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涵當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下手,後退了幾步回到了我們中間,瞪了一眼褫鬽,用命令的語氣道:“還不趕快解開大家的封印。”
褫鬽回頭往村子裡面看了一眼,一臉不情願的走了過來,嘴裡嘟囔着:“這小子到底是什麼做的,連破魂針都不好使?真是奇了怪了。”他走到我影子下,一彎腰,十分輕鬆的將定住我左手的鋼針拔了出來,果真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之前大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搞定。
感覺自己左手能動了,我趕緊放了下來,手擡的已經麻木了,褫鬽將四根鋼針全都拔了出來,我頓時就覺得可以自由活動手腳都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我幾乎全身都僵了。
褫鬽又解開了楊燦燦的封印,燦燦破口大罵:“你這條臭蛇,要不是那個老太太替你求情,老孃就能吃上蛇肉了。”
褫鬽瞪了我們一眼沒說話,我突然感覺頭一陣眩暈,就隨口問了一句,“喂——我這頭怎麼這麼暈啊?”
褫鬽停在原地,眼珠子轉了一圈,道:“正常人都會這樣,你的神識被我封在影子之中那麼久,當然頭暈,好人做到底,我就幫幫你吧。”說完他走到我身邊。
然後往下一系列的動作幾乎都是在五秒鐘之內完成,我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褫鬽走到我身邊的一瞬間,迅速從腰間拔出那紫色的鋼針,或者說他其實一直不知不覺的就放在了手裡,趁我不備,他立馬要捅進我的胸口處,我根本沒想到他會出此招數,躲避不及,然而接近我胸口之時,被一陣黑光彈開,我立刻意識到,這是羅剎鬼骨在起作用。
上一次金銀孽要取我性命之時,羅剎鬼骨就護了我一次,羅剎鬼女王曾說這鬼骨可以保全我一次,我以爲上次已經用盡了,怎麼這次又會如此?褫鬽見自己被黑光彈開,面如死灰,他上下嘴脣不停的顫動着,從嘴裡冒出一句不清晰的話:“羅……羅剎鬼骨,你……你們難道是……那……”還沒等褫鬽把話說完,他突然間七竅流血,便倒在了地上。
白叔站在他身後,手裡拿着他之前對付香屍之時所用的法器,惡狠狠的說了一句:“出爾反爾的人,活着也是個敗類——”我頓時傻了,眼前的白叔居然如此的陌生,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兇狠的樣子,衆人也都如我一眼驚訝,大家都沉默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君揚老弟,你沒事吧。”白叔回覆了往日的慈祥,朝着我笑笑,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我早就看出這個褫鬽心懷不軌,剛纔接近你的時候,手一直摸着腰間的紫色鋼針,還好我反應快。”
我知趣的說了一句,“多謝白叔,還好有你在,只是這麼殺了他,只怕村子裡……”我知道此刻其實我應該感激白叔,若不是羅剎鬼骨,只怕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可是他剛剛狠毒的樣子在我腦中,時時揮散不去。
“子涵放過他,是看在那村子裡老婦求情,他卻反過來還要偷襲你——”白叔越說越氣憤,加重了語氣。我低頭瞄了一眼吳子涵和肖老,他們倆人似乎各有心事。
這時候,擋在村口的柵欄被人移開,裡面稀稀拉拉走出了幾個人,他們都穿着如白叔之前破咒時所穿的衣服,但是頭上並沒有帶帽子,不知道他們在白薩滿處於什麼層次,領頭的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左右,他走近我們時,一臉嚴肅的說:“在下完琦,是這個村子的村長,幾位擅闖我們的村子,爲何還要殺死我們的守護者?”
楊燦燦心直口快,“我們本來要放他一馬的,是他非要找死,偷襲君揚哥哥,與我們何干?”
白叔冷笑了一聲,道:“燦燦姑娘說的極是,這就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看的出來,完琦強忍着怒火,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幾位來我們這裡,又所爲何事?”
“我是來找我奶奶的,據說她叫王二妮。”我插了一句,覺得這個村長一定會認識。
完琦一擺手勢,他身後的幾個人將我們團團圍住,“這些年來了無數批人,都是來找奶奶的,沒有一個是真的,如今你們又來送死,還殺了守衛,那就老賬新賬一起算。”他字字鏗將,能看得出完琦很生氣。
不過我又轉念一想,來了無數批人,我們闖過那北斗七星陣都是險象環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實力,能通過那裡?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冥昱教或者是隱調局,因爲只有這兩個地方纔是高手如雲。
完琦和身後的幾個人似乎布成了某種陣勢,白叔左顧右盼,似乎想看清他們的招式,完琦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動手——”我們周圍的幾個人開始搖晃手裡的法器,材質有些像白叔剛纔對付褫鬽的,我頓時覺得就好像我億萬個人在耳邊說話,心裡煩躁至極,頭幾乎要疼爆炸了。
突然又是剛纔那個老婦的聲音,“都停手,褫鬽出爾反爾,乃是我親眼所見,帶他們幾個來見我。”聽着那聲音,如沐春風,她蓋過了那些法器發出的聲音,頓時覺得頭腦清晰了好多。
法器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如果再繼續下去,恐怕我們真的不是這些人的對手,白薩滿果然是名不虛傳,完琦的臉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但是又不得不聽從那老婦的命令,狠狠的瞪我們一眼,冷漠的說:“跟我來吧,大祭司要見你們。”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當時的心境,那個神婆很可能就是我的奶奶,我從出生開始就從未見過的人,卻一直在世界的某處以她的方式存活着。我看了一眼衆人,大家的精神似乎還好,只是肖老臉色有些蒼白,他的歲數畢竟是大了。完琦帶我們經過村子的時候,裡面有很多人或是站在路邊看我們,或是躲進屋子裡,透過門縫和窗縫偷偷的觀察我們。
村子並不大,幾分鐘便走到了盡頭,最裡面的房子最大,也最氣派,但都是茅草屋,只是蓋的與衆不同一些,我的心越跳越厲害,也說不上是激動還是興奮,或是害怕,因爲這一場面對,或許就會牽扯更多的人或事。
完琦將我們帶到屋子的門口,冷漠的說了一句,“你們自己進去吧。”說完,他給周圍的兩個人使了個顏眼色,那兩人便一左一右站在了門口,完琦便徑自走了。
我極度的想推開門進去,看看裡面的人是什麼樣子,卻發現自己顫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楊燦燦撇了我一眼,道:“行不行事,趕緊進去啊。”說罷,她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門踹開,門打在了牆上,發出了“碰”的聲音,衆人陸陸續續都走了進去,只有我傻站在門外發愣,楊燦燦在屋裡,一臉奇怪的表情對我說:“君揚,你快進來看看——”
我方纔回過神,一步一步的踏了進去,這屋子裡的設施很簡陋,在最裡面的牀上坐着一個人,她笑眯眯的看着我說:“來了——”我頓時目瞪口呆,因爲那個人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難道我奶奶是她?我腦袋嗡的一下就蒙了,莫非我奶奶是天山童姥?練就了返老還童的功力?
那女孩豎着一個馬尾辮,很活潑靈動,她從牀上站起,有禮貌的說:“幾位先請便,我去裡屋請婆婆出來。”此話一出,我舒了一口氣,也許剛纔是太緊張了,這女孩說話的聲音跟剛纔喊話的老婦一點都不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進了裡屋,我們也不敢貿然跟進去,只好等在這裡。
過了一會,女孩從裡屋裡走了出來,身旁攙扶着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嫗,雖然頭髮已經全白,但精神看上去極好,她朝着我們點點頭,目光落在我身上時,眼睛裡竟閃着淚光,老人嘆了一口氣,“三十多年了,沒想到一切卻只是一個開端。”
沒錯,就是這個聲音,剛纔喊話的就是她,我激動萬分,連嘴脣都有些不停使喚,“您……您就就……是我奶奶嗎?”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搖搖頭,她慢慢的走進我,盯着我的胸口處,又瞄了一眼右臂之上的蛇形紋身,激動的拉住我的手,“沒錯,就是你,羅剎護心骨,這劍靈的紋身,以前都曾是他所有,終於等來你了,好孩子。”
那女孩在旁邊忙幫着擦眼淚,老嫗激動的幾乎說不下去了,“您不是我奶奶嗎?那您是……”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老人深呼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想必你已經知道你奶奶的名字了吧。”
我點點頭,“八公說,我奶奶叫王二妮。”
老人笑了一聲,“那是小名,後來漸漸的就被人叫成了大名,我是你奶奶的親姐姐,按照備份,你還要叫我一聲姨奶嘍——”
楊燦燦小聲嘟囔了一句,“那你豈不就是王大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