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矇矇亮，司空漸離走出會館，決定去外面散散步。
一旦踏入丹夏，主場也再不是他。只有平寧世家傳令，他才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要怎麼做。
有的時候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玩弄於鼓掌之中呢？
不錯，如今他的確是在被平寧少芸牽着鼻子走。
十二月初五，距金蘭節還有兩日時間。司空漸離還遲遲沒有收到平寧少芸的消息。
難道她讓自己去偷谷陽錘，只是爲了單方制衡榮成一族麼？難道暗藏與會館密室之中的烽火炮正是平寧世家的秘密武器？
可她爲什麼會讓自己察覺到這一點呢？
司空漸離笑了，他搖了搖頭，嘆道：“人心還是複雜！”
他繼續往前走去，一覽飽滿雪景。
去年的雪是萬千流陪他看的。
這一路下來過於奔波，司空漸離也沒好再打擾他，就留他在會館貪個懶覺，順便自己去熟悉熟悉丹夏的環境。
會館屬於平寧世家的一部分。
世家分爲平寧府，會館跟客房三處。
相信瑾月現在一定在客房休息呢吧？
“瑾月捕快？”司空漸離詫異道
眼前手持彎刀的紫衣姑娘不正是瑾月嗎？她怎麼也起得這麼早？
“司空漸離．”瑾月看着他，同樣有些懷念。
二人都明白，不論是朋友還是親人，離開太久，就會生疏。
司空漸離撓了撓頭，憨笑道：“我想給你道個歉”
瑾月也笑了，“不必，當時我的確隱瞞了你一些事情。”
司空漸離懂，當時她之身來到康城多半是奉了禎烏國主柯思魯的命令，所以他一開始的推斷就是對的。
他故作咳了幾聲，意味着要換個話題講。
“你說還有兩天就是金蘭節了，我們都會找到本該找到的答案麼？”
瑾月道：“會吧．”
司空漸離大笑道：“你好像心裡沒底啊！”
並非瑾月沒底，而是她一直還記着曼陀羅曾說過的話。
她忽然道：“你還記得曼姑娘說過什麼嗎？”
司空漸離頭一歪，微笑道：“關於哪方面的？”
瑾月道：“玉道人。”
果然又是玉道人！
曾聽曼陀羅講過，玉道人早就死了。而且玉道人的高徒承虛子也隱居安城，隻字不提。
如此一來，玉道人的線索也應該是斷了吧？
司空漸離雖是這麼想的，不過口頭仍就逞能道：“不過這跟我又沒什麼關係！況且你我不都只是爲了追查玉淨甘露而來的麼？”
瑾月低下頭，目光遊離道：“我總是覺得這裡的氣氛不對。”
司空漸離四處盼望，無知道：“沒覺得啊，這個國家除了沒人主大權，其餘的都很不錯啊！”
瑾月忽然變得嚴肅道：“那你知道爲什麼平寧與榮成兩方一直在爭鬥麼？”
司空漸離道：“爲什麼？”
“因爲他們都想要得到玉淨甘露。”瑾月雙眼一眯，仰天道：“只不過榮成家族是激進派，平寧是保守派。”
司空漸離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當然知道平寧是保守派，不然他就不會幫平寧世家爭奪谷陽錘，斷掉榮成一族的去路。
不過他了解自己此行的目的，無非是揪出危害中原的那個奸賊，順便將允諾於柯烏方王子的事情做好，不論玉道人生死與否，他都會去千年雪山一探虛實。
至於平寧跟榮成兩方，他絕對不會再幫任何一方。
他是斷然不會趟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渾水。
忽然瑾月柔聲又道：“總之你自己小心吧！”
司空漸離聞聲附和道：“你也是。”
“嗯。”
這倒是讓司空漸離很詫異。繼而讓我小心，莫非危險就在附近？
瑾月並未多留，轉身就走。
“站住！”
忽然一粗狂有力的女聲叫住了瑾月的去路。
她知道，這人一定是開羅將軍希艾岑。因爲她早就記住了她的聲音。
瑾月緩緩轉過頭，那時並沒有太過端詳這位將軍的容貌。這一刻，倒算是一覽她的風光。
司空漸離也向希艾岑看去。
這位烏髮濃眉身披軍甲的女中豪傑，左眉有一道深邃的紫羅蘭紋案。但若她稍許一挺眉，那紫羅蘭好似花開一般，充滿着傲人的芬芳。
瑾月對其冷冷笑道：“你又想怎樣？開羅將軍。”
希艾岑指其傲然道：“上次就讓你僥倖跑了，這次我肯定不饒你！”
她這次拿的可不是鞭子，而是一對銀閃閃的吳鉤。
傳聞開羅將軍吳鉤使得尤爲精湛，速度之快，威力驚人，看過她出招的人沒有一個是能夠活下來的。
瑾月看懂了，她這是要動真的！但並未有懼怕，而是坦然道：“難道你不知丹夏跟禎烏是同盟關係麼？”
希艾岑嘴角一咧，傲然道：“那又如何？”
瑾月雙眼一瞪，“你最好別惹是生非，況且我也不想跟你做糾纏！”
“沒事兒！打吧！我就當看不見！”
優雅的步伐，滄桑的聲調，從一旁走來一頭戴紫晶冠，綢緞在身的中年人。
希艾岑轉頭一看，忙作揖道：“一品王！”
司空漸離一看，原來這就是丹夏一品王榮成緒啊！他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兇惡，反倒很面善。
榮成緒走到希艾岑的身旁，望着清晨十分初升的日頭，含笑道：“開羅將軍，這是又要聞雞起舞了嗎？”
他把希艾岑比作是勤奮的人，把瑾月比喻成雞。不過看着架勢，瑾月好像並不知道榮成緒這番話的含義。
希艾岑衝着他拱拱手，傲然道：“我只是單純的想跟這個禎烏快捕比試一番，還望一品王在一旁做個見證人！”
榮成緒合着雙眼點了點頭，似乎已經允諾了她可以這麼做。
“你！”
瑾月眉頭一皺，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然聽見司空漸離在後聞聲道“瑾月，跟她打吧！不打你也走不了。”
司空漸離好像早已懂她的心意，只是方纔差了一支指路明燈。如今被被司空漸離這麼一提點，她倒是真想跟這個開羅將軍放手一搏！
“來吧！”
“來啊！”
二人對峙，捲起腳下積雪，順勢之間打成一片。
她不愧是開羅將軍，將軍交鋒很少見有人去用如此短小精悍的兵器。吳鉤抹着厲風聲，猶如一隻奔放不羈的猛虎，震欲在瑾月的刀鞘上，使她不得不拔刀應敵。
榮成緒，司空漸離兩人各站一邊。看似毫不在乎局勢的變化，可這一刻分明就是司空漸離代替着平寧世家與榮成緒做了一次正面交鋒。
瑾月不單單是爲自己而戰，更是爲國家而戰，所以她不能輸！
二人交錯十幾回合，希艾岑那對玄鐵吳鉤被磕得傷痕累累，瑾月的刀也是。
二人順勢收掉兵器，相互對掌又各自交錯，矗立在地。
周遭的積雪已成露水，二人小試身手過後也冒出了汗漬。
忽然，希艾岑麾下的千軍萬馬將瑾月層層包圍。
在場四人無一不怔住！
榮成緒失色道：“開羅將軍，這是做什麼啊？”
“都下去！”希艾岑立即失色，大喝一聲，臉上掛不住彩頭。
一聲令下，大軍紛紛離去，瑾月跟司空漸離這才鬆了一口氣。
榮成緒忽然拍手，大笑道：“這就對了！點到爲止！”
可這又算是點到爲止麼？明面上，瑾月的氣勢已然徹底崩盤。
看來榮成一族絕非等閒之輩，巧妙地藉助了希艾岑的手襯托出自己的威勢！榮成緒還真不愧爲一個笑面虎！司空漸離領教到了。
不過他卻
並不擔心，因爲司空漸離也有着自己的算盤。
其實萬千流而早已起牀，如今他正在陪平寧少芸這個小丫頭玩鬧。
偌大的府上，二人放着草紙折成的風箏，奔跑着，說笑着。
小孩子嘛，不論她多麼人小鬼大，她終究最大的喜好還是玩！萬千流正是拿捏住了這一點。
二人也玩了好長一段時間了，相繼累的臥倒在後亭的雪地上。
萬千流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道：“小妹妹。”
“叫我郡主！”平寧少芸也是吁吁着，卻仍不忘記自己高貴的身份。
萬千流無奈道：“好吧郡主，我都陪你玩了一天了，你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啊！”
平寧少芸撇了他一眼，古靈精怪道：“本郡主心情好，就答應你了！”
萬千流忽皺眉道：“你們國家爲什麼有兩夥勢力啊？”
平寧少芸癱在地上，大喘口氣道：“你問這個啊！”
萬千流看着她道：“嗯。”
平寧少芸道：“丹夏的確有兩股勢力，我們平寧世家跟榮成一族，但是我們都是在爲金蘭聖母效力。”
她怕萬千流不明白，於是又坐起身來解釋道：“換句話講，金蘭聖母就相當於你們大明的皇上。只不過她不摻政事，所以要比你們大明的皇上要自在得多。”
平寧少芸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不過金蘭聖母要跟榮成家族親近一些，因爲她本姓榮成。所以嫡系家族的人全都成爲了藩王。”
萬千流忍不住道：“那你們呢？”
平寧少芸小嘴一撅，又道：“當年南滿入侵，由張威遠與平寧無極二人合力擊退南蠻。張威遠如今成爲了破空派的掌門，而平寧無極，也就是我跟平寧舒蓉的父親。張威遠當年是金蘭聖母的情郎，他走了以後，將整個丹夏付於金蘭聖母的手中。而那件事，他做的的確有失水準。”
萬千流疑惑道：“哪件事？”
平寧少芸不服道：“我爹跟他是一同打天下的人，理應天下平分。奈何我爹在那場大戰之後就病逝了，張威遠變相將丹夏全部付之於金蘭聖母的手中，這麼做當然有失公允。”
萬千流一聽，恍然大悟。他又道：“所以你恨他麼？”
平寧少芸雙眼瞪得滴流圓，恨不得把喉嚨喊破：“當然恨！平寧家族的所有人都恨他！不過最恨的應該是金蘭聖母的兒子吧！”
萬千流道：“他又是誰？”
平寧少芸疑惑的看着他，側頭道：“你打聽這麼多幹嘛！”
萬千流笑了笑道：“不向你瞭解這麼多的話，金蘭節那天我怕我說錯話啊！”
平寧少芸小嘴一撅道：“我又沒打算讓你們參加！”
萬千流反問道：“那你叫我們來幹嘛？”
平寧少芸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道：“歸還谷陽錘，奪得玉淨瓶！”
萬千流記得，她剛纔還說過玉淨甘露在金蘭聖母的手裡。他大驚道：“你這是想造反？”
平寧少芸搖了搖頭道：“並非是造反，因爲金蘭聖母也不想將這位子傳於他的兒子，不然也就不能讓我們平寧世家跟榮成一族共存了。金蘭節那天會競選下一屆掌權丹夏者，畢竟金蘭聖母年事已高。”
萬千流恍然道：“你是想推平寧舒蓉上位？”
平寧少芸把頭一揚道：“叫丹夏公主！”
萬千流無奈道：“嗯！丹夏公主！”
平寧少芸重重道：“正是！”
萬千流笑了，點了她眉心的硃砂痣一下“你這小娃娃的腦袋可真是聰明啊！我看你比丹夏公主強了不只一百倍啊！”
“那當然！”平寧少芸仰頭，神氣道：“總之丹夏公主一旦上位，我敢擔保中原再不會流傳玉淨甘露！”
萬千流道：“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說着，平寧少芸抓起萬千流的胳膊，跟他的小拇指拉了勾。
拉鉤的情誼，是不會變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