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顯然激怒厲鬼。
可這隻厲鬼大概是不知該如何表達憤怒,畢竟他是沒有表情的。
他只是張了張嘴,嘴巴里發出桀桀聲音。
“我……我是後背着地……臉……完好。”他在狡辯,可這話聽起來有些太過蒼白。
我搖了搖頭,表示完全不同意:“就算是後腦勺着地,巨大的衝擊力,也會讓頭蓋骨粉碎……有時候折斷的頭骨,可能會直接刺破面皮!總之是相當的恐怖難看,絕對是破了相的!”
韓復白聽完這話,怒氣更勝,嘴巴張的更大,桀桀聲更響。
他蹙起鼻子,擡起五指收攏。
我身下那團黃土立刻涌動起來,緊接着,那種細胞都如同要被撕裂一般的痛楚遍佈我整個後背,頃刻之間,我已經痛到滿頭大汗!
這傢伙!分明是在報仇!就因爲我說他的死相難看!果然是個顏狗來的!就連死相都那麼在意!
“好,好……”我緊蹙着眉頭,忍着那種如同刀割般的酷刑,不得不認慫了:“有的人就算是跳樓,也不會影響到容貌,或許你就屬於這一種吧!你死的時候一定很帥氣,就好像現在這樣帥氣!”
我說了這番違心的話,韓復白似滿意很多,緊接着那種讓我飽受煎熬的痛楚也逐漸消失,最終歸於平靜了。
“你……你知道就好。”這口氣聽起來,倒好像是很得意了。
真服氣了,這鬼還挺傲嬌。
他重新步入山坳之中,那山坳之外處處是骨骸,顯得雜亂不堪,可這山坳當中位置,卻是收拾的極爲整潔,容得下七八個人並排躺下。他停住腳步,手掌輕輕下摁,那黃土即可緩緩放落下來,在接觸地面時,當即消失,同時我也躺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但那種封印我力量的古怪作用尚未驅除,我仍舊無法動彈分毫。
厲鬼韓復白在我身邊盤膝坐下來。
“帥哥,你到底想幹什麼?”既然這厲鬼是個顏狗,那或許換個稱呼的話,就更能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
“你……骨頭……法器。”他含糊不清,吐出幾個關鍵詞來。
我皺眉,這傢伙可以說是相當執着了。
“要怎麼做?”我忍不住問,躺在一個男人面前只能任人宰割,這感覺可真心有點兒怪異。
“腿……切斷……去肉……取骨。”他空洞目光在我全身上下移動。
他只是簡單描述了將我做成法器的過程,可聽上去,這程序好像是燉豬肘子的準備工作。
他緩緩擡起手掌,細長手指在我腰腹之間移動。我瞪大眸子,血脈賁張,心跳速度達到頂峰。那細長手指緩緩下移,到我的胯骨位置停下。
我緊張到發不出聲來。
該不會就這樣,直接將五指插進去,將我的大腿骨直接折斷拔出來吧!那畫面也太過殘忍了。
只是單純想想,頭皮就不由得一陣陣發麻。
在我落地時,偷偷跟着我一起飄蕩過來的幾張符籙,也緩緩落地,顯然,厲鬼韓復白也並未發覺。
那幾張符籙可以說是我唯一救命稻草了。
韓復白手指放下來,在我大腿上輕輕敲打着,就好像在挑西瓜一樣,似乎是在揣摩我的大腿骨夠不夠結實。
我緊蹙着眉頭,意念力高度集中,符籙當即騰起,衝向距離我咫尺之間的厲鬼韓復白,途中也急速化作冰錐。符籙的控制全部依靠意念,與肢體無關,因而此刻我依舊可以使用符籙進行最後攻擊。
可這冰錐攻擊,對厲鬼韓復白來說,顯然無甚用處。
他只是微微偏移頭顱,冰錐立刻射偏,打在山石之上。
我嘆口氣,看來不單單是力道,就連準確度我也是差得遠了,與林阿姨比起來簡直有着天地之差。
倘若林阿姨再次,就算是不能立刻制服他,但利用符籙壓制這厲鬼是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這種略顯弱雞的攻擊,並不能給厲鬼韓復白造成實際性傷害,卻是徹底激怒了他。
“你……騙子……女騙子!”他惡狠狠開口。
旋即,他搭在我大腿前的手指猛然一揚,那強大力道立刻劃開我的運動長褲。
“啊!”我尖叫一聲,羞到滿臉通紅,可渾身偏偏連動一下都做不到,根本沒辦法護住裸露出的肌膚。
啪嗒一聲,這厲鬼冰冷的手掌攤開,竟是直直搭在我大腿上。
頓時,就好像是一塊兒剛從冰箱冷凍室裡拿出來的冰塊徑直放在我大腿上似的,寒冷幾乎是直接透進我的腿骨裡去了。
厲鬼韓復白緩緩擡起手掌,微微擡起。
我知道,若他手掌再次落下,只怕我這條腿就要不得了,猛然緊皺眉頭,閉上雙眼,切住牙齒。
就算是死,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窩囊,死得有尊嚴一點,總比死時哭爹喊娘要好一點。
可我預想中的那種疼痛卻是遲遲未來,忍不住緩緩偷偷睜開雙眼,見到那厲鬼韓復白擡起的單臂停滯在空中,那空洞雙眸,卻是緊盯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膚。
我怔然,羞澀到面色頓時紅暈。
“你……你幹什麼!”縱然只是只厲鬼,卻還是讓我羞恥到無地自容。
就連是阿一,也從未如此盯着我。
那種恥辱感,是比對死亡的恐懼感更讓我難以承受,因而在蒼白質問之後,雙眸不自覺泛紅起來。
“我……不喜歡……殺女人。”韓復白生生開口,吐出這幾個字來。
那揚起的手掌,也緩緩落下來,但仍舊保持着盤膝而坐姿態,低着頭,遲疑許久後,猛然起身,俯身衝了出去,至少以我躺着的角度,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
束縛我力量的那股作用也逐漸消失掉了,我可重新活動肢體,第一時間便是脫下運動服外衣抱住露出的肌膚,隨後起身,認準了方向,撒腿就跑。
我當然不會失心瘋的留在這種地方,厲鬼的話不能當真,他隨時會失心瘋的殺了我。
可沒跑幾步,身後就又是一股子寒氣逼近,我猛然回頭,那厲鬼又是站在我身後。
他猛然抓住我肩膀,幾乎是在須臾之間,我就又回到那片空地上去了。
“你……你不是不殺我麼?”我瞪圓雙眸,厲聲質問。
我發誓我是第一次對着這麼一張帥氣的面孔發飆的。
“你,不能走。”韓復白簡單直白。
“要麼你立刻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走。”我攥緊拳頭,可身上早已沒有符籙,根本拿這厲鬼毫無辦法。
韓復白盤膝而坐,攤開手掌時,掌心中多出了一塊骨頭,顯是他片刻前從附近皚皚白骨中挑選出來的。
“那個男人,會回來救你,我殺他,練成法器。”韓復白語言遲緩,但也說明了意思。
看來這厲鬼也不傻,知道只要留住我,總會有人源源不斷的送上門來。
這裡陰氣極重,他留在這裡,自然可以以逸待勞,縱然真的是林阿姨與蘇亦竹聯手找上來,他也未必一定會輸。
“他們以爲我死了,一定不會來救我。”我執拗說。
韓復白不以爲意,但也只是搖了搖頭而已,並未搭話。旋即他微閉氣雙眼,如之前我跟李家長見到他時一般,雙手各自端了一塊骨頭,但這骨頭比起之前那兩塊差很多,大概是他不想損失修煉進度,方纔暫時以次充好。
我聽李家正說過,倘若讓他修煉成人形,就更加難以對付。
既然他一時不打算殺我,那我當然要儘量打擾他的修煉。
我在他身邊盤膝坐下來,長長鬆口氣,平復心境。
“你只是厲鬼而已,就算修煉成人形,也絕對不能夠真正融入到人類社會裡去,你是沒有身份的存在,人類社會是不可能接納你的。”我盯着他那張無可挑剔的面孔,低聲問。
我原本還擔心他不搭理我,但沒想到他立刻就開口回覆我。
“之前,之前的你,也不是人類,也留在人類社會。”或許是因爲在微閉雙目時,集中了更多陰氣,讓他說話比之前要流暢很多。
他所說的是蘇亦竹,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蘇亦竹從身份上來說,是人類。可從另外的某個角度來說,也或許不是。
“但我是人類,我有自己的身份證,也有自己社交圈兒。”我不打算挑明蘇亦竹的存在,這樣至少在以後對付他的時候,可以出其不意:“可這些你都沒有。不對,應該說你曾經是擁有的,可現在,那個曾經擁有這一切的你早已經死了,就算是修煉成人形,也不可能變成曾經的你……就好像是這張面孔吧,你活着的時候,是有着這麼一張面孔的麼?”
如果他在活着的時候有這麼一副面孔的話,應該是不會自殺的,早就被星探發現去當小鮮肉了。
果然,韓復白用森森口氣說:“這張面孔,是我在凝結實體時,根據執念重新捏造的。”
這麼說來,這傢伙倒很有做一個整形醫生的天賦,在沒有各種角度各種類型的照片作爲參考的前提下,只憑想象力就凝聚成這樣的面龐,可以說是很有天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