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治家(五)

朱宣殺了那個爲首叫囂的青年,院子裡的人都停下來,毅將軍卻是沒有停,他身子小又靈活,一會兒跑到這裡來一拳,一會兒跑到那裡給一腳。

看着別人停下來,毅將軍又是一記小拳頭打在那個小肚子上,然後聽到一聲:“哎喲,”毅將軍就跑走了。

柴氏先看到朱祿已經是嚇得不敢再罵,再看到朱宣又殺了一個人,更是嚇得抱着女兒渾身發抖,顫抖着對朱宣說一句:“這個人,是族長的兒子。”

一向就是一個敗類,可是在這一方里沒有人敢動他,不想今天命喪黃泉。跟來的人都嚇呆了,看着仗劍的這個人站在房檐底下,在死人身上擦擦劍身上的血,重新回劍入鞘,回身摟住身後出來喊殺人的那個美貌女子,柔聲開始安慰。

一個院子寂靜無聲,都能聽到朱宣在安慰妙姐兒:“怕不怕,不要看纔是。”妙姐兒病中憤怒之中,喊一聲:“這個人留不得。”

這一會兒看着就是腳下幾步遠,一個人死在腳下,血從身上涌出來,她啊呀一聲順着朱宣的手臂就投入朱宣懷裡,身子也許是因爲冷,也許是因爲怕看那死人,聲音有也幾分發抖:“表哥,”

喊完殺人的人怕見死人,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眼前也不是哭笑不得的時候,就有一個人驚懼之中說話:“你殺了族長的兒子,他殺了族長的兒子。”一羣人就要涌上來。

朱宣摟着妙姐兒,斷喝一聲:“大膽”聲如雷霆一樣,懷裡的妙姐兒先驚一下,然後聽着朱宣目視這羣沒有王法的村人,冷聲喝道:“再有上前來的,就和他一樣。”

驚得別人果然是不敢上前,聽着房檐上這個人吩咐自己的奴才:“怎麼縣尹還沒有到?快把這兩個死人拉開,不要驚到夫人和小爺。”

毅將軍目不斜視的昂首邁着小腳步從死人身邊走過來,對母親道:“母親不要怕,我就不怕,我也不看。”妙姐兒對着兒子蒼白着面龐笑一笑:“好孩子,快進去吧。”

“你們不能動他,我們要報官,這是殺人的地方,要等捕快來以後才能動這屍體。”看着朱祿烏珍一個手執長劍,一個亮出腰刀,這十幾個鄉人不敢上來,但是看到要動屍體,就喧鬧起來。

朱宣抱着妙姐兒正要往房裡去,外面一陣腳步聲響,朱壽帶着這一方縣尹過來,爲了接王爺,還調齊縣衙裡的衙役們一起過來。

朱壽一進來就嚇一跳,再看到兩個死人,趕快去找王爺,才發現他抱着王妃站在屋檐底下,正皺着眉頭很是不耐煩。

“下。。。。。。官官官,叩叩叩。。。。。見王爺。”縣尹撩起袍帶過來見禮,是嚇得不輕。這一手足於震住叫囂的鄉人。

朱宣不悅地緊鎖眉頭,看着跪在腳下的縣尹,冷冷地問道:“車來了嗎?王妃身子不舒服,要找個地方安歇幾天。”

縣尹正好跪在死人身邊,看着那臉上瞪着的眼珠子這麼近,還是有幾分怕人。說話還是在顫抖:“來來來。。。。。。了,請王妃上。。。。。車。”

如音躲在廚房裡一看殺人更不敢出來,耳朵往外聽着話,這一會兒不得不出來了,取一件衣服給王妃披上,朱宣用這衣服把妙姐兒從頭到腳裹起來,再看一眼兒子:“過來。”

一隻手抱着妙姐兒,一隻手拉着兒子的朱宣在衆人懼怕的眼光下走出門外,身後柴氏福至心靈,跟在後面撲通跑下來,號啕大哭起來:“求王爺作主,逼人一死守節,只爲了我家裡的幾畝薄田。。。。。。”

朱宣也不回頭,交待一聲:“讓她一起到衙門來,王妃好了再見她。”出了門看到朱壽已經打起來車簾,這是一輛普通的馬車,摸一摸車上墊得還算柔軟。

把妙姐兒放到車上去,再把兒子也拎上車,毅將軍對着正從衣服裡露出臉來的母親道:“我也動手了。”

腦海裡還是鮮血往外流的妙姐兒依然是面色蒼白,摸摸兒子的小腦袋,有心把毅將軍拉入懷中,自己還是神思痠軟,胸口欲嘔,只能對着兒子勉強一笑。

朱宣也坐入車上來,重新抱起妙姐兒,看着她手捂着胸口,也用手輕撫着:“好一點兒沒有,”然後交待趕車的朱壽:“車慢一點兒。”

乾嘔了一會兒也沒有吐出來,往後靠在朱宣懷裡,聽着他在對兒子說話:“怕不怕?”毅將軍老老實實地道:“不看是不怕的,看到了就害怕。”

“將軍要上陣殺敵的,不僅是戰場上有敵人,這樣的人也是敵人。”朱宣和顏悅色地交待毅將軍,看着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低下頭來看着妙姐兒,還是面色蒼白,這個孩子又生病了。

衙門的內宅裡收拾出一間房間來,當地的幾個醫生都找來候在這裡,熱身子淋大雨,再冷風一吹,不過是受風寒。

醫生們七嘴八舌看過,也沒有成爲什麼神醫,診出不相干的病來,只能說是受風寒。剛纔親眼看到一幕殺人,而且自己也動了怒氣的妙姐兒,昏昏沉沉的聽到坐在牀邊的朱宣不耐煩的籲一口氣,這些醫生們爲討好只是亂說話。

而妙姐兒則有幾分猜出來朱宣的心思,表哥以爲我又有了。想到這裡,頭痛欲裂的妙姐兒不由得一笑,覺得頭更痛,在朱宣大手的拍撫下慢慢才睡過去。

一覺醒來身子稍爲輕快的多,房外侍候的人聽到動靜都進來,卻是申夫人也在,縣尹的女眷,夫人和小姐都候在外面侍候。

牀上這一個嬌弱無比的人就是傳說中的沈王妃,民間傳說頗多,看到她睡在牀上不過是一個嬌弱到讓人憐惜的人。

喝了兩口粥,妙姐兒對如音道:“喊柴氏過來,”病榻昏沉中,妙姐兒還記得柴氏在身後喊冤:“。。。。。。逼人一死守節,只爲了家裡幾畝薄田。。。。。。”

“是不是再好兩天再見?”如音看着王妃兩頰仍然是嫣紅,提醒一句:“勞了神思,更是好的慢。”

妙姐兒揉揉額角,上前扶着她的卻是縣尹的女眷,對如音道:“先把這件事情瞭解,我也可以安心養病。”

片刻以後,柴氏被帶進房裡來,看着牀上這一位嬌花軟玉一樣的夫人,病態之中雙頰有若胭脂,更是讓人憐愛。

都是女人總要明白幾分苦處吧。柴氏跪下來把前情說一遍,說到動情處,房裡人人落淚,就是申夫人一直以申老爺的道學爲傲,也是用袖子拭淚不止。

妙姐兒靠在如音身上,這才勉強撐着把柴氏的話聽完,用手裡的絲帕掩口輕咳幾聲才道:“今年死的說有四個守節的人,你知道情況嗎?”

申夫人這才收起心裡的同情,擔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柴氏,報上來的這幾個節婦都是申老爺自己看過的,申夫人不能不用眼睛看着柴氏,生怕她說出來不中聽的話來。

“申夫人,”沈王妃不得不把她打發出去,也交待她一件事情,看着申夫人在牀前躬立,妙姐兒緩慢地道:“我要見董姨娘,請你把她帶來見我。”

申夫人身子一震,這件遲早要來的事情總算是來了。以前慢待申氏,早就不只一次想到申氏會做點兒什麼,不想今天還是來了。

牀前站着的還有縣尹的夫人和小姐,妙姐兒也打發出去:“你們也出去吧。”房裡只餘下坐在牀前的如音,一身痠軟得坐不住的妙姐兒斜倚在她身上,這才命柴氏道:“你如實地說。”

柴氏這纔敢大膽說出來:“有兩家是貪圖一年五十兩銀子,還有一家是秀才門第是自願的,一家是逼死的。”

說完以後,柴氏偷眼看一看王妃,看着她噓唏不止,然後又問道:“女子在家裡,難道不能維持生計,無力不能種田,別的難道也不能做?”

柴氏一一回答過,這才被打發出來,走出房來看到有兩個婦人在房外候着。“娘,”是柴氏的女兒一直在院內玩耍,這一會兒跑過來:“咱們可以回家了吧,不過家裡死了人,我怕。”

“走吧,咱們可以回去了。”柴氏懷裡揣着王妃賞的十兩銀子,覺得有幾分底氣,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如果有錢哪裡不能呆。

走出縣衙往家裡走,倒有幾十里路,剛走到田埂頭上,呼啦出來不少人,一個一個手指着柴氏罵:“你這個不死的女人,你守着田你自己能種還是能收,你去死有什麼不好,銀子我們不用你的,留着給你妞兒給後當嫁妝。”

袖子裡有錢,家裡又死過了人,住着也害怕。王妃一走,自己就成這些人的仇人,就是族長一家也容不得自己。

知道這些人都是族長讓在這裡等着的,柴氏一向就潑辣,護着女兒也回罵:“王爺王妃還在城裡呢,讓我明天就去回話,你們現在就想把我害了嗎?明天王妃讓我去給她煮粥呢,見不到我,你們還有命嗎?”

烏珍站在不遠處的樹後努力的皺着眉聽懂這樣的吵鬧,這個時候烏珍發現自己的漢話學的實在是不好,只是知道那些人在吵架,說的話快一些再加上鄉音就讓烏珍大爲惱火,怎麼我聽不明白呢?這可怎麼回去回話。

衙門裡,縣尹的女眷和小姐們也正在對着王妃在辯解,一個一個都是客氣地解釋:“鄉下人圖錢的居多,已經問過那一族的族長倒是個明白人,家裡的小子糊塗也是有的。想來和柴氏以前有過節,纔會帶着人上門去鬧。”

縣尹的小姐說話更爲有趣:“王妃想一想,他們並不知道王爺王妃在,去柴氏家裡還要帶上一幫子人,保不齊柴氏有一些不尷尬的事情在,逼死一個女人何必要這麼多的男人去呢?”

話說得乾淨之極,爲什麼帶那麼男人去,當然因爲以前有不好的地方。。。。。。沈王妃看着這樣的芝麻小官的女眷說話如此有趣,對着這樣一番話來辯解,倒象是柴氏有不對的隱私。

夫死再嫁難道有錯?忍着頭疼還要聽這樣的話,沈王妃不客氣,扶着如音的手道:“我累了,明兒再來說吧。”然後目視剛剛進來的董姨娘道:“明兒你再來看我。”

這就算交待完,然後睡下來。女眷們這纔出去,走到門外各自埋怨地看着對方,縣尹的女眷看着申夫人,兩個人總是認識,心裡都有想法,此地節孝一向是縣官的官聲,齊刷刷一排貞節牌坊是歷代縣官的得意之處,如果沈王妃一下子翻倒過來,這塊好看的布就變成一塊破爛的遮羞布,只怕還遮不住羞。

申夫人更爲惱火地就是,申氏嫁到王府去,這體面應該是自己的,王妃指名要見董姨娘,當着這些人的面讓她覺得面色無光。

房裡的妙姐兒更是氣惱,官官相護,你護着我,我護着你,縣官治下用的到一方族長,所以想辦法把柴氏抹黑,這些女眷們真是讓人可惱。

然後更受不了申氏,步步跟着董姨娘,其實妙姐兒只想單獨把銀子給董姨娘,僅此而已,偌大的社會現象都改變不了,也不想把別人家裡的嫡庶關係弄亂掉,不過就是爲完成申氏的相托,申氏重點交待的一句話:“請大嫂幫我單獨交給姨娘。”

這樣一氣覺得頭疼好上幾分,妙姐兒決定和申夫人耗上了,你不讓我單獨見董姨娘,我就天天讓你送董姨娘過來。

今天有縣尹的女眷們在,不好再交待申夫人出去,這樣交待也擔心申夫人回家後會難爲董姨娘,或是引起妻妾新的矛盾,如果申夫人能明白一下,讓董姨娘單獨留一會兒這樣不是更好。

一聲輕輕的嘆息,沈王妃思慮過這些事情以後,才覺得頭更疼了。朱宣近晚上時才進房裡來,關切過妙姐兒的病情,看着她病中通紅雙頰,還只記得交待一件事情:“淋雨生病只是偶然,以後表哥出門還是要帶着我。”

朱宣拉長聲音嗯一聲,道:“表哥知道了。”及至抱在懷裡身子還是火熱,朱宣也是籲一口氣道:“你這身子骨兒,平時和表哥賭氣還是最有精神。”這一會兒算算帳應該不算是欺負病人吧。

烏珍則回來的晚,打聽王妃睡了,把柴氏帶着到自己住的房裡來,如音從隔壁走過來,手裡是一個托盤:“給你留到現在,你吃了沒有?”

然後驚奇:“咦,你把她們又帶回來了。”烏珍接過吃的,對如音道:“有死人,不敢住。”然後做一個鬼臉:“你身後有人。”

把如音嚇得在樹影中一個激冷,再看烏珍已經鑽到房裡去了。“你這個小鬼,”如音抱怨一聲,回到自己房裡。

一直調養七、八天,妙姐兒才漸漸好起來,女眷們每天都來陪伴王妃,申夫人心情陰晴不定的看着恢復血色的沈王妃,不知道和董姨娘單獨說了什麼,難道是說我不好,還是以後幫着董姨娘撐腰,難道她就不是正妻?

還是申大人問一聲:“怎麼王妃日日都讓董姨娘過去,又不說什麼話,呆上一會兒就讓回來,只說一句明天再來。想是四姐兒有什麼話要交待,你避開倒是。”果然董姨娘單獨見過王妃以後,王妃再也沒有說過讓董姨娘再來的話。

而縣尹的女眷們見王妃,就和京裡別的女眷們一樣,是羨慕嫉妒的表情,妙姐兒生病,朱宣時時就要陪着,就是人在前面也不時會問一聲兒:“吃了藥沒有,不要只是坐着,哄着她睡一會兒吧。”

總算她好了,不然的話實在是讓有丈夫的人看着傷心,沒有傷心的人看着擔心,擔心自己以後找一個丈夫不是這樣子體貼。

毅將軍陪着父親出門回來以後,也是第一時間拿着自己在外面買的好玩的東西來看母親,讓申夫人不得不說一句:“小王爺以後一定孝順的人。”

妙姐兒就只是微笑,表哥就是孝順人,兒子都要隨表哥纔好。

房裡正在討論民生問題,柴氏被烏珍重又帶回來,也一直在王妃房裡侍候,聽如音正在回話:“朱祿出去看過了,這裡四面有小山丘,可以種桑樹,是個養蠶的好地方。”

妙姐兒聽完道:“你成了親就要出去當管事媽媽,和餘麗娟商議商議,讓她先在這裡安一個店。”依然是用餘麗娟的名義,妙姐兒不得不出頭露面對着縣尹的女眷來說這句話,免得以後在這裡不好安身。

柴氏則是淚光盈盈地道:“王妃這樣一安排,真是救下來不少人,我就會織布,只是家裡沒有織機,養蠶不會也可以學。一個月能掙到二、三兩銀子,當然大家都要活。”爲錢而當節婦的人太多,被家人逼死也是爲了那一年五十兩銀子。

只有申大人的學生逼死自己女兒是爲名,因爲節婦死後的這五十兩年年拜祭安墳的銀子是給婆家的。

縣尹的女眷們走出來,這母女兩個人只是奇怪,悄聲道:“王妃難道還缺錢用,她既然提起來這家店,想來這家店與她有關,不會少孝敬她銀子。”

一個掙個幾百兩,全部給王妃,她也不會要吧。

小姐則是對母親撒嬌道:“您看王妃的簪子,媽給我打一個吧,那珠子您說用不起,就依着那花樣打一根簪子給我吧。”

做母親的嗔怪道:“你要簪子要衣服,媽讓你王爺面前送茶去,你怎麼不去?”用自己的女兒媚上,也是官場一時的流行。

“我怎麼沒有去,我去了兩次,王爺看着只是覺得他嚇人,一個笑容都沒有,其實他對着王妃笑起來多好看。”小姐也覺得冤枉。

母女兩個人一起有一聲抱怨:“真是的,這樣寵老婆的人真是少見。難怪街頭巷尾有那些傳聞出來。”看到真正的沈王妃,也覺得她一定有一身媚功,沒見吃個藥要人哄,就是生病也用不着喝個茶貼着王爺吧。

朱宣晚上回來看到妙姐兒又好了不少,卻是高興的很:“明天咱們就回去吧,這兒也弄清楚了,妙姐兒可以不用再擔心,回家去好好調養纔是。”家裡總是樣樣方便。

覺得自己完全好了的妙姐兒又有玩的心情了:“表哥帶我去坐小茶館吧,聽說這裡的人愛坐小茶館,也有說書的,我好了,帶我逛逛去,我好的更快一些。”

然後對朱宣一一地說自己的成果:“朱祿在這裡租下房子,安排柴氏母女先住下來,回去就讓餘麗娟過來安排。”

朱宣含笑看着妙姐兒話又多起來,不再是前些天暈在牀上話也不想說的樣子,妙姐兒一面拍着毅將軍,看着他在玩一個鳥哨,繼續對朱宣道:“學裡的先生們我今天都見了,我覺得要再派兩個明白的先生爲,這裡民風太糊塗。”

“哪有民風糊塗這句話,傻孩子又說傻話,民風是教化而來,”朱宣糾正過來,看着妙姐兒吐一吐舌頭,朱宣道:“睡吧,明兒我們慢慢走,路上餓了帶你坐小茶館去。”

一行人重新上馬離去,妙姐兒磨了兩天當然還是騎在自己的白馬上,輕風飄搖中,依然是一個美貌的小公子。

走着走着輕風撲哧一笑的妙姐兒看一眼朱宣,表哥走到哪裡就是一個靶子。今天離去時,縣尹的小姐那失望的眼神,真是我見猶憐,奈何表哥無情意。

如音明白王妃笑什麼,還是如音對王妃回的話:“總是沒事就往王爺面前送茶送點心,插一瓶子好看的花,也送去給王爺看一看。”

行到中午,在路邊的小茶館裡打尖,此地這樣的小茶館最多,中午在茶館裡要一壺茶,幾個燒餅的當一頓午飯的人多的是。

茶館裡的人正在談論新貼出來的告示:“。。。。。。螻蟻尚且貪生,禮義孝娣是人之根本,養贍孤寡也是人之根本,上天有好生之德。。。。。。”卻是按照沈王妃的意思新貼出來的。

就有人開玩笑:“以後不能死在老婆後面,不然這綠帽子戴得結實。”茶館裡一陣鬨笑,又有人接話道:“夫死,妻理當殉節,這樣的一個告示大爲張貼,實是我輩的羞恥。。。。。”

“恥你的頭,男人死了,以後殉節也不行了,這是什麼世道。。。。。。”就有衣冠楚楚的秀才憤慨地道。

有老成的人就小聲道:“噤聲,聽說呀,這是王妃的意思,我親家是衙門裡的衙役,說王妃私訪到咱們這兒來了,說咱們這兒一年逼死多少人殉節。”

“官家的事情與我們無關,真的要殉節的,死也死了,只爲夫妻有情,殉節爲那點兒錢,爲那點兒名聲,死了地下也不受待見。”也有人說公道路話,但是這公道話下面一半就中聽了:“再說王妃是女人,她一聽女人被逼死,當然要象着女人。”

“王妃象是女人倒不大緊,只是王爺總是男人,沒有聽人說嗎?王妃長的是趙飛燕的容貌,西施一樣,象什麼王昭君,不然的話,能這麼胡鬧?”話說着說着就變成議論王妃。

又有一個看起來就猥瑣地人接上話道:“你們說的都不對,這女人能把住男人的心,就是要會媚才行。。。。。。”

沈玉妙低着頭坐着聽着這小茶館裡一羣村人,談論自己如何會嬌媚,如何能勾住表哥。“我們走吧,”朱宣拉起妙姐兒的小手,有幾分好笑地帶着她出來,看着一張粉白小臉漲得通紅。

上了馬走兩步,看到朱宣回身示意朱壽,妙姐兒才一聲長嘆:“算了吧,表哥,不用和他們計較了。”這樣的傳言一定很多,能堵住幾個人的嘴。

朱宣這才安慰妙姐兒道:“說你的比說表哥的中聽的多,你不信,幾時帶你聽一聽去。”這樣的傳言實在是亂紛紛,說朱宣也好,說妙姐兒也好,說治下官員們也好,朱宣聽了都覺得稀奇。

只有沈玉妙第一次聽,漲紅了臉足足一個下午,寬宏大量不和他們計較是一回事,自己聽在心裡越想越氣越想越惱又是另一回事。

我媚功無敵,有如妹喜;專會狐媚,有如坦已。。。。。。晚上再睡到客店裡,妙姐兒待兒子睡着以後,忍不住一聲哀泣,撲在朱宣懷裡:“我是狐狸精嗎?”

朱宣笑個不停,低聲應道:“可不是,表哥教出來的就是一個狐狸精。”至此,沈王妃總算明白,自己一心只想做好事情,可是女人在這樣的社會裡握權,讓人看着不是狐狸精,就是精狐狸。

難怪太后都是要垂簾的。。。。。。妙姐兒憤憤不平地這樣想着。

可惱,可氣,可恨一路上伴隨着沈王妃回到王府,她感覺自己象是一個被人開了十七、八個洞的稻草人一樣。

路上當然也聽到不少人談論王爺,看着朱宣若無其事,妙姐兒決定再一次當好學生,象表哥學一學。

遊玩是一路開心,心情是一路歪斜,就這樣回到王府,已經是端午過去。路上過的端午節,朱宣爲了哄妙姐兒,帶着她流連在外,好好地看上一回賽龍舟,妙姐兒爲龍舟加油,又可憐的把嗓子喊啞幾分,直到回家才恢復過來。

石榴紅花在窗外搖曳時,毅將軍在房裡對着一大堆路上買的東西爲難,最後沒有辦法只能讓小丫頭們抱着來找母親,苦着臉看着母親:“我的東西分不清楚。”

父親不在房裡,毅將軍讓小丫頭把東西都放在地上,一屁股放在乾淨的地上,開始分給母親看:“哥哥的,三弟的,端慧的,雪慧的,啊,不是,是冰晶的,雪慧的,寶絹的就要差一個。。。。。”

坐在錦榻上的薛夫人對毅將軍柔聲道:“多謝小王爺想着,給寶絹一個就行了,餘下的小王爺留着賞人吧。”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毅將軍又開始分別的東西,薛夫人看着小王爺樣樣東西都有寶絹的,心裡有幾分悵然,小王爺京裡訂親,我們竟然不知道,要是知道也送去看一看。

妙姐兒在和薛夫人說要請人賞石榴花,因道:“石榴多子,我纔想起來,將軍們單身的也多,我回了表哥,也請將軍們一起遊園。”

兩個人興興頭頭的在談論怎麼遊園,薛夫人當然是猜不出來妙姐兒好好的弄一些宴遊是爲什麼,還在高興:“你一回來,我就有幾分精神,就是我們老爺也對我開玩笑,說王妃只是不要陪伴的夫人們,如果要,一定記得要我。”

妙姐兒得到這樣的誇獎只是嘿嘿笑幾聲,表哥有一次也笑着調侃過:“妙姐兒只是說房裡的丫頭多,你又不要夫人們來陪伴,再不多幾個服侍的人那可怎麼好。”

這一次回來,房裡都換上的是竹簾,近六月的天氣,外面也有驕陽似火的感覺,妙姐兒對薛夫人道:“我還請的有客人呢,我請了淮王妃來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美人?”江秀雅眉目宛然,就是放在宮裡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薛夫人只是笑,看着妙姐兒如畫的眉目,笑道:“你自己難道不是一個美人?”我是一個狐狸精,這句話讓妙姐兒又沮喪的想起來民間對自己的評論,都說我是狐狸精。

這話沒有對着薛夫人說,妙姐兒強打起精神來,對着薛夫人道:“你也是個美人兒,什麼時候我穿上小子衣服出門,你可以扮做我夫人。”

一句玩笑話,卻讓薛夫人怦然心動,對妙姐兒低低的央求道:“幾時你出門也帶上我,看我可憐的不行,你不回來,我就只在家裡,會一會尹夫人,還是個小孩子。”

身邊的人象是都精彩,其實不過就認識這幾個人,薛夫人掩口輕笑:“麗娟以前是什麼樣子,現在整天忙的,說你又讓她出門去,可恨我反倒不如她,不能出門爲你辦事。你又見天就出門,我也想跟着你出門呢。”

一提來這個,分外得意的妙姐兒要炫耀一下道:“表哥說了,如果他有空兒,八月份帶我去新城,如果有事情要忙,也是年底要去。”如果不打仗的話,南平王要去的地方倒是不少。

坐在地上還在分東西的毅將軍也對薛夫人道:“我跟着母親去,母親,我可以帶上寶絹去嗎?”兩位母親一起笑起來,薛夫人對妙姐兒再三拜託道:“女兒都帶去了,也帶上我這個看女兒的人才是,這樣孩子們我來陪着,你也可以放心地和王爺出去玩。”

被這句話說得緋紅了臉的妙姐兒嬌嗔道:“纔沒有。”哪一次出門不是帶上毅將軍。南平王夫妻一心補償自己的第二個兒子。

院子裡走過一個丫頭,有如嬌花一樣,是春蘭。春蘭今天不當值,打算去看一看明波,明波和朱壽成親後,就是婦人,就從王妃房裡打發出來,一時沒有安排事情做,先只在朱壽的房子裡住着。

春蘭一步一步沿着牆根走到朱壽的住處去,卻是在二門以外,王妃都搬到園子裡去了,這路更是遠的很。

明波正坐在房外悶悶的往樹上看着,見到春蘭過來果然是有幾分高興,起來讓座道:“你來看我真是好,我正要人陪呢。”房中卻多一個使喚的小丫頭,叫草花兒。

因喊草花兒倒茶來,明波陪着春蘭一起走進房裡去坐着。不是第一次來的春蘭接過草花兒遞的茶,還是要取笑幾句道:“你現在也有使喚的人了。”一直都是被別人使喚的。

明波也沒什麼高興的樣子,對春蘭幽然道:“我倒還想着在王妃房裡的時候,至少人多不孤寂。”

自從明波成親後,就是覺得寂寞的時候反而多。春蘭看着也有幾分同情,對明波道:“怎麼你不去王妃房裡求個差事去,你是朱壽家的,不比朱祿家的差,如音姐姐現管着王妃下面幾處產業呢,我也是偷偷地才聽說的。”

說到這裡,春蘭也往外看一眼,再道:“我這話可是偷聽來的。”在這府裡可久了,要知道說個話都要看看人才能說,學出去就會有事情。

明波把手裡的一個手帕子一甩,仍是無精打采地道:“求也沒有用,我天天看着朱壽還看不住,哪裡有心思出去當管事的媳婦。”

當事人的實話實說,在旁人看來卻不打緊,春蘭只是微微皺眉道:“你看着他作什麼,告訴你看不住的。王妃回來那一天,我問你,你只說他當天晚上沒有回來,再告訴你一句,我都問清楚了,福祿壽喜,在府外面都有房子呢,你連個影兒也不知道。”

明波越說越傷心了:“我怎麼不知道,早就聽人說他們在外面賞的都有房子,也當面問過朱壽,他不說沒有,只是讓我在這裡呆着,就這麼兩間房子看死我一個人,我這親事成的。。。。。。”說着就要掉淚了。

“唉,”春蘭輕嘆一聲,決定說幾句好聽的話:“你也是有福氣的了,朱壽成了親,傷心的丫頭可不是十個八個的。”這倒是句實在的話。

看着明波破涕爲笑,春蘭才又道:“我聽說是王妃硬作主,讓朱壽娶的你,要是依着朱壽,他要納你爲妾。”

一聽這個春蘭當然就是臉色難看,今天來看明波,也是特意說這個句:“想想他不過是個奴才也要納妾,要是當姨娘,倒不如給別人當去,也是個官兒將兒的。”

明波冷哼一聲道:“他當我不知道呢,我出去走一走,一個個哪裡是眼睛,就是兩把刀子看着我,哼,我嫁給朱壽,多少人不高興。”

看着院子裡夏日的陽光,春蘭卻只是道:“給奴才當姨娘,不如給別人當去。”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想當初我們應該是王爺的姨娘纔是,說不好沈王妃是不是藏奸,至少平時王妃一派和氣,只是房裡的大小丫頭們一個一個都是可惡的。

一派和氣的沈王妃,房裡的丫頭們從來都讓人覺得是可惡的。辭別明波,春蘭道:“我晚上還當值呢,改天再來看你。”

原路回去,二門外遇到有管事的,小廝們,眼睛當然是往春蘭的細柳身子上看,春蘭低下頭來,想一想明波成親後被朱壽冷落,心裡只是恨,要嫁也不嫁給這些當奴才的。

被老爺冷落總比被奴才冷落的好。

回到房裡,一進院裡就看到瑞雪在廊下招手:“王妃賞西瓜下來呢,快進來。”春蘭帶笑走進去,這樣的季節裡西瓜還沒有下來,不知道管事的從哪裡弄來幾車西瓜送進來,只供着王爺王妃用。

沈王妃坐在錦榻上,對面是毅將軍,手裡捧着西瓜正啃得一臉汁水,地上的丫頭們大一些的吃得斯文,小一點兒的也是吃得象毅將軍一樣。

眼前這場景更堅定春蘭的想法,明波嫁朱壽當然是不錯,朱壽要人有人,聽人說福祿壽喜手裡都有兩個,只是明波還沒有見到。

可是再體面的奴才也是奴才,比如這早上市的水果,也只有王妃房裡有。房外銀文和紅花走進來回王妃的話:“給姨娘們送去了,姨娘們都道謝呢。”

“你們也去吃吧。”妙姐兒說一句知道了。這西瓜真的是很甜,這又是丫頭們喜歡沈王妃的地方了,有什麼新鮮的東西當然是王妃房裡先有。

王妃從來不小氣,又向來用的不多,東西多一點兒,丫頭們都能吃到。而且最喜歡是看着大家一起吃水果,妙姐兒覺得這樣香甜。

“紅花,把你的臉上擦一擦,”豐年忍不住輕聲笑一聲,紅花吃得兩頰上都沾着幾粒西瓜子,坐在錦榻上的妙姐兒也是忍不住笑一下,用自己手裡的絲帕也給兒子擦着臉。

媽媽們也在房裡,杜媽媽正在對王妃回丫頭們的事情:“不當值的,家在這裡的就讓她們出去家裡住兩天。”這也是王妃管家後新興起的,家在這裡的家生子兒,或是家在這裡的丫頭們不當值的時候可以去看一看父母。

這對於是賣身的丫頭們卻是感恩戴德的,妙姐兒看一看來道謝的丫頭們,微笑道:“都起來吧,早去要早回纔是。”

春蘭手裡還捧着一塊西瓜,卻是臉上悵然,自己的家人既不在京裡,也不在封地上,進王府以前也有人來探過自己,那個時候自己剛被鐵夫人買走。

看着歡天喜地的丫頭們,春蘭也想看一看家人,父母親賣了自己心裡只有恨,家裡的***卻是想看一看。

晚上是春蘭當值,朱壽過來回過話:“王爺在會人,請王妃自己用晚飯。”這話讓春蘭又難過一下,王爺不回來用晚飯都會讓人來說一聲兒,不知道朱壽對明波會不會這樣體貼。

瑞雪豐年帶着丫頭們服侍王妃用飯,毅將軍倒有客人,是兩位將軍家的少爺了,在他自己房裡用飯。

妙姐兒用調羹慢慢地喝着一碗鮮絲瓜湯, 自己種的絲瓜才發苗,這碗裡的也和西瓜一樣,是一樣鮮物兒。

“瑞雪是明天回家去嗎?”王妃吃着晚飯,一面和丫頭們在說笑。瑞雪趕快回王妃的話,小臉兒上當然是笑容:“我讓我媽接了兩姨家的女兒來呢。王妃上次賞了一件綠色流水錦的衣服,她們要看稀罕,正好穿回去給她們見識見識。”

兩個小丫頭紫花,香蟾也是家生子兒,也在封地上,也對王妃興高采烈地說着自己回家去要怎麼玩半天才是。

妙姐兒這才把眼眸微微一轉,看了一眼春蘭,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沈王妃笑一笑道:“春蘭想來是看不到了,如果在京裡,你倒可以看一看去。”

被點名的春蘭看着一衆丫頭們都是笑眼看着自己,忙回話道:“就是在京裡,奴婢也見不到,我家人住得遠,倒不在京郊。如果能見,只想見一見我的***。”

“哦,”妙姐兒只是一笑,慢慢地把自己的飯吃完了,看着丫頭們收走東西,才吩咐道:“都出去吧,春蘭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兒。”

第一次有這樣榮耀的春蘭有幾分受寵若驚,能單獨陪着王妃說話的只有幾個大丫頭,她壓抑住心裡的高興,恭敬地躬身一聲,看着丫頭們都出去了,才一臉是笑地道:“我給王妃捶一捶吧,晚上容易睡着些?”

“不用,我和你說話兒。”妙姐兒含笑看着春蘭,一朵這樣的鮮花,被自己埋在房裡。妙姐兒慢慢才道:“我房裡的丫頭,你也看到了,嫁的都不錯,也是她們自己相中的。房裡這些丫頭們,除了訂過親的,到了成親年齡的,只有一個你了。”

原來是爲親事,春蘭感激涕零,不想王妃還會把自己的親事給放在心上。趕快跪下來道:“奴婢聽王妃的吩咐。”春蘭心裡已經在想了,把府裡這些日子對着自己獻殷勤的小廝們一個一個想過來。

能跑到自己面前來,能進內宅的不過只有那幾個,倒也都是眉目清秀的,王爺的小廝就沒有蠢笨的人。

妙姐兒是另外一番話,對春蘭徐徐道:“你和明波都是容貌生的好,明波給了朱壽也還般配,再沒有一個如福祿壽喜的小子一樣給你了。別的人我怕委屈了你,我看好兩家,所以先問問你,”

沈王妃一雙剪剪明眸看在春蘭身上,脣角笑意和藹道:“你願不願意去公侯家裡當姨娘?”這句話一說出來,春蘭心裡大驚,我自己的想法一定沒有在房裡的丫頭們面前透露過,只對着明波說過。

看着王妃和氣溫柔的笑容,這溫柔和氣中竟然象有無比的威嚴,春蘭心思只轉一下,決定象王妃伏首,跪在榻前低低地回答一句:“奴婢,聽王妃的。”

丫頭們窗外開始給鳥籠子下黑布,低聲嘻笑着在說笑,房裡沈王妃滿意地對春蘭笑了笑,這才道:“我不會委屈你,一定給你選一位容貌地位都有的人家。”

看着春蘭道謝,妙姐兒又含笑道:“你要去看妹妹,說個地方,讓管事的去接來給你看吧。”

然後再拈起盤子裡切好的西瓜放進紅脣中,微笑道:“去吧。”

春蘭不能說不一心歡喜的退出來,兩個坐在房外候着的小丫頭主動先笑着點點頭,再看到瑞雪豐年,也是和氣地笑容,一下子所有人都客氣了,不過是因爲王妃待見自己,與自己多說幾句話。

回到房裡的春蘭再仔細想一想,原來就是年紀不小進來王府的,總是明白一些事情。鐵夫人把自己送給王爺,王妃又要拿自己做交易送給別人,春蘭捫心自問,自己,是願意的。想來沈王妃送的人,不是將軍就是官員,這一點兒上不會太差。

朱宣回來的時候,院門在他身後就關上了,今天回來的足夠晚。妙姐兒想是剛洗過澡,已經是穿着一件雪白繡淡青色花卉的寢衣,手裡挑着一個小小的繡球燈,正在和丫頭們站在牆根下面說話:“有聲音嗎?”

在妙姐兒身後站定的朱宣問一句:“又淘氣了,妙姐兒。”妙姐兒這纔回身來,把繡球燈交給丫頭們,自己投到朱宣懷裡來,嫣然笑道:“我在捉蛐蛐兒呢,只聽到叫一聲就不見了。”

摸一摸妙姐兒髮絲上的水珠,朱宣攜着妙姐兒往房裡去,一面問:“這是汗還是剛洗過澡?洗過了澡又跑出來淘氣,再弄一身汗,”兩個人已經站到房裡,朱宣壓低聲音道:“是不是找藉口再陪表哥洗一回。”

妙姐兒甜甜地一笑道:“表哥要我陪嗎?”然後聽到房外又是一聲蛐蛐兒叫,小耳朵一下子豎起來往外面聽,朱宣板着臉把妙姐兒小臉重新扳回來:“表哥現在,你心思倒跑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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