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月薇最近的心情很跌蕩,但總的來說比較愉悅。
少了一隻討厭又惹不起,自己時不時還得往上送的蒼蠅,一下子就清靜了許多。賀家少爺雖然不舉了,但商業廣場的項目還是要做的,曾家這邊怕她受到牽連,已禁止她接手。
不能體現價值固有些遺憾,可也幫她做了決定,起碼沒那麼糾結了。
這日一早,她跟以往一樣來到公司,進到自己的辦公室。這屋子有點小,只是在辦公區裡用玻璃隔開一個空間,不算很正規。
曾月薇放下包,就開始打掃衛生。她有嚴重的隱私癖,從不讓保潔阿姨進來,更不喜歡讓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領域。
過了一會,她收拾完東西,公司的人也陸陸續續到來。她捻了點茶葉,正出去接杯熱水,忽聽保安喊道:“薇姐,有你個快遞!”
“哦!”
她略微奇怪,因爲最近沒買過東西,走近一瞧,見是一個很小巧的包裹。又掃了眼單據,上面留着寄件人的電話,卻是顧璵的。
她拿着東西回屋,拆開一看,裡面是個小盒子,整整齊齊的碼着九顆香丸。
曾月薇不明所以,操起電話就打了過去。對方很快接通,開口就問:“喂,東西收到了?”
“收到了,怎麼個意思?”
“我想請你幫個忙。”那邊有些尷尬。
“什麼忙?”她頓時興趣大增。
“呃,你那些同事、朋友,有沒有精神壓力特別大的,我這個香對促進睡眠,保持精力非常……”
“哈,你讓我安利一下麼?”她打斷道。
“呃……對,我這段手頭有點緊。”那邊愈發難堪,卻實話實說。
曾月薇拈起一顆香丸,邊打量邊問:“那你的主打產品就是這個?”
“有兩種,一種是香丸,一種是線香,線香還得窖藏幾天,好了我再給你郵過去。”他解釋道。
話說倆人在沉香展之後,關係倒親近了一些,可以稱作朋友了。曾月薇一直怕他被賀天修理,聽到那孫子不舉時,還慶幸他逃過一劫。
她認識顧璵開始,態度始終在變,從質疑到放棄挑釁,再到些許瞭解,發現丫是個特平實的傢伙,除了制香就沒有別的技能分。
“安利沒問題,你給個底價吧。”曾月薇笑道。
“呃,香丸一盒六顆,我想賣二百。線香六十支,我想賣五百……如果多買的話,還有優……”
“停停停!”
她頭疼,直接道:“香丸四百,線香一千二!”
“啊?貴了點吧?”那貨驚訝道。
“嗤!你知道他們一盒抗壓藥多少錢麼?還在乎你這點小錢?”
曾月薇盡情嘲諷,隨即又笑道:“對了,你打算給我多少好處?”
“呃……”
那邊噎住,真是一點商業細胞都木有。
一般這種事兒,都是賣家給個底價,由代理去忽悠,再從中賺差價。但曾月薇什麼家庭背景,根本不在乎這個。
聽那邊磕磕巴巴的,她也不開玩笑,道:“行了,哪天請我吃頓飯就ok。”
“呵,那謝謝你了。”
“沒事,先掛了。”
曾月薇掛斷之後,不禁撇了撇嘴,這屋子裡就有香具,她便拈起一顆想試驗一番。
那器具是整整一套,包括香夾、香匙、香鏟、羽塵、香爐、銀葉罐等十幾種。她拿過一隻巴掌大小的銅爐,裝滿用硅藻土煅燒的專用香灰,再將一塊小炭燒紅,埋入灰中。
然後用細筷扎孔,孔上墊一隻雲母片,雲母片上面便是香丸。這個方法叫隔火薰香,利用炭和灰,便不會生出煙氣。
曾月薇特意跟老師傅學的,還別說,真唬住了不少人。
約莫等了幾分鐘,她左手持爐,右手一籠,便覺一股恬淡舒暢的氣息飄漫。悠悠的往鼻子裡一衝,竟似清風徐來,雲開見月。
“……”
曾月薇深吸一口氣,特滿足的閉目回味。這香果然不同凡響,以至於,她覺得自己定的價還是太低。
足足吸了三口,她才把爐放在手邊,開始今天的工作。許是香的緣故,亦或許心理作用,總之狀態極佳,思路敏捷,效率也是槓槓的。
不知不覺忙了快一上午,她才抻了抻胳膊,瞧瞧那香丸,才縮小了三分之一。
曾月薇整理好一份文件,又用座機撥了個號,道:“樂琪,你來一下。”
話落不久,外面便有人敲門,一個齊劉海的妹子進來,道:“薇姐,你找我?”
“這份資料你拿回去看看,做個ppt,下午開會用。”
“好的。”妹子笑嘻嘻道。
樂琪二十多歲,新來不久,聰明懂事嘴巴又甜,跟曾月薇處的不錯。她接過文件,沒挪步子,而是瞅了瞅那香爐,問:“薇姐,你薰香吶?”
“是啊,你也懂這個?”
“談不上懂,就是瞎玩唄,能讓我聞聞麼?”
“呵,給你。”
曾月薇拿起香爐,妹子低頭嗅了兩下,顯得很亢奮:“哇,我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姐你在哪兒買的?”
“不是買的,朋友送的。”
“哦……”
樂琪明顯很失望,邊轉身邊可憐巴巴的瞧着。曾月薇見狀,隨手拈起兩顆香丸,道:“行了,別賣萌了。這個給你,薰好了再過來,我那朋友正好要賣呢。”
“謝謝薇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妹子轉身閃人,回到座位,把香丸小心的裝在盒子裡,又接着埋頭工作。
不多時,已是十二點整。辦公區漸漸躁動,各自起身,旁邊一個姑娘喚道:“琪琪,吃飯去啊?”
“我不去食堂了,約了朋友。”她笑道。
“好吧,那我們先走了。”
待部門同事散盡,樂琪才站起來,乘電梯下樓,跑到隔街的一家咖啡廳。
環境優雅,光線略暗,有兩對情侶正親親我我。她四處找了找,尋到最裡面的一個座位,招呼道:“韓叔!”
“嗯。”
對面坐着個面貌普通的中年人,說是中年,其實很模糊,40-50歲之間的階段。他神情冷淡,吐出一個字就不再言語,樂琪卻很習慣,自己叫了些吃的,然後道:
“她昨天沒什麼事情,白天在公司,晚上我們一起去ktv。唱完她就回家了,沒感覺有異常。”
“今天上午也在辦公室裡,好像有個新項目,打算施展一番。哦對了,她早上接了份快遞,裝的可能是香,我剛纔看她薰香來着。”
“薰香?”對方皺皺眉。
“就是這個。”
樂琪摸出香丸,推過去道:“我平時也玩一玩,這品質真的超高,她說是朋友送的。”
“……”
中年人拿起聞了聞,點頭道:“可以,有些價值。”
妹子見有用,不由大喜,各種乖巧奉承更是一溜而出。
她只是一個新進員工,對公司本就沒什麼歸屬感,賀家許了一大堆好處,也就理所當然的做臥底。
之後,中年人又囑咐了幾句,便獨自離開。
…………
當夜,別墅內。
李巖持着香爐,深吸一口,又吐出一口濁氣,方偏過頭,留戀道:“不一般,真的不一般!能製出這種香的,說是大師也不爲過。”
“確實,我對這東西一直沒興趣,但這個太,太出人意料……”
賀尊在旁邊表示贊同,甚至有些詞窮的感覺。這兩位都是大佬,收過的禮物千奇百樣,其中就包括大量的沉香、檀香以及各種香品。
他們見多識廣,可面對這顆香丸,卻結結實實的被震了一下。
此時,候在一側的韓叔補充道:“曾月薇一共收到了九顆,而且那個朋友有做長期生意的意思。”
“你找的那人可信麼?”賀尊忽問。
“那人很容易控制,心思膚淺,應該非常可信。”
“那就好……”
他點點頭,又問:“老李,你怎麼看?”
“咱們跟了好幾天,旁人都很正常,就曾家丫頭露了點端倪。哪怕它不是線索,咱們也得當線索查下去,不然就斷了。”李巖嘆道。
“……”
賀尊也是不語,只盯着那香爐思索,半響方道:“備車,去太清宮!”
“現在?”
“現在!馬上!”
“好好!”
韓叔趕緊準備,幾分鐘後,三人已經行駛在路上。
時間很晚了,街上車少人稀,一路到了太清宮,只見朱牆碧瓦,大門緊閉,一片不小的建築羣隱沒在暗色之中。
“咚咚咚!”
“咣咣咣!”
韓叔先是敲,又扣着門環使勁拍,過了一會,值更的道士帶着怒氣趕來,吼道:“大晚上誰特麼……喲,賀董!李董!”
倆人對他的畫風變換之快,以及一口的粗鄙戾氣視而不見,直接道:“我們找莫道長。”
“呃……”
那道士一愣,不過也機靈,忙道:“莫道長應該還沒睡,快請快請!”
說着,幾人進觀,道士頭前帶路,叨逼叨叨逼叨個不停:“那老神仙厲害啊,咱們觀主見了都矮上三分,人家還愛搭不理。”
“在靜室一坐就是一天,可真有功夫。”
“下個月觀裡要辦場法事,二位若是有空,還請大駕光臨。”
很快,幾人到了後院,停在一間靜室前。那道士上去叩門,道:“老道長,賀先生和李先生來訪。”
話音方落,裡面傳來一個沉實有力的聲音:“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