嗯,高賢是我的三弟,他在村裡的小學裡教書。”他點了下頭,語氣比剛纔稍微平和一些。
我又問:“那他爲何會說高賢把死者帶來呢?”
他突然又再變得咬牙切齒:“他這人就是狗口長不出象牙,什麼髒話都能說出口,他還恨不得我們全都死光,好讓他把爹留下的東西獨佔!”
我隨口問道:“令尊留下了什麼東西?”
我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的反應還挺大的,神情立刻緊張起來,但隨即就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這片荔枝園而已。爹還在的時候,園裡的荔枝產量還不錯,但是我們幾兄弟各有各忙,孃的年紀也大了,所以爹走了之後,這裡就沒有人打理了。”
他顯明是在撒謊,雖然我對這裡還不是很熟識,但這裡地處偏僻,就算這片荔枝園的產量很高,扣除運輸成本後應該也賺不了多少錢。或許,對於本地的農民來說,尚能算得上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但對於已在省會擁有一間小公司的高財來說,把這片荔枝園送他,他大概也就只會等果實成熟時帶上一班朋友來玩一兩天而已。
雖然高強的話讓我覺得很可疑,但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作爲外人,只要是與案情無關的事情,我還是別多管閒事比較好。此刻當務之急還是弄清楚兩名死者的情況,高好的情況我已經知道得差不多,所以我就向高強詢問高賢的情況,並詢問屍體的停放地點。
“老三的屍體已經火化了。”他面露不安的神色。
“什麼?兇手還找到,這麼快就把屍體火化?”我大感疑惑,把紫蝶叫過來,問她怎麼案子還沒調查清楚就把死者的屍體火化了。
“是家屬堅持要立刻火化的,我也沒辦法啊!”紫蝶一臉無奈。
我問高強爲何倉促地把高賢的屍體火化,而不等警方作進一步調查?他面露難色地回答:“老三死得這麼可怕,村民都覺得他是被娘弄死,怕他會詐屍。所以就不管什麼傳統俗例,在他出事第二天就把他火化了。”
“你們真是太……”我本想說他愚昧無知,但話快要說出口時便被我硬嚥回去。因爲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實在不能怪他們會這麼做,畢竟四婆是在衆目之下詐屍,而死者又很可能是被四婆所殺,誰敢保證死者不會像四婆那樣詐屍呢?
就在我爲此而感無奈時,高強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便問他有什麼事,他十分尷尬地說:“二妹的屍體……”
儘管他沒有把話說全,不過我知道他是想盡快把高好的屍體火化。雖然這樣做對調查有一定影響,但畢竟是家屬的意願,作爲刑警的我也不便加以阻撓,只好讓他自行處理。
他當即就展露出笑容,彷彿剛剛死去的並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死者的丈夫陳路身前,兩人交頭接耳了幾句,陳路略感無奈地點了下頭。隨即他便大聲地指使在場的幾名治安隊員,叫他們把死者擡到荔枝園外的空地上就地火化。
那幾名治安隊員當然不樂意遵從這個命令,畢竟沒有誰會願意搬動屍體,而且還是一具隨時也有可能詐屍的屍體。不過高強咋說也是本村村長,不聽他的命令很可能馬上就飯碗不保。所以,他們你推我搡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在高強的斥叱下,一起把死者擡起來,搬到荔枝園外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