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他有些看不透,這麼荒唐的事情,要不是我親身經歷過我一定會覺得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都是胡編亂造,可他的態度如此坦然,讓我有些惴惴。
“嗯,怎麼不說話?”他忽然問。
我搖搖頭,有些不信,“阿一,你真的相信我麼?”
阿一笑了笑,伸手在我鼻子上颳了一下,“你又胡思亂想了,我相信你,也相信你說你見到了樑清如,阿幀,我母親是走陰的。”
我一愣,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錯愕。
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我真是不會相信的,阿一出生醫學世家,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可他的母親……
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我抿了抿嘴。
“所以……”他忽而正色,“你看到了什麼都不用瞞我,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若是你想騙我,也不會到現在都不答應我。”
唉,我心中嘆了一口氣,有些愧疚,“阿一,對不起,我現在……暫時沒那麼多想法,我只想擺脫現在的困境。”
他伸手揉我發心,“我知道了,你不用重複。”
“我現在只想幫你。”
我鬆了一口氣,聲音低若蚊吶,“嗯,謝謝你。”
在阿一的引導下,我把昨天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樑清如的,蘇梅的,盡我所能的詳細的將我切身體會告訴他,以及……夢中秦幀的請求。
阿一當機立斷,我們去找到沈青,完成她的意願。
陳家原先是住在海邊的,具體的位置我並不清楚,阿一陪我回家翻了秦思明的遺物想要找到一點點和那幢房子有關的事情,可根本就找不到,這個我名義上的父親,並沒有留給我一點線索。
原本已經清晰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斷,那種感覺糟糕透了。
下午蘇楠給我打電話說導師要找我,說是畢業論文有些地方需要修改,我匆匆忙忙跟阿一打了招呼就離開了,他說要留下來找線索我也就隨他去了。
奇怪,他怎麼不自己給我打電話。
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我們導師姓郭,叫郭鵬,是調研組的組長,當年我大一的時候還帶了我們班一門課,我想着畢業論文能過就行,聽上一屆師姐說,這個老師比較好說話,也就找了他。
辦公室的門虛掩着,我敲了門,得到他的迴應之後才推門進去。
郭鵬坐在電腦前辦公,下巴朝沙發點,“坐吧,我讓蘇楠給你打電話了,你的論文寫得不太合適,我們這個實驗雖然簡單,但是我看了一下你寫的,有很多地方太白話了。”
“小秦啊,你這樣……我怕畢不了業。”
我心中一驚,有那麼嚴重麼?
見我一直低着頭不說話,郭鵬倒是笑了,問了我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小秦啊,你有男朋友了麼?”
“啊?”我擡頭,臉上一片燒紅。
“沒有?”他似乎是試探,我搖了搖頭,想到了什麼瞬間又猛烈地點頭,“老師,我有男朋友,這個……和我的論文有什麼關係麼?”
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果然,這個預感很快就驗證了,郭鵬忽然起身,十分曖昧的問我:“那你覺得我怎樣?”
我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笑嘻嘻的,“老師,我不太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心中忽然有些噁心,就是那種忽然吃了一隻蒼蠅一樣的感覺,想吐又吐不出來,我腦中飛快的閃過很多可怕的念頭,心突突的跳。
郭鵬見我神色緊張,忽然跨一大步來到我身邊,我嚇一跳,“你幹嘛!”
連忙往後退,背後重重的撞在桌子邊上我也顧不得疼了,連忙往外跑,可那扇門竟然當着我的面一下子關上了,發出重重的撞擊聲。
“小秦啊,跑什麼呢?”
轉頭,郭鵬一臉蕩笑的朝我來,嘴裡的話污穢不堪:“現在已經六點多了,早下班了,就算你喊也沒人來救你的,好好陪陪我,論文肯定能拿優秀的。”
阿一,我心中絕望的喊了一聲,耳邊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郭鵬撲上來被我給躲開了,可是這個辦公室並不大,我被他抓到只是時間的問題,我一邊躲一邊大喊,希望能有人聽見,可我嗓子都喊劈了也沒見來個人。
“郭老師,我求您了,您放過我好不好。”我的聲音有些啞,撐着長方形的辦公桌一頭,繃緊神經提防着郭鵬衝上來。
他顯然也是累壞了,扶着桌沿氣喘吁吁。
窗外太陽已經下山了,風從外面吹進來有些冷,我背後早就汗溼了,眼睛往四處瞟,隨手就抓起桌上的杯子,警告他,“郭老師,您要是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郭鵬哼了一聲,“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想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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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要過來,我隨手就把瓷杯扔出去,沒想到被他給躲開了,杯子撞到水泥地面一下子四分五裂,茶水也飛濺起來。
郭鵬撲上來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身上一股子煙味,一張嘴就是一口大黃牙,而且此,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不是郭鵬。”我冷冷的說了一句話。
郭鵬正拉扯我衣服的手忽然就停下來,一臉懷疑的看我,“你開什麼玩笑,我不是郭鵬能是誰。”
“是麼?”我笑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你附身在郭老師身上,這樣以爲我就不知道了麼,那辦公室的門總不能自己長腳關上了吧。”
被我識破,郭鵬所幸放開我,男人忽然一抽,軟綿綿的倒在地板上,從他身上飄出來一抹青煙在櫃子的暗處凝成人形。
“是你?”我並不意外。
蘇梅笑了一下,像一個紙片人一樣貼在暗處,而此時太陽才下山不久,天邊一片火燒雲紅彤彤的,亮得耀眼。
“你很聰明。”
我脣角掀了掀,斂下眼眸,“蘇梅,你不要再纏着我了,我都自身難保了,要怎麼幫你呢,你找別人吧。”
桌子上的紙頁被風吹得嘩嘩掀起,蘇梅的聲音有些遠,帶了一股心酸,“秦幀,我求求你了,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只能求你了。”
我有些爲難,手指攥緊手心,她看出來我的猶豫,小心翼翼的問:“你是遇到什麼問題了麼,要是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幫我,怎麼幫,一個自身難保的鬼能幫我做什麼。
我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說:“如果我的事情能夠解決,而我也還有餘力,我會幫你報警然後找到你的遺骸,或者你告訴我你的遺骸在哪,我幫你報警。”
她搖搖頭,有些傷感,“都過去那麼久了,一堆白骨,還有哪個警察願意受理這個事情呢,我也不求你什麼,要是你能到哪山坳中去一趟,幫我帶回來,燒成灰撒到海中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海中,海邊,我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到我根本捕捉不到。
見她說得如此誠懇,我也不願她再做糾纏,只能胡亂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不能繼續糾纏我。”
蘇梅忽然就笑了,興奮得像個小孩兒一樣,“來,拉鉤,不許變,要是你做不到,你就被我天天纏着。”
我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遂了她的願,手指觸到她的一瞬間覺得冰涼涼的。
天黑了一些,夏天的傍晚風有些涼,我接到阿一的電話,電話裡他的聲音是掩不住的興奮,“阿幀,我找到了。”
原來我們一直翻遍了家中卻遺忘了從小洋樓中帶出來的信件上邊兒寫了地址,兩個人真是騎驢找驢,瞎折騰了那麼久。
我直接打車回家,在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出發去海邊,我們市地理位置還挺奇怪,三面環山一面環海,偏生經濟也還算髮達,一羣人削尖腦袋往這來,房價貴得要死。
所謂的海邊並不是旅遊景區,一條環海公路直插很遠,沙灘上有人在玩水,不遠處就是一個村莊。
越是靠近這裡,那些記憶也如同海水漲潮一般,洶涌而來。
我沒有跟他說昨天的事情,免得他去找郭鵬麻煩,只是稍稍提了一下要是帶回去沈青的骨灰,就把蘇梅的遺骸給撿回去,他也同意了。
阿一總是這樣,我的事情他都當成天大的事情。
海風帶着一陣鹹腥的味道吹來,我閉上眼,腦中一幀一幀的將曾經的生活回放,翔如哥哥在沙灘上撿石頭,我提着一個小水桶跟在他屁股後面像一隻小企鵝一樣,一搖一擺的。
有些回憶一想起來就撕心裂肺,比如曾經是美好而今卻天人永隔。
阿一在來之前就認真在網上查閱了這個地方,雖然不是什麼旅遊景區,但也有小資的人士喜歡這種生活,在海邊開了一家民宿,他也就預定了兩間房。
我們來得早,天氣還不錯。
阿一登記之後我們就住進去了,我們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畢竟十九年前的事情,還指不定誰能記得呢,得慢慢打聽。
吃過飯,我們就往村裡去,郊區比城市裡安靜,連空氣都格外新鮮一些,海風鹹腥鹹腥的,帶了一些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