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有什麼辦法?”我的聲音立刻興奮起來,“您的意思是,我們還能出去?”
奶奶點點頭,“那是自然,本來我也沒有太多的把握,但是有紅珊瑚在此,可以助提升通神之力,送你們出去應該足以。”
我突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大對,“您的意思是,只送我們出去,那你呢?”
奶奶微微一笑,“若不是爲了等你的到來,恐怕我早就已經死了,當年我與黑薩滿在此一戰,早就大傷元氣,只能泡在這藥水之中苟延殘喘的活着,如今已經見到孫兒你,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我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剛見到奶奶又要分離嗎,“奶奶……我……”
我組織了半天語言,只是沒有一句可以表達我此時此刻的心境,奶奶臉看起來很安詳,“孫兒,你有沒有發覺,一開始去西域之地時,你只是想尋找親人,解開謎團,漸漸的卻開始對付起了冥昱教,謎團未解開多少,卻越來越多,走上了一條你從未想過的路,身邊多了一羣相互攙扶的夥伴。”
我磕頭機一般的點點頭,“有的時候要不是咬自己一下會感覺到疼,我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一個很長的夢。”
“大致上,我們管這種改變不了,卻不得不走下去的路就做命運吧,坦然面對就好,這其中的很多謎題其實我也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隻怕孫兒與冥昱教之間的決戰已經不可避免,不只是爲了我們的家族,也爲了更多的人不再受害,冥昱教的野心,從他培養讖黑開始,只怕是要毀天滅世,眼前的一切,不是結束,只是開始而已。”奶奶這幾句話,說的字字鏗鏘,卻透着無可奈何。
還沒等我說話,楊燦燦先插嘴,“奶奶,您放心,就算冥昱教不找我們,我還想找他呢,到處設計陰謀害人,當年是,在岱輿古國是,在這裡又是,只希望我們不要出現叛徒纔好。”燦燦咬牙切齒的說道。
“當年是?”我低聲重複了一句。
楊燦燦撇撇嘴,沒說話,“玄族的上任首領也是死在了冥昱教之手。”奶奶解釋道,我方纔明白爲什麼一直以來楊燦燦這麼恨冥昱教。
“每個人都有選擇,我們阻擋不了,燦燦就不要生氣了。”付馬拍拍她的肩勸慰道。我知道付馬其實是在說老三,這一點別說是燦燦,連我都生氣。
“我還沒有成熟到可以原諒背叛。”楊燦燦板着臉甩了一句,便沉默了。
“好了,我要念個咒語,孫兒,你來幫我個忙,大姐,你跟他們一起出去吧。”奶奶擡頭望着姨奶說道。
姨奶輕笑一聲,“我這把老骨頭,出去與否也都沒有多大意義了,倒是不如留下來陪你和那些族人。”
“對了,奶奶,村子裡那些族人怎麼辦?”我追問了一句。
“能從這裡出去的人有限,他們也就只能留在這裡了,無需再等三十年,兩年後,讖黑受地獄之火焚燒,必將出世,只怕那時耶魯裡復活之期已經不遠,”耶魯裡一旦復活,鬼砬子就會打開,那時我族人的性命就靠你了。”奶奶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大姐雖然不擅長巫術,卻是最好的巫醫,你們前路兇險,有她在,我也會稍稍放心些。”
大家都沉默了,我看到姨奶的眼角閃着些許淚光,“爲了避免夜長夢多,現在施法送你們出去,孫兒,去把血珊瑚抱來。”奶奶滿臉嚴肅的說。
我猶豫了一下,觸碰血珊瑚的時候,會不會我也被它電到?心裡還在上下打鼓,後來轉念一想應該不會,不然奶奶也不會叫我去拿了。
我屏住呼吸,觸碰到血珊瑚時果然沒什麼事,血珊瑚在這黑暗之中隱隱的透着光亮,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自然的造物之力。
姨奶從隨手的包裡拿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銅鈴遞給了我,我接過來疑惑的掃了一眼,“孫兒,一會我在念咒語之時,中間停頓一次,你就敲響一下這個法器,只能敲一次,切記!”奶奶嚴肅的說道。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裡還在納悶,這鈴鐺不是應該搖響的嗎?爲何奶奶說的是敲響?我把那銅鈴翻了過來才恍然大悟,這鈴鐺之中沒有舌頭,自然是不能搖響,姨奶緊接着將一個細小的銅錘遞過來,這鈴鐺看上去年代久遠,已經變爲暗黑色,只能在花紋邊緣之處隱隱的能看到原來的本色。
銅鈴之上刻着一張四不像的臉,臉型像馬,眼睛似羊,鼻子像豬,滿面獠牙,我心裡不禁爲之一振,這什麼東西?
在白叔還未露出真實身份時,我曾聽他說起過,薩滿教常賦予某些動物以人格化的想象和靈性,尤其是在原始的薩滿教之中,出馬仙的傳說極多,都是些修煉有成的精靈神怪出山爲濟世渡人,這到是讓我想到了之前守村的怪物褫鬽。
“孫兒,你可準備好了,我要開始唸咒語了。”奶奶斜着臉看我。
我點點頭,“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奶奶閉上了眼睛,表情甚是虔誠,嘴裡開始逐字逐句的念起咒語,說是咒語,到不如說是在唱詞,有着固定的音律,不知道爲什麼,聽起來卻讓人心裡寧靜,奶奶在中間停頓之處,我便要敲一下這銅鈴,瞧着瞧着,我怎麼好像感覺聽到了水聲,奶奶的咒語念罷,我敲了最後一下銅鈴。
“大家都站到這石臺上來。”奶奶所說的石臺,正是剛剛放置紅珊瑚的石臺,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我背起子涵,讓他靠在燦燦身邊,再跟付馬將奶奶擡到了石臺之上。
奶奶突然回過頭,望了一眼肖老,意味深長的說:“肖兄弟,無論你在出去的時候看到什麼,都不要動搖出去的念頭,否則你也許永遠都出不去。”肖老詫異的點點頭,我也在納悶,爲什麼只單單提醒肖老。
此刻水聲越來越近,我尋聲擡頭望去,不禁心裡一驚,順着我們進來的臺階之處已經被黑水所湮滅,正在淹沒整個房間,只是這水我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這水是我們剛進鬼砬子之時河裡的水嗎?”我問道,奶奶點點頭,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盯着門口似乎在尋找什麼。
黑水已經快沒到我們所站的石臺,這時從門口之處突然飄來一顆人頭,我們幾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再定眼一看,這人頭好像有些熟悉,原來正是上次載我們的河靈船,我舒了一口氣,河靈船慢慢飄到了我們所在的石臺之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居然還活着?”
此言一出,楊燦燦氣憤至極,剛要反駁,只聽奶奶說道:“河靈,紅珊瑚在此,可助你擺脫那人的糾纏,不過你要送我孫兒他們出這鬼砬子。”奶奶的嘴並沒有動,不知道聲音是怎麼發出來的。
那河靈的青銅像的頭好像動了一下,毫不猶豫說,“成交!不過你要先把紅珊瑚給我。”
“孫兒,把紅珊瑚放在那頭像之上。”奶奶說道,我猶豫了一下,尋思萬一這小子反悔了怎麼辦,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遲疑,又說了一遍,“快去吧——”我也只好照做,紅珊瑚放在上面的一剎那,河靈那青銅色的頭漸漸的發出淡紅色的微光。
“上來吧——”你蒼老的聲音說道。
我先扶着燦燦和曦雨上了船,其他人緊隨其後,我揹着子涵走了上去,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奶奶,她安詳的微微一笑,“兩年後,一定要來解救我的族人,大姐,孫兒就拜託你了,各位,保重!”
楊燦燦大哭了起來,“奶奶,等着我們兩年後來接你。”奶奶仍然保持着微笑,點點頭,只是身體有些顫抖。
“奶奶,保重!”我想說的話太多了,卻不知如何開口,千言萬語最後只化成這四個字,我強忍着難過,腦子裡又浮現出爺爺走時看的眼神,姨奶拍拍我的肩膀。
河靈船朝着我們下來時臺階的方向行駛,眼前已經都變成了一片汪洋,幾乎分不清哪裡是哪裡。
付馬一直皺着眉頭,“不知道出去了會不會遇到冥昱教的人,咱們現在都有傷在身。”
肖老嘆了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出現的時候再說吧。”今天河靈船少有的安靜,一直沒跟我們說話,隨着河水大概漂了二十分鐘,我們周圍到處飛舞着點點白光,像螢火蟲一般,那些白光一直跟隨着我們的船,在後面留下一道長長的光線。
“這是?”我詫異的問。
“君揚,你記不記得在小北屯之時,我們殺了那娑婆歲,釋放出那些中夢矢村民的魄,後來卻被吸進了棋盤山深處,這些就是了,它們跟隨在咱們後面,便可以一同出去,那些村民也可以恢復了。”肖老盯着身後光,解釋道。
歐陽曦雨大笑了一聲,嚇了我們幾個一跳,她摸摸周圍,“我果然——瞎了——”我這纔想起,曦雨的眼睛中了孽的毒液,剛剛用破夢刃之時,只怕是使了全力。
姨奶忙上前看了一眼,“出去了我想辦法,曦雨姑娘別太難過,一定可以治好。”歐陽曦雨沒說話,鴻天緊緊的握着她的手。
漂了大概20多分鐘,那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千萬不要向後看了,否則會出不去。”我們似乎駛進了一個大廳之中,遠處隱隱約約似乎有人,最遠處是個人形館,十分華麗。離我們近處石牀上,好像也躺着一個人,我打開了重瞳,楊燦燦閃着夜視眼,我們兩個立馬倒吸一口冷氣,躺在那裡的女子似乎被封存在透明的琥珀之中,正是肖老的女兒肖姚,我心裡咯噔一下,這裡應該就是第八層的地下宮,那人形館裡必然就是耶魯裡的屍體。
肖老一早便認了小姚,眼睛裡含着淚光一直盯着,船漸漸駛過,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奶奶只提醒他一個人,“肖老,別再回頭了。”燦燦的聲音有些顫抖,肖老慢慢的轉了過來,沉默不語。
前方,見到了久違的光明,駛到盡頭,便是一個洞口,我們相繼下了船,迫不及待的走向了外面,一切不是結束,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