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阿古一聲怒吼,裸露在外的兩條胳膊猛然鼓脹,就像有隻小老鼠在皮膚下面來回竄動。而這種鼓脹迅速傳到全身,隨着爆竹般的炸裂聲,兩米高的身軀硬生生又拔了一截。
他雙拳對撞,筋肉虯結,樹根似的崩露在表皮之上,顯得極其可怖。
與此同時,格圖也顯出了自己的最強姿態。
他要安靜的多,只是將身體擰成一個特古怪的形狀,眼睛漸漸變成了豎瞳,然後伸出舌頭。那舌尖居然分成了一股細叉,還發出“噝噝”的細微聲響。
跟他們相比,坎曼爾竟是最正常的。
她摸出一枚骨牌,用力一拍。從骨牌中立時飛出一隻猙獰的鬼頭,在空中形成了一小片黑雲。這鬼頭大的驚人,帶得陰風陣陣,那晚在張維別墅見到的三隻鬼面,簡直不值一提。
好傢伙!
三名法師沒有大意,知道對方不好惹,剛照面就祭出了最強招。
“……”
顧璵微眯着眼睛,面無表情,忽然身形一閃,再出現時,已到了阿古跟前。他還有閒心甩出一句:“我左你右!”
說罷,搶先攬住了左側五人。
“哈哈,來吧來吧,讓我見識見識真正的高手!”
阿古大笑着,拳頭如炮彈一般,帶着沉重且撕裂的風聲,呼的砸向對方頭部。
“閃開!”
顧璵腳踏雲煙,嗖地從他身側穿過。
即便眼力最好的人也只能勉強看到,在二人交錯的一瞬間,似有一道赤芒閃動,又隨即消失。
“來啊,膽小鬼,不要逃!”
阿古還在奇怪,對方爲何不戰。他正想轉身追擊,頓覺胸口一痛,力量似潮水般的洶涌退去。
他下意識的低頭,只見胸口處血肉無存,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心臟連同少部分的左肺部,已然化作灰灰。
“……”
阿古意識模糊,撲通倒地,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中招的。
顧璵略過這個大傢伙,停都沒停,又直奔坎曼爾。
坎曼爾見同伴被秒,立即操縱鬼面攻擊,同時大叫:“攔住他!攔住他!”
鬼面裹挾着黑氣,尖嘯着俯衝而下,三名教衆則揮動尖刺,瘋狂撲來。
“嗤!”
顧璵速度猛然加快,劃出一道虛影,周身火龍纏繞,又分作四股。一股迎上空中鬼面,餘下只聽噗噗噗三聲爆響,皆是穿體而過。
“啊!”
那幾人未等動作,瞬間變成了火球,燒的是鬼哭狼嚎,倒地翻滾,頃刻沒了生氣。
砰!
顧璵再一個大步,直接戳在了坎曼爾身前,在對方驚恐的眼神中,捏住那截細嫩的脖頸,然後用力一擰……
兩名法師,連帶三名主戰力,轉眼全滅!
另一邊,龍秋也接下了四人。
格圖吐着詭異的舌頭遊動過來,然後身形一矮,竟用自己的身體作爲武器,蛇一樣的纏向對方。
刷刷!
小秋連連揮劍,劍光寒凜,籠罩了前方數尺。
只見格圖就地一滾,從一個絕無可能的角度躲了過去,隨即順勢一繞,就牢牢盤在了她身上。
那根分叉的舌頭,略略略的輕顫,得色道:“噝噝!你的劍雖然厲害,但是傷不到……”
格圖張着嘴,卻嘎巴不出半個字。
因爲他發現,自己的舌頭竟然不見了,而下一秒鐘,連頭都不見了。接着是肩膀,雙臂,半身,腰腹,下身……
數息之間,這人完完全全的消失。
“法,法師……”
手下嚇得呆住,他們再兇,也沒見過這麼兇的。小秋可不管,長劍一點,抖出一朵青花,將三人罩在其中。
又是全滅!
幾個照面的功夫,西北教區就損失慘重。顧璵沒用幻術,那是壓箱底的,而且消耗甚大。小秋歇了練招的心思,也變得殺威凜凜。
不過呢,她剛把劍收回識海,胖娃娃就從虛空中跳出來,小臉青紫,然後嘴巴一張:“嘔!”
金蠶居然吐了。
噫!
瞧着它吐的那灘黑色血水,小秋扇了扇風,毫不心疼道:“它說太臭了,不好吃。”
“用不着它說……”
顧璵捂住口鼻,蹲下身開始摸屍。
燒成灰和被吃掉的不算,比較完整的還有五具。倆人摸索了一陣,找出些奇怪的卷軸和骨製品,小心裝進木匣,又往洞口方向飛奔。
小秋頭回出山,就碰上此等大事,顯得緊張又興奮:“哥哥,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呢?”
“召喚大怪獸唄,去了就知道了。”
………………
“應該是這裡了!”
大法師帶着衆人繞過洞口,向東約走了兩里路,停在了一面光滑筆直的巖壁前。
他摸了摸赭紅色的山岩,掌心射出一道黑光,幽靈般的穿透巖壁。他感受着傳遞回來的信息,再次篤定道:“沒錯,就是這裡!”
“終於找到了!”
“祖先有靈,祖先有靈!”
衆人一聽,臉上都帶着亢奮之意,其中又有倆人上前,躬身道:“大法師,請您移步,看我們破開此門。”
“速度快些。”
老者後退幾步,隨手一伸,就拽過一隻女性鬼人。他那粗糙的手指在飽滿的表皮上輕輕劃過,觸碰到的陰涼感覺,讓內心有了些放鬆。
這幫人從小就跟邪巫術打交道,精神和審美已經不太正常。他們看鬼人是極美的,若非有別的用處,早就佔爲己有,以供日常玩耍。
“……”
那隻鬼人特乖巧的任他摩挲,眼中透出莫大的恐懼。它,正是來措溫布騎行,然後被捉走的吳楊。
話說鬼人與低級殭屍的區別,就是它保留相當的神智,又絕對聽從指揮。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的意識被關在漆黑的籠子裡,只能透過一扇窗口看着外面。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在做什麼,但彷彿一個局外人,什麼都控制不了。
“你的資質倒是不錯,如果沒有任務,我還真想把你重新煉製……可惜,可惜。”
大法師看它眼中痛苦,自己卻非常愉悅,有一種變態的滿足感。
“吼!”
正此時,就見那倆人站在巖壁前,猛喝一聲,身體驟然膨脹,與巴虎兩兄弟相似,但形態要更加龐大。
倆人擡起胳膊,如揮動幾千幾萬斤的重錘,咣咣鑿着石壁。很快,就出現一個盆口大的窟窿,裡面果然是空的。
火洲不能帶炸藥,很容易被侵蝕,或者直接爆炸。好在他們力量強大,不多時就鑿出一方一人來高的孔洞。
“你們兩個,守在此處。”
“是!”
二人左右分開,跟兩尊門神一樣。大法師不敢怠慢,領着其餘人進到洞窟。
洞內沒有那種污濁不堪的空氣,反而火靈氣灌入,就聽噗噗數聲,光線大亮。卻是兩側鑲嵌的鬼頭燈自行點燃,泛着幽綠幽綠的光。
“跟上!”
裡面的通道不寬,可供倆人並肩同行。
大法師走在最前,環顧四周,這通道頗爲原始,沒太多的人工痕跡,頂上紅巖裸露,不見任何的支撐物。但神奇的是,此處極其穩固,沒有半點碎石掉落。
稍走了一段,前方便分出兩條岔路,大法師頓了頓,道:“左右各是一座養蟲窟,無需理會。”
說着,他繼續前行,餘人依次緊隨。
可偏有例外,走在末尾的一名教衆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往右側探了探。他下了通道的雲石路,往那邊邁出一腳。
這一腳,就見黑幽幽的窟內現出無數只紅瞳。跟着便是撲棱棱的翅膀閃動聲,一隻只黑影從窟中飛出,密密麻麻的遮蓋了整支隊伍。
“什麼東西?”
“蝙蝠!蝙蝠!”
“啊!”
猝不及防之下,有兩名教衆被咬傷。數息之間,這二人的神情已有些不對,眼眸渾濁,且帶着癲狂之意。
“砰!砰!”
兩名法師十分果斷,毫不猶豫的將手下幹掉,惹禍的那個傢伙冷汗直流,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
大法師冷哼一聲,從懷中摸出一支骨杖,喝道:“去!”
“哧!”
骨杖黑煙升騰,生成一隻幾乎凝聚實體的鬼面,這鬼面大口一張,剎時間,陰風倒卷,一股強勁的氣流裹帶着蝙蝠羣,直直往口中捲去。
“吱吱!”
上千只蝙蝠東倒西歪,根本反抗不了,如同一窩可憐的蟻羣,被吞入食蟻獸的肚子裡。
當洞窟恢復清靜,鬼面才顯出一絲人性化的飽腹感,黑雲哧溜溜的不斷縮小,又回到了骨杖中。
“沒空料理你,自行了斷吧!”
大法師瞥了那傢伙一眼,扭頭就走。
“……”
惹禍的那人看着隊伍遠去,使勁咬了咬牙,終究不敢違抗。他左手在右手上輕輕一彈,便有一片指甲脫落,化成了一隻小蟲。
他拈起小蟲嚼進嘴裡,不多時,已是七竅流血。
……
有了教訓,一行人更是謹慎,不敢亂碰。
這通道似乎無限長,走了好久都沒到盡頭。裡面的氣息也愈發古怪,他們只覺身上越來越冷,隨後又越來越熱,最後分不清冷熱,被兩種能量夾擊,顯得極爲難受。
又走了漫長一程,近乎到山腹的位置,前面纔出現一方洞窟。四面立着十二根石柱,圍成一圈石廊,正中卻是一座圓臺,附近還有幾具屍骨。
“去搜一搜!”
大法師見前方無路,便吩咐下去,自己也湊到一具屍骨前,細細查看。
這屍骨不知過了多少年,只剩一副骷髏架子,外面罩着破衣爛衫。它的姿勢很奇怪,類似佛門中的禪坐,部分骨骼也呈現出晶瑩的潔白色。
他伸出手指,在截白骨上輕輕一戳,只聽“哧啦”一聲,指尖像被溶化了似的,瞬間消去了一小段。
“桀桀……”
大法師不怒反笑,嘶啞道:“果真是佛門賊禿,還是修成佛性的老傢伙。好啊,好啊,任你生前風光,死後還不是落在我手裡。你這副半舍利架子,夠我煉出幾隻極品鬼頭了。”
他詭笑了一陣,便掀開那腐爛衣衫,開始摸身搜尋。不過很可惜,入手光溜溜一片,什麼都沒找到。
“哼!”
他冷哼一聲,又到了一具躺倒的屍身前。這具完全相反,骨骼漆黑,且多處變形,倒像只似人似狼的怪物屍體。
他卻面色一凜,鄭重的拜了幾拜,隨即搜身,居然搜到了一枚骨牌。
接着是第三具,看不出什麼頭緒,不過也摸出一枚玉佩,正面刻着陰陽魚,反面刻着雲紋,形姿飄逸。
道門中人?
大法師一怔,看來那場爭奪西域傳教資格的大戰,道門也有參與。只是不知爲何退出,讓佛門撿了便宜。
他翻遍了幾具骸骨,只找到兩樣東西。
“我們仔細搜過了,沒發現機關暗道!”
此時,手下人紛紛稟報,四周確實無路。
“哦?”
大法師目光閃動,順着洞窟地勢掃去,最後停在那個圓臺上。
他踩上臺子,見是一大塊石頭雕成,上有自己這一脈的鬼面圖騰。而按照五行方位,邊緣處各有一個凹下去的方孔,孔與孔之間有細槽相連。
“……”
他思考片刻,忽道:“你,你,還有你們幾個,站到那裡去。”
被點名的五人不明所以,老老實實的上了臺子,又分開站好。大法師穩居中央,摸出一隻骨盅,伸手一拍。
五隻實體小鬼從盅內飛出,各逮住一人,撲到頭上就開始狂啃。
“啊!”
五人死命掙扎,可惜無濟於事,鮮血順着頭部嘩嘩流淌,正流到那方孔中。
“啊啊……救命!救命!”
他們嘶嚎痛呼,慘不忍睹,其餘人冷冷瞧着,竟無一絲不忍。隨着血越流越多,很快灌滿了方孔,接着又灌入細槽,緩緩相連。
“轟!”
當血槽連爲一體,圓臺突然顫了一顫,然後慢慢的往下沉。
“還不過來!”大法師喝道。
那幫人如夢方醒,帶着鬼人跳上圓臺,一點點降到了地底。
他們都是薩滿遺民,學的也是殘缺秘術,沒體會過祖先全盛時的那種輝煌。但此時此刻,包括大法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平添了一份榮耀和激動。
在數百年前,或許更久,竟然能在火焰山中開闢這樣一方天地,簡直歎爲觀止。
圓臺沉降了十米左右,終於停止了動作。下面是更大的一個洞窟,靈氣異常濃郁,並且很清晰的分成兩塊。
一團黑氣,一團赤氣,涇渭分明。
而在它們交接的地方,卻凹陷出一池混色液體,池邊修築着一座祭壇,周圍亦滿是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