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幀,我知道你在害怕,但是你必須要找回來你的記憶,”阿一給我擦着眼角的眼淚,“你也不想一直這樣帶着那個噩夢對不對,只要找回記憶就好了,不要怕,我一直在陪着你。”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阿一怎麼擦都沒有擦乾,“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好害怕,這裡面好像有一個人在盯着我,他不想讓我看到真相,還有那本日記,我真的不記得有陳翔如這個人,可我爲什麼會記得小美這個名字!我在小時候來過這裡,爲什麼我沒有印象!阿一這裡太詭異了!”
阿一緊緊抱住我,骨節修長的手指附在我後腦上,一下一下輕輕撫摸,“別怕,這裡面再詭異也不會有什麼東西可以傷害到你,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怎麼保護,如果真的可以保護我,你爲什麼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我腦袋裡面中拿出去!
我心裡憋悶難過,阿一抱我很緊,我動彈不得,我就拼命的捶打他的胸口,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憤都發泄在他的身上。好半晌,我終於哭累了,打累了,才從他的懷裡站起來。
眼淚和鼻涕還掛在臉上,我揉了揉他被我打的地方,鼻音重得搞笑,“疼不疼?”
阿一皺眉,在我鼻子上颳了一下,“再疼也沒有心疼得厲害啊。”
花言巧語!
“現在心情好些了?”他把日記本撿起來,沒有再送到我手上,自己翻了幾頁匆匆掃一眼,“他的姑姑在最後的那端時間被關在了實驗室,一個人如果被莫名其妙關進什麼地方,因爲心情壓抑痛苦,也許會留下什麼東西,我們去實驗室看看。”
說實話,我現在最牴觸的就是那裡,可阿一說得對,日記中那個地方是囚禁了姑姑的地方,而陳翔如也是從姑姑被囚禁那天開始文風大變。實驗室,算是一個轉折點。
沒有浪費時間,阿一牽着我的手再到樓梯轉角,此時已經天色大亮,敞開着實驗室那扇窄小的門,也算是能有一道昏暗的光束照進來用作照明。
博古架上昨天已經找過,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符號,那今天重點要仔細研究的就是這房間中僅剩的一個東西——牀。
好像跟普通的牀沒有什麼區別,木板主體,沒有側面留櫃子,而且在這張牀的主體上也沒有什麼刻字或者什麼其他的印記……
阿一圍着這不到三平米的單人牀來來回回走了幾圈,連上面的白布都仔細看了一遍,結果除了滿手灰塵一無所獲。他嘆了口氣,叉腰嘀咕道:“難道真的什麼都沒有?”
不,有的。
我在阿一的注視下把手伸到牀底的一條細縫裡,然後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掀,牀板發出刺耳的一陣咯吱聲,緊接着一個佔了半張牀的大洞出現在我們眼前,兩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裡竟然有一條暗道,裡面階梯近乎筆直延伸進黑暗之中。
阿一驚訝地看着我,“你知道這裡有地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張牀跟我家裡的牀很像,而我的牀就是可以掀開,裡面有一個空間可以利用的。
手電筒已經沒電了,阿一隻能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把我護在身後,小心翼翼走進了那間地下室。
“這裡應該是臨時挖出來的一個地方,牆面很粗糙,”阿一在牆上抹了一下,牆上還有碎屑跟着嘩啦啦落下來。一共走了十二級臺階,我們到了密室底部,這還真是個十分狹窄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下來,已經有些擁擠了。我仰頭看着低矮的屋頂,有些杞人憂天這個地方地震的話,我們會不會直接被砸死在這裡。正想再往前走,我腳下突然被一個東西絆住,幸好阿一及時接住我,不然就得狠狠摔上一跤了。
低頭一看,是一個很老舊的行李箱,因爲被我踢了一腳,裡面的東西此時已經散出來,收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足足一箱子的往來信件和三本同一個人出版的醫學著作。
“鄭懋炳?”阿一拿起一本書看了看上面的作者名字,和信件上的收件人名字一致,至於寄件人的名字,“陳書明,應該就是陳翔如的父親了。”
雖然又是個沒有什麼印象的名字,但是至少成人間的書信往來,比孩子的日記可以給人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最上面的一封,還真是不負所望!
懋炳兄,
見信如唔。
多日未見,犬子工作之事幸得兄援手才得以解決,弟感激不盡。
另,弟還有一事藏於心中實在憋悶,特與兄說來,以解心中苦澀。犬子重歸自由後瞞着我與賤內,在外另結了秦晉之好,我本意讓他二人回家來住,女方卻不同意,只送來了女兒,名叫美如,唉,誠如懋炳兄先前所知,犬子已經鑄成了大錯,卻不想着悔改,反而無視家中規勸,又出去胡作非爲,有子如此,弟懊恨不已。
信雖然簡短,內容卻不少。
阿一眯着眼睛,手指在信上滑動,幾個比較重點的地方停留一下,“陳書明這封信應該是感謝信,感謝這個人幫他的兒子找到了工作,‘重歸自由’、那就是說他以前是在一個不自由的地方,‘另結’他從前有一個妻子,或者至少有一個女朋友,這個‘美如’應該就是小美了,還有這裡,‘已經鑄成大錯’,看來這個人還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我點點頭,光是字裡行間就能看出這陳書明對自己的兒子有多無奈了……不過這個兒子,是誰?陳翔如才上四年級,不可能是他,而且信中也說了,他兒子的女人把一個女兒送回了家裡,也就是小美,陳翔如跟小美的年紀相差不多……我心裡猛地一驚,一把抓住阿一的手,阿一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然後兩個人壓低着聲音像是怕吵醒了什麼人,異口同聲道,“祖父!”
很意外,這個陳書明竟然是陳翔如的祖父,可是他爲什麼會叫自己的祖父爸爸?
我收起這封信的時候,阿一已經把下一封信打開,不過可惜,第一封信給的信息太多了,導致接下里的十幾封信都沒有什麼實際價值,無外乎一個老頭跟在另一個關係很好的老頭髮牢騷,一直到信件已經快到了底,我心裡有些忐忑,不會這麼多信裡面只有這一點信息吧?
阿一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手上都滲出一層冷汗,好在,終於有一封有用的了。
前幾日懋炳兄送來的禮物弟已經收到,感謝兄百忙中還記掛着翔如,當年若不是兄的幫忙,這孩子也許都無法活下來,唉,弟知曉孩子本身無罪,可每日見到他,弟心中常隱隱作痛,彷彿犯錯的是我,若是當年能好好教育犬子,這一切也許都不會發生。
不說那些煩心之事了,近日賤內時常唸叨四月十五日適合踏青出遊,我看了日曆,正是週末,誠邀兄一同出門散心,屆時我會派家中司機秦思奇到兄家中相接。
原來我父親當年是這家人的司機。我的名字在陳翔如的日記中出現,父親的名字在陳翔如父親,不,應該說是祖父的往來信件中出現,冥冥中還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只是看這信中的感情,翔如的出生,對這個家庭來說似乎並不是一件很讓人開心的事情,“心中常隱隱作痛”,新生命對於一個家庭來說不應該是一件很欣喜的事情嗎?怎麼到了這個家裡,就成了“痛苦”?
阿一從箱子裡拿出最後一封信,跟其他的不同,這封信看起來要厚上很多。
“壓箱底的東西果然有點分量,”阿一把信件翻過來,放在手電筒的光圈中,不僅僅是厚度不同,這竟然不是一封要寄出去的真正意義上的“信”,封面上什麼都沒有寫,背後的蠟封也封的整整齊齊,他哼笑了一聲,“中獎了。”
“體檢單,陳書明,62歲,血型O型,”阿一掃了一眼,念出聲來,之後是很普通的體檢項目,直接跳過,下一張,“陳翔如,10歲,血型AB型,果然不是親生父子,陳翔如的血型應該跟他媽媽一……”話音未落,下一張化驗單落入眼中,“樑清如,32歲,血型AB型。”
阿一擡頭看了我一眼,“這樑清如會不會是陳翔如的母親?”
我也被他家這錯綜複雜的關係搞得迷糊,從他手裡搶過這幾張化驗單繼續往下看,結果在樑清如的體檢單下看到了一張診斷書,這個樑清如竟然患有心因性精神障礙。
“心因性精神障礙是指個體因爲強烈精神刺激而引發的一系列精神症狀,是可以治癒的一種精神類疾病,”阿一皺眉看着診斷書,“只是這種病一般都是要很強烈的刺激才能患上,機率很小,不知道這個樑清如當年事經歷了什麼。”
如果說前面推測的陳翔如與陳書明之間並不是親生父子,只是推斷,那麼接下里的這張親子鑑定算是把我們的推測完全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