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劍坐在椅子上默默沉思,忽覺心口一陣悲涼,緊接着心如刀絞,往事如烏雲版沉沉壓過來。他突然捂住胸口,前所未有的難過,不禁大喊一聲,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林宇劍縱然傷心,但他依然清醒,他知道他是中了“摧心碎情”之毒。
江湖人士視水月宮爲不堪之地,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水月宮並不專注內功修行,更多是旁門左道,最擅長用毒,幻術,媚術,暗器,攻心。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雖然冷月宮多是女子,武功技藝在江湖上根本排不上名,但多少人問之色變,又有多少英雄豪傑折在他們手上。
水月宮裡的人習慣將武器帶毒,當武功不敵時,只要有一次機會能擊到對方,就可以反敗爲勝,再不濟,也可遁逃。
冷心柔竟然將鞭子上抹上“摧心碎情”,這種毒,會讓人傷心到肝腸寸斷,極度脆弱,以至於無法控制的不停傾訴來緩解積壓胸口的悲痛。等堵在心裡的事情說完了,毒也就解了。如果一直強撐,不肯說出,那就會心力衰竭而死。
林宇劍見識到這種毒發作的情狀,還是在冷心柔身上。
那是兩年前,林宇劍告訴冷心柔,柳如霜已死,他喝醉酒,死在王寡婦門前的河裡。
林宇劍知道柳如霜身上有些功夫,雖不算上乘,但闖蕩江湖沒有問題。只是他是個旱鴨子,一輩子怕水。
柳如霜喜怒無常,冷心冷面,世人皆知他難相處,但因着貌比潘安,風姿卓絕,也得了個如霜公子的尊稱。
柳如霜結交的朋友也很雜,當朝的太子,酒肆的小二,京城的首富,青樓的歌女,水月樓的林宇劍,以及。。。。。李家屯的王寡婦等等。
林宇劍說的死因,合情合理。因爲越是在常人身上不合理的事情,在柳如霜身上都見怪不怪。
然而冷心柔並不信,她急急問王寡婦家在哪?她要去探個究竟。
林宇劍攔住她,給她柳如霜佩戴的那把寒霜劍。
林宇劍說:”他人已經死了,劍我給你取回來了,留個紀念吧。“
冷心柔握住劍,仔細查看,那上面獨特的花紋時誰都做不出來的,她像被重重一掌擊在頭頂,呆呆的癱坐在地上。
她知道柳如霜說過這把寒霜劍是他摯愛,他在劍在,如果人劍分離,那他必定不在這個世上。他還說過,有一天如果他找到人生知己,他的摯愛不再是寒霜劍,他會把劍當作聘禮去迎娶她心愛的姑娘。
冷心柔無數次去幻想有一天寒霜劍在自己手裡。但她從未想到是這樣的得到。
一連幾天,她躺在牀上,不吃不喝不睡。
兩位宮主少了這個得心的手下辦事,如同少了膀臂。不覺也去看了她幾次,眼看她一天天暗淡,消瘦,跟那些被媚術迷惑中了相思局的男人一樣。如果一直這樣下去,說不定命都保不住。
二公主說:"我有一味藥,本來是想對付林哥哥的,要是哪天他惹我生氣,我一定會讓他試試這藥。"
林宇劍笑着不置可否。
等冷心柔服下藥,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從牀上坐起,抱住二公主,嚎啕大哭起來。
她好像個小孩子一樣,訴說着對柳如霜的愛慕,和對他離世的傷心。
她哭到:“柳如霜沒良心,我爲他做了那麼多,他就這樣離開了我。。。。。。”
冷心柔連服了三天的藥,三天的時間裡,她見人就哭,不停的說着自己的愛慕與傷心。
一開始大家還同情她,後來紛紛覺得尷尬,躲避不及。
二公主促狹,非讓林宇劍陪同。林宇劍硬着頭皮聽着她抽抽搭搭的訴衷腸,當然這衷腸不是爲他。他從未見過冷心柔這樣子,他心裡面也有點難過,想起自己的傷心事,也想跟着哭一下。那時候他覺得人能無所顧忌的哭 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二公主這藥是良藥。
冷心柔平時也是倨傲的女子,如今衆人見她這般如村婦哭喪版的情狀,着實不知如何勸她。
哭了三天,她的毒解了,她的心結也好了,該吃吃,該喝喝,除了見人時臉紅一些,倒跟平時沒什麼不一樣。
一定要說不一樣的,那就是她的粉越塗越厚,口脂也越來越紅。越發讓人忘記她之前清麗的樣子。
此刻,林宇劍的毒已經發作的很厲害,他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初春也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哭泣的男人。今天的一切都讓她驚訝。
她看他渾身是血,哭到發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只好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問:“你怎麼了?”
林宇劍心裡面的脆弱早已經到了頂點,他一把抓住初春的胳膊,溼潤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彷彿要看到她心裡。
初春有一點害怕,但她掙脫不了。
林宇劍哽咽的說:“初春,我不是個好人,我出賣了兄弟。”
初春覺得他委屈的樣子像個小狗一樣,她不禁心軟了一下,想撥開他額前的亂髮
初春明白他在爲她不知道的事情內疚,就安慰道:“壞人從來都說自己是好人,你不是壞人。你是怎麼出賣兄弟的?”
林宇劍把她昏倒後,如何支開冷心柔的事情告訴了她。
他看到初春的眼神慢慢的沉重起來,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林宇劍的心也一點點在下沉。他內心翻江倒海的想傾訴,但他知道今天即使憋出內傷,他也絕對不會再提別的過往。
他的人生就是一程又一程的苟安,因着一段段別人給的善良溫暖浸潤,當他在長長的黑暗裡,即使是一個幽靈,也還知道光明的路。
他貪戀着初春的信任與關心,至少今天還有。
初春說,早飯到現在還沒吃呢,我去做早飯,你先歇會。
他嗚嗚的哭了一會,自己覺得很丟人,但沒有辦法,他只有這樣毒才能解。
他長這麼大,很少這麼恣意的哭過,再大的委屈也是深夜在被子裡無聲的掉幾顆淚。
現在哭成狗的他覺得丟人但也好久沒有過的放鬆。
初春故意多做了幾個菜,直到他哭完了,菜才端上桌來。
她給林宇劍撐了一碗飯,往他碗裡夾了些菜。看到他那喪氣的模樣,可憐又可愛。
不禁打趣道:快吃,吃飽了纔有力氣哭。
她的調侃讓林宇劍心裡明亮起來,他辯解道;“你以爲我願意哭啊,我是中了冷心柔的’摧心碎情‘毒。”
初春精通醫學,她明白有些草藥能平復病人情緒,那自然有些毒物可以攪動情緒,原來如此,怪不得一個大男人如此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