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雲涌(四)

對於妙姐兒這樣的回答,韓國夫人當然是不滿意,這不滿而且在臉上。這位南平王妃象是不怕別人嫉妒和眼紅的樣子,她這種不在乎才更讓韓國夫人生氣。

朱宣再往前走上兩步,身邊那位侯夫人依然是在,打算走開的韓國夫人反倒不離開,等着看一看南平王妃那張總是和氣的面龐對着這位侯夫人。

心裡不舒服的韓國夫人知道,沈王妃最大的能耐就是不管見到誰,笑的雲淡風又輕。而朱宣這個時候已經看到和妙姐兒站在一起的是誰,身邊這又是一位美人兒。

新封的江陰侯也是武功出色,而且不怕戴綠帽子,南平王沒有心思來參和這一腳,不過她只是跟着自己身邊嬌聲笑語,朱宣本來是打算到妙姐兒身邊,現在依然是過來,既不會因爲身邊多了一個人就不過來,也不會因爲怕妙姐兒看到就不過來。

妙姐兒對着韓國夫人睜大眼睛看着朱宣只是想笑,脣邊那一彎弧度越發的上翹,聽着身邊的韓國夫人還是說了一句:“王妃還是多小心的好。”

這新一代的美人胚子,韓國夫人都有自愧不如的感覺。妙姐兒難得對着夫人們調皮一下,這就笑語笑聲:“表哥老了不是嗎?”

這一句玩笑話讓韓國夫人吸一口涼氣,象是不認識妙姐兒一樣看一看她,有些瞠目結舌:“你,怎麼能這麼想?”難怪不在乎,難怪越來越悠然,原來是覺得熬到王爺老了。

往這邊走來的朱宣只有十幾步遠,他都可以看到韓國夫人的詫異神色。這麼近的距離,韓國夫人不避嫌疑地對着朱宣面龐上狠狠看上幾眼。王爺當然是面上有皺紋,可是依然是個英挺的男人,年紀大了更有見風度的感覺。

妙姐兒眼角瞄到韓國夫人這幾眼的狠狠,只是想笑偏又只能忍住,再對上朱宣有些責備的眼光,只能忍笑忍的更辛苦。

走過來的朱宣看到韓國夫人瞪着眼睛對着自己看,而妙姐兒則是忍俊不禁,還以爲妙姐兒又淘氣在作弄韓國夫人,走過來先伸出手來扶起行禮的妙姐兒,再對着韓國夫人道:“夫人少禮。”

身後跟着的江陰侯夫人這纔對着王妃行禮,一面好奇地盯着王妃看一眼,沈王妃是美麗的,卻是中年美婦人了。

“父親,”端慧郡主這就出現,手挽着父親的手臂嬌滴滴:“您說帶着我和母親呢,這一會兒纔過來。”朱宣再看看女兒,是我先到你母親身邊的,還是你?

再出現的是閔將軍:“父親在家裡時就對母親說今天陪着她呢,我看着父親只是與人說話這纔過來,不想父親來的快。”

南平王板起臉來:“你們把你母親丟下來,我當然要過來。”一個一個兒女長大,都可以來說老子。都是跑到一邊兒去玩過纔回來,這就有理的很。

江陰侯夫人這就被擠到一邊兒去,南平王的左邊是他的長女端慧,右邊是他的第三個兒子,江陰侯夫人眼眸在閔將軍身上看一看,都說他生的好,果然是不錯。

有些明瞭的韓國夫人覺得自己明白幾分,沈王妃說王爺老了,其實也是在說她的孩子大了。這一左一右的架勢,看起來護的緊。韓國夫人這就走開,擠在人家這一家人中間有什麼意思。

走上兩步身後跟着的是江陰侯夫人,見韓國夫人回頭,低聲請教:“夫人,沒來京以前就聽說王爺獨寵王妃一個人,我倒是看不明白有什麼好?”

“世子朱睿至孝,”韓國夫人這就把沈王妃剛纔的那句話化解開來,對着江陰侯夫人這樣說一句。這位侯夫人這才茅塞頓開道:“啊,那是王妃所出。”這兩位夫人這就走開,一個人想起來王爺薄情這麼年,是傷心;一個想起來小姐妹們說王爺一心一意,讓人只是想躍躍欲試。

夫人們走開,端慧郡主先就往遠處看一看:“我看看康寧跑到哪裡去了,”接着去討好她的小姑子去了;閔將軍和父母親說兩句話也走開了:“馮五又哪裡去了?”去找他的陪伴。

這裡只餘下做父母的兩個人,妙姐兒還是忍不住要笑,朱宣繼續責備她:“你又淘氣了吧?無錯”韓國夫人那幾眼象是人要看到我臉上來才舒服。

這才格格一聲笑的妙姐兒是實在沒有忍住,耳邊朱宣繼續責備:“你說了什麼,她要那樣看我?”妙姐兒嬌滴滴:“表哥,我說你老了。”

“是嗎?”朱宣半信半疑:“我是老了,再過幾年還有白頭髮呢,只是說我老了她就這麼沒命的看我。”南平王怎麼想怎麼不相信。

妙姐兒收住笑容,面容上依然是抹不去的笑意:“不相信就算了,”實話實說反而是不相信,妙姐兒玩心又起,再對朱宣道:“其實我呀,是在說表哥同江陰侯夫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頭上這就捱了一記,妙姐兒捂着額頭吸氣道:“怎麼,又動手打人呢?”自己用手揉一下,再呼一聲痛:“表哥你向來手重,你還要對我這一推就倒的人動手。”

現在是朱宣忍俊不禁,我家妙姐兒一推就倒,南平王伸出手來揉揉那有些微紅的額頭,低聲取笑道:“經不得打,你還要背後說我。”

揉上一會兒,妙姐兒纔不好意思起來:“表哥站開些,後面有人看呢。”那位侯夫人的眼眸有意無意在看着,看到這一幕,不敢相信的瞪圓眼睛,妙姐兒偷偷對朱宣道:“這纔是沒命看你呢。”美人顏色十分,瞪起人來也象是在勾魂。朱宣看也不看,攜着妙姐兒上回廊上去:“去看看幾幅古畫,就在前面。”

夫妻這就相攜而去,空留下身後美人眼眸如貓,再看只看到一雙背影。。。。。。

老了還是沒有老,自宮中回來,這個問題就一直在討論。外面是鞭炮聲煙花不斷,南平王夫妻坐在錦帳中,一大早還在說這個話題。

中間睡着香香甜甜的是福慧郡主,時不時就要留宿在父母身邊,朱宣覺得自己不老:“福慧還小呢,我老了可怎麼辦?”

再探身過來在妙姐兒面頰上親一口:“表哥老不老你最清楚。”這樣曖昧的話當着女兒說,雖然是睡熟了,妙姐兒先要嗔怪,還是笑一笑:“我老了,我經不起孩子們中間有一點兒事情,過年前我特意去見過高陽,就是對她說這些話。”

這就揚起眉梢的妙姐兒想想高陽公主的話,對朱宣道:“表哥猜一猜,公主是怎麼說的?”這樣的一個大難題,可以難於蜀道,朱宣不猜:“你們這樣天氣說樹上可以捉鳥都辨不過你們,隨你們說什麼去。”

這是武昌侯的原話:“公主要是說三九天裡可以聽到冰下有魚,最好也說對。她現在越發的說一別人不能說二。”到了南平王這裡,就變成三九天裡樹上捉鳥。

“人家不稀罕呢,”妙姐兒撇一撇小嘴兒,長公主說不稀罕,妙姐兒聽着又有些不舒服,自己也知道不對,再一笑對朱宣道:“公主說了,傢俬一分爲二,康寧不要你們家的東西。”

前面兩個媳婦就是想着,這一個沒有進門的媳婦,親家說不要,直把南平王看的似無一物。朱宣也不高興,怎麼聽怎麼不中聽,看一看我房中不是珠光就是錦繡,長公主居然說這樣話出來。

南平王依然是老主張:“兒子聽我的就行。”這句話到今天妙姐兒纔算是充分明白,媳婦再翻心思又能怎麼樣?兒子都聽老子的,女眷們不在外面行走,參政的太后、長公主和南平王妃這樣人又有多少。

總在房裡宅門裡的女眷,可以活動的不過就是在家裡院子裡。妙姐兒拉過朱宣的手在自己脣上親一下,再恭維一句:“有表哥真好,”然後笑眯眯:“妙姐兒誇了你,表哥再給個紅包吧。”

穿着一身寢衣的妙姐兒手撫自己的衣襟上,盤扣的扣眼裡繫着一個嶄新的同心結,這一個又是七彩的,兩個同心結中間有網眼,裡面放着小小的寶石在裡面。

朱宣看着那白玉一樣的手指不住撫摸,這就道:“明年再給你換一個新的。”閣子上是那個久違的黃金匣子,裡面是十幾個同心結,是一年一換放進去的。妙姐兒十分地喜歡,撫着自己過年新得的這一個,再拉過來朱宣的手放在自己面頰上,嬌聲道:“表哥,”妙姐兒想起來韓國夫人的話,她倒來提醒我看着表哥,多年情敵也會成朋友?有些諷刺不是。妙姐兒嘻嘻一笑。

“過來,”朱宣往外面再睡一些,這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兩人沒有責任心地把原本睡在中間的女兒福慧往裡面讓了讓,南平王往外面睡一些,嬌小玲瓏的妙姐兒這就擠進朱宣懷裡來,正摟着朱宣脖子在說話:“表哥,明年給一個什麼樣的同心結?”

朱宣笑呵呵:“你先告訴表哥,和韓國夫人在宮中說什麼,她死瞪着我看,也不怕人笑話了去。”嘻嘻一笑的妙姐兒在朱宣面頰上再親一下,現在也怕人笑話。妙姐兒這才告訴朱宣:“她說我不看着表哥,我說表哥老了,她就對着你看個不停。”

“這樣說我還想着明年要東西,”朱宣把妙姐兒抱到懷裡摟緊些:“你是不看着我,不過是賢惠,晚上我回來的晚,總是要去書房接表哥的纔是。”

妙姐兒只承認去接:“真的是去接你,想着你呢所以我去接你。”身邊睡着的有女兒,兩個人雖然調笑也都儘量壓低聲音。聽到身後有響動的時候再回過頭來,身後的錦被裡福慧郡主翻了個身子自己坐起來,睜着圓圓的大眼睛對着父母親清靈靈地看着。

這一對父母飛速的臉紅了,包括不怎麼臉紅的朱宣。妙姐兒先打破這尷尬景,對着女兒伸出手來:“福慧到母親這裡來。”

福慧郡主爬過來,卻越過母親去了父親懷裡。兩個臉紅的父母親趕快重新躺下來,福慧郡主在父親懷裡呆了一會兒,再到母親懷裡揪着她衣襟上的同心結不鬆手。

把女兒一個人拋到一邊的報應來的快,福慧郡主笑得臉上可愛之極只是不鬆手地拉着,朱宣趕快對妙姐兒道:“把你的舊的給她一個吧。”起身來的南平王自己去閣子上取下來給福慧郡主。

匣子裡花花綠綠的有十幾個,福慧郡主這纔算是鬆開母親衣上的,樂顛顛地爬到父親懷裡去玩起來。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衣上非要繫着一個不可,妙姐兒和朱宣好哄着半天才把那同心結哄到衣服裡面去,這要是讓別人看到會怎麼說。大過年的人來人往客人不少,雖說是福慧不出門,去太夫人房裡讓親戚們看到就丟大了人。

把福慧郡主好哄着,妙姐兒再低頭看一下自己衣前,向來是系在衣內這就不用擔心會露出來。一大早的纏綿引來女兒的小小爭要,總算是飯後才理清楚,朱宣就要外面去會人:“今天不出門吃年酒,不過請的有客人來家裡。”

妙姐兒等朱宣出去,才帶着福慧先去看過太夫人。因太夫人說要看顧冰晶去,婆媳妯娌幾個人再一起往顧冰晶房中來。

“這是幾個月了?”太夫人在路上還顫巍巍問過妙姐兒,看看路邊兒上丟的有放過的炮紙,太夫人想起來老侯爺:“老侯爺回來,讓他抱着。”這就是朱宣惹出來的笑話。

方氏和申氏看一看奶媽懷裡抱着福慧郡主跟在王妃身後,王爺抱着小郡主滿府裡溜達,是個家裡的人都知道,正這樣想着,太夫人又說上了:“老侯爺就不會抱孩子,到抱孫子的時候就拿手拿腳的,看看王爺學的多早,抱孫子一定行。”

三個媳婦一起忍住笑,包括妙姐兒。這樣說笑着來到顧冰晶房中,方氏進門前先對大嫂低聲說一句:“大嫂,這孩子金貴着呢,看看我們三天兩頭的跑來看。”

妙姐兒瞅方氏一眼,這纔跟在太夫人身後一起進去,方氏弟妹這說話爽利勁兒上來,全不仔細當晚輩的聽着心裡要瞎尋思。

房中暖香撲鼻,裡面擺着大大小小的梅花,地上籠火又生了大火盆,窗櫺打開着,顧冰晶坐在錦榻上正在做針指,這已經是扶着丫頭的手下來,也是喜笑顏開,實在是她太寂寞,又遵婆婆的話避血親,妙姐兒想想方氏弟妹剛纔的話這就一笑,天天來看她,不是想着孫子,而且讓她避父母以外的血親,這主意也是妙姐兒的。

太夫人坐榻上,福慧郡主是奶媽抱着在祖母身邊睜着眼睛到處看,妙姐兒等三個妯娌坐在太夫人榻前的一溜椅子上,顧冰晶坐在最下首,滿面羞澀地回答兩個嬸嬸的問話。

這一會兒方氏全然是羨慕了,她說着說着就到自己身上來:“斌哥兒這就訂了親,再過上兩年母親可以抱好些曾孫子。”

申氏接過來話笑話方氏:“聽聽二嫂說的,母親抱好些曾孫子,二嫂,你房裡三個孩子,應該是多的纔是。”手撫着太夫人新給的一件飾物,顧冰晶聽着太夫人笑呵呵:“我留着好些東西呢,曾孫子人人有份。”

妙姐兒無意中看一下,顧冰晶也是無意中看一下,婆媳兩個人眼眸對上眼眸,只是這麼一下,妙姐兒想想顧大人問表哥孫子如何教導,一個孩子牽着多少人的心纔是。

方氏一片羨慕,大嫂這就要抱孫子;申氏殷殷問詢,也有跟着大嫂看看如何做婆婆的意思。顧冰晶等長輩們一一地問過,這纔想起來,站起來自己走到錦榻上去拿過放在一旁的圍嘴給妙姐兒:“是給妹妹的。”

上面是蓮花有魚,蓮芯是金線,蓮瓣是硃砂。就是福慧郡主看到,象是知道是給自己的,這就探着身子來看。奶媽當着衆人接過來給福慧郡主試上一試,系的時候是沒有什麼,解下來的時候,才摸到福慧郡主衣內一個硬硬地東西,這就伸手解開來,一個絡子打的兩個相思結這就露出來。

方氏和申氏都沒有理會,奶媽這就趕快再給小郡主繫上,只有顧冰晶站在一旁看到,太夫人眼拙也沒有看到。做婆婆的妙姐兒強自鎮定,這一次強迫着自己沒有臉紅。好在是婆婆,媳婦不能說什麼,要是讓方氏弟妹看到,這就有玩笑話要說了。

因爲妙姐兒沒有臉紅,顧冰晶坐回到原位的時候,偷眼看一看婆婆,見到她神色如常,先是覺得自己多了心思。聽着太夫人還在說自己做的圍嘴子:“這倒是多做兩個的好。”妙姐兒沒有臉紅成,臉紅的還是聽到太夫人說這話的顧冰晶。

外面進來一個人,是坐在花廳上獨自辦年的端慧郡主派人過來請太夫人回去:“老親們都來了,在房裡候着呢。”

方氏和申氏一左一右扶起太夫人出去,妙姐兒也跟着前面會親戚去,熱鬧的房中一下子就變得只有暖香盈鼻。對着梅花只是回味剛纔熱鬧的顧冰晶這才弄明白,剛纔小姑子福慧衣內戴的,的確是一個同心結。

這東西是婆婆的,不然不會到小姑子身上,奶媽居然不知道。想到這裡,顧冰晶想起來毅將軍,自從去軍中,只是來過一封信,毅將軍再也沒有來過信。低下頭的顧冰晶這就有心思,毅將軍把我和孩子都扔了,難道父母親也不要了。

房裡坐着的春輕猜到幾分,站起來看一看點心倒是不多,這就有了理由前面去:“我去回郡主,這點心是咱們小廚房裡不做,都是前面送來,再問問毅將軍有沒有信來?”大過年的家家團聚,這裡卻是一個字也沒有,春輕是個丫頭也要有心思纔是,如果不是前面戰事吃緊,怎麼能不給有孕的妻子來一封信,哪怕只有“平安”兩個字。

春輕這就往外面來,出門前還聽着閒箏在說話:“郡主管家真是有威風。。。。。。”出來的春輕一出門就是一個寒噤,這才覺得外面北風冷雪花飄,小丫頭佳珍跟手送上斗篷來:“姐姐往前面去,好歹告訴我妹妹一聲,這天氣冷,讓我媽別往我舅家去,昨兒聽跟斌哥兒的人說,我舅在那府裡犯了事,過年在家裡沒差使呢。只是別往我們家裡借銀子纔是。”

春輕是不知道佳珍的舅舅是在哪府裡做事情,反正跟斌哥兒的人有一個是佳珍的親戚,佳珍的妹妹又在前面做事情。這樣的一個彎子繞得春輕有些暈,她只管着傳話就成。

把話讓春輕帶去的佳珍往自己房裡去,看到她和春輕在說話的晴彩悄聲罵道:“你這個小蹄子又和她說什麼,倒主動送上去和她說話。”

佳珍只能解釋清楚:“有一句話讓春輕姐姐帶給我妹妹。”晴彩聽過這句話就無話,只是罵別的:“懶蹄子,過年還趕着睡懶覺,等過了年回王妃去,一個一個地打你們纔好。”

大一些的姐姐們都是厲害的,佳珍這就跑開,過上一會兒才探頭看一下,看了三、兩次纔看到披着蓮青色斗篷的春輕進到院子裡來,晴彩和晴月都不在眼前,佳珍看過就跑到春輕面前去聽回話。

含笑的春輕站在門簾外面對佳珍說回話:“你妹妹說知道了,讓再讓我告訴你,初五讓你回家去,你姨家來人。”

佳珍和春輕好,就是有時候請假都是求的春輕,所以佳珍和春輕分外不同,這又要麻煩春輕請假,先道謝過,再看看院中來往的人並沒有注意到這裡,才悄聲道:“姐姐一會兒到我房裡來看我繡的帕子好不好,我有話對姐姐說。”

這樣鄭重其事的,春輕也上心起來,含笑提高聲音道:“說你帕子繡完了,我一會兒去看看可使得。”佳珍也笑着大聲說一句:“姐姐只管來。”打起簾子讓春輕進去,佳珍先回到房裡去等着。

雖然是等着的顧冰晶依然是沒有等到,等來的只是一心的思念和胡思亂想,毅將軍會不會陷在哪裡音信不通,不然怎麼會過年也不給我一句話兒,上一封信裡“吾妻”長短叫個不停,這幾個月都沒有信來。

聽着春輕的回話,顧冰晶只是沮喪,春輕道:“問過郡主,說毅將軍沒有信來,世子來了一封信,報說都平安。”這話還不如不去問,問過以後,主僕三人都難過,只能彼此安慰:“或許是信使在後面。”除非不是和世子一天寄的信,不然的話哪有在後面的道理,這話只能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閒箏在房中安慰顧冰晶,春輕託詞:“我去房裡拿個東西。”這就出來往佳珍房中來,想着她剛纔頗爲鄭重,不知道是什麼要緊的話兒要說。

房子就在後面轉過來就到,候在門口的佳珍還看看左右無人,這才把春輕讓進來,緊緊關上門,倒把春輕弄的笑意連連:“你這個小蹄子,這是防着誰?”做了什麼要防着,春輕覺得我不必防着人呢。

“姐姐聽我說,”佳珍剛纔得了晴彩幾句罵,又時常求到春輕請假回家去,這就決定對春輕把一些提醒和盤托出,因壓低聲音道:“就是提醒姐姐一下,可千萬別再對着夫人說什麼了。”

春輕一聽就疑心上來,也壓低聲音道:“往日並沒有說什麼,你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春輕自驚自怪地:“是媽媽們背後說了什麼?”春輕和閒箏往日並不怕任何人,就是覺得夫人作主,毅將軍平時也和氣,夫人這有身子,她和閒箏就可以心願得償,要說丫頭們無端動這樣心思,也是顧冰晶和顧夫人有暗示在先。

今天佳珍的話把春輕着實地嚇了一大跳:“姐姐以爲你們在房裡說話沒有人知道嗎?這大房子幾道門,前後門都有人,前門通甬道路,後門是往後院去的,到處不隔音。房裡相伴如今是這麼些人,有心聽的人都可以聽的到,何況是必須要聽的。”

“妹妹,”春輕愣上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抓住佳珍的手這就先是感激上來,再急迫地道:“請妹妹教我。”

年紀小小的佳珍還沒有被人這麼感激過,也有些激動上來,因爲這激動勁兒,就壓着聲音把話全說出來才覺得舒服:“姐姐以爲你們在這房裡閉着門就可以隨意說話了嗎?家裡是王妃當家,晴月晴彩和媽媽們都是素日多往王妃面前經常去的,這是小王爺小的時候就有的規矩。

再就是姐姐看着和晴月晴彩好的小丫頭們,也都是可以去王妃面前的,”佳珍把話竹筒倒豆子全倒光,自己先籲一口氣覺得舒服,對着面上已經變色的春輕道:“聽幾位媽媽們說,這還是王妃當家,要是王爺當家,比這還要嚴呢。”

春輕抓住佳珍的手已經有些顫抖,只是想着自己主僕三人背地裡都說的是什麼,這些話要是讓王妃聽到,肯定是不會放過。難道王妃沒有聽到?春輕報着一絲可能王妃不知道的心理在想事情,要是知道是誰也不能容下來。

妙姐兒只叮囑媽媽們和丫頭們,顧冰晶剛有孕,坐胎未穩,妙姐兒一片愛子愛孫心切,不肯責備顧冰晶,讓顧冰晶避開血親,再發落她身邊兩個最親近陪着說話的丫頭,當然也擔心顧冰晶一時難過而折損身子。朱宣是心知肚明妙姐兒總來是個心軟的人,一直就是這樣,他也沒有過問。

冬天少雷,房外有雪有風,可佳珍的話卻象是一個晴天霹靂打在春輕的頭上,說郡主管家,說該爲世子。。。。。。這些話都是說過的。春輕至此只能報一絲希望,沈王妃不知道這些話。以後自己多多注意就是了。

從佳珍房中出來,春輕覺得頭暈乎乎的回到房中來,聽着閒箏還在和顧冰晶在說閒話,這一會兒有媽媽們和丫頭們在,看一眼晴彩一臉的憨厚相兒,不想這樣會裝憨兒不提醒人。她不知道聽了多少去。只是春輕自己想起來的,就有一次晴彩是在外間收拾房子,一定是聽到幾句的。

心裡惱怒的春輕現在是知道這些人多是王妃的人,多是會往王妃面前去學話的,進來以後就沒有再說什麼。陪着坐了一會兒針指,看着顧冰晶又在做一個小孩子的東西,自己又要笑起來:“我作到一半看着,又象是福慧妹妹用才合適的東西。”

江媽媽欠身附合道:“夫人疼郡主,也是夫人的一片心。”低着頭坐在榻前小杌子上的春輕在心裡讓自己記住以後不說這話,這房裡到處是耳目,王妃這個婆婆根本就是拿夫人當成外人看,虧了夫人還是一片好心,自進門就爲着小王爺小郡主做活計,有孕後胖倌兒小王爺是受到交待不再來麻煩,顧冰晶就只給福慧做東西。

福慧一樣不大,顧冰晶給小姑子做活計,也覺得有趣之極。要是自己生的是個女孩子呢?先學着做做也不錯。有身子又與毅將軍分離的顧冰晶心思總是不少,一會兒想着是男孩子,如何教導才能象祖父一樣威武,一會兒又在想着是女孩子,毅將軍會不會不高興,不過做母親的是一樣的疼。

過年前面的書房裡也是一樣的熱鬧,朱宣送出淮王來,隨便從兒子們在的後面走一趟,就聽到房裡有幾聲怪叫:“什麼,什麼,這倒是我的功勞?”

怪叫的是郭服,他新年來裡來拜年,朱宣有客人,就先到後面來找朱閔,反正是路熟,正在房中和朱閔在說話。

房外小廝們道:“王爺來了。”朱宣走出來,看着鄱陽侯的這位世子,朱睿都掌軍中了,這位世子也是在京裡可以幫着父親做些事情,不過那有些靈透的性子依然是和小時候一樣。

“最近又去哪裡賭錢?”朱宣笑着問這位世侄,長大了也是不改,賭場也是去的,鄱陽侯對着朱宣訴過幾次苦:“幸好不是常去,只是沒事兒愛和賭棍比拼一下。”

郭服趕快跪下來拜年,再站起來時也是和毅將軍一樣嬉皮笑臉接過朱宣的賞錢在手裡甸甸道:“朱伯父給了這些錢,小侄又可以外面玩一會兒。”

“你老子過年也不給你錢用嗎?”朱宣看着這可憐勁兒,就要說上兩句。郭服嘻笑道:“家裡當然是給錢,不過有數兒不能動,朱伯父給錢要是賭輸了,回去父親問就說伯父今年小氣給的少。”

朱宣哈哈笑起來道:“要是你贏了呢,給不給我長長光?”郭服再笑着道:“那當然是說朱伯父今年給的多,只是這樣就有些不妥,明年伯父依然是今年這個數兒,小侄倒是沒什麼,父親問起來不好回。”

鄱陽侯的這個兒子只是跳脫,朱宣再給了一些道:“這個權當我沒給,一會兒我忘了,只當我掉了。”這裡同郭服玩笑過,朱宣纔出去。

朱閔催着郭服問他:“你別隻顧着收錢,快說說,你是如何把學哥兒擰過來的?”看着郭服還在想的樣子,朱閔也明白了:“你是爲你妹妹想不是,不過你弄錯了吧,你妹妹訂的是二叔房裡的,學哥兒訂的是西陵侯柴世叔家的姑娘。”

啼笑皆非的郭服道:“我跟你們家裡兄弟四個都好,跟你們家二房三房的兄弟也熟悉,我怎麼會弄錯,我自己妹妹訂的什麼人都弄錯這還了得。實告訴你吧,學哥兒太不爭氣了,”

郭服這才如實告訴朱閔:“我聽說他外面喜歡上一個小家子的姑娘,聽說他執意要定,我還佩服他來着,那天我街上遇到他,因爲佩服就請他吃兩杯去,不想他吃多了說朱三叔帶着他看了幾家人,都是家裡不要的過的不好。”

聽到這裡朱閔也笑了道:“這運氣讓你趕上了,我也實告訴你,我三叔帶着學哥兒至少看了四、五家,後面兩家是幕僚認識的,三叔找不出人家了,求着父親這才找了兩家裝成朋友帶給學哥兒看的。”

“不想他大騾子脾氣,趕着不走,打着倒退。”郭服沒有想到是這樣結局:“我先佩服他的緊,我弟弟也是,爲訂親事,先是相中一位常來往女眷的姑娘,倒是沒有親戚,只是常陪着我祖母打牌,偶然把姑娘帶來見一面,我弟弟神鬼不知的就喜歡上了。我看不上他,我父親一說斷了他的月錢,他就回頭,聽說那姑娘哭了三天要尋死去沒死成。你說這不是害人嗎?”

下面再來說學哥兒,郭服道:“我這麼佩服他,當然是要找一個真情不渝地給他看一看。”朱閔笑的樂不可支:“你找的好人家,倒把他嚇回來了。”

“難道不好嗎?”郭服覺得挺感動:“那麼窮夫妻都年紀也不大,一塊點心也分着吃,難道這不好,這不是真情意嗎?”

郭服傻乎乎地問朱閔:“人在患難之中不離不棄,這纔是真情意不是,我們都是富貴窩裡出來的,人背後罵紈絝子弟,家裡有幾個,朝堂有位置,娶一個妻子當然是過的好。沒有患難怎麼才能見真情?”

對着房頂子嘆氣的郭服爲學哥兒轉變一嘆息:“原本是一段真情,至少是考驗吧,就這麼生生的被他糟蹋了。”還沒有笑完的朱閔正在樂,看着郭服又轉到面前來追問:“那姑娘呢,她現在如何?是上吊了還是抹脖子?”

因這問話皺眉,又不得不笑的要倒的朱閔道:“我不認識也不知道,你關心着呢,我幫你打聽你去安慰去。”

郭服只是嘆氣:“這個人真是,要是人家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這不是害了人家。”再嘆氣就道:“可憐你我生在這富貴中,一生一世哪裡有真感情。”

朱閔先是笑他,然後心中就是一動,又觸動自己心腸,自己一心裡要思落shen,不也是把京裡富貴窩中的姑娘們全然不放在眼裡的意思。看着郭服這樣感嘆,朱閔就要作弄他一下,因笑着道:“你說的是,若是生在南山裡北村裡,或許還可以找得到一位知己。想小門小戶裡,無多心思只多質樸,這纔能有真情意。”

因這話就把朱閔引以爲知己的郭服眼睛一亮道:“不想你倒是個人物兒,我和你兩個哥哥好,世子只是一派大方,毅將軍那人實在是玩的主意多,其實也不懂什麼是真情,果然你是懂的,只是這樣人我們哪裡結伴去尋。”

“芳草就在眼前,何必又去天涯,”朱閔一臉鄭重地道:“我愛獨自出遊就是這個原因,舊年裡有一家就在出京向西五十里,有一處草屋,只得兩間,卻是有一位高人伴着姑娘獨住,老嫗潔淨烹茶最是清香,我還要去呢,只是新年裡吃了酒不得去,你要是等不及,你就先去。不過你記得要沐浴吃三天齋才行。”

一番話把郭服地心思提得老高:“果然有這樣的地方,我去看看,出了初五,我就自在的多,親戚那裡說不去也成,我就往那裡去,只是我先去了,你不會不高興吧。”

“你我知心,不讓你去,我也不會對你說了。”朱閔正色之極,提起筆來寫下地址給郭服,兩個人再爲學哥兒嘆息一回,郭服這才辭出來去別家拜年去。

作弄過郭服的朱閔站在廊下對着院中皎潔白雪再出一會兒神,以前也有過這樣心思,哇哇落地就是滿眼富貴,看着都不稀奇,只多不覺得少。再看多了高人與雅士,黃精和山藥,自以爲茅屋山林纔是長居處。對着白雪嘆一口氣的朱閔這嘆氣聲頗爲幽然。

“你又嘆什麼氣,大過年找不自在,還是欠捶呢。”身後是父親的聲音,朱宣看着兒子又對着這一地白雪嘆上氣了,指不定又在想什麼呢。

正在反省的朱閔趕快躬身道:“兒子在想新結交的幾個京官兒,這樣大雪只怕他們冷屋冷炕地過的也是悽清年,,兒子正要回父親去,想去看一看。”

“那就去看吧,讓前面問你妹妹要些錢在身上帶去吧,”朱宣一聽這個可以放心,總不是陽春白雪就行。這話說過,朱宣纔想起來自己找兒子是說什麼的,剛纔看到他對着這白雪嘆氣,朱宣就只想着要訓他,差一點兒把自己說什麼都忘了。

“這幾天裡兵部也去看看,過年後看你哥哥催不催糧草,你在京裡先把這事情過問一下。”朱宣交待過,自回房裡去了。

朱閔這才覺得安心,差一點兒又要被父親罵,現在看看朗月都要看父母親的臉色。這就往前面來的朱閔遠遠就聽到廳上是喝酒的聲音,父親不作陪,幕僚們和兩個叔叔來作陪。對這遠遠飄來的酒氣還是有些吃味的閔將軍這就聽着過年的鞭炮聲往外面去了。

家裡不誇張地說是朱門有酒肉,懷裡揣着銀子的朱閔這就去看看幾個新認識的窮京官兒,騎在馬上的朱閔想想父親應該滿意之極纔是。

街上兩條街,身後跟着的小廝對朱閔道:“小王爺請把着馬繮纔是,這馬雖然是戰場上廝殺過,有些驚嚇是經得住,可是這過年前有一些小孩子調皮,手裡的鞭炮從小巷子裡扔出來碰到馬眼上再炸,這馬非驚不可。”

這就牢牢把着馬繮的朱閔過小巷子的時候也隨便看上一眼,一擡頭就看到巷子裡出來幾匹馬,馬上的人看到朱閔這就陰沉下面孔來才拱手賀新年:“將軍哪裡去?”

這個看到朱閔就陰沉着臉的人卻是太子妃的長兄趙大人,朱閔馬上也拱手道:“新年出來走走,看幾個朋友。趙大人這是哪裡去?”

趙大人只是溥衍:“我也是看幾個朋友,就此別過。”兩個人這就分開,身後跟的小廝才低聲道:“奴才去看看去。”

朱閔看着街上的人流嗯上一聲,自己仍然是往前面去,趙大人對着自己沉下臉來,無非是爲着太子殿下身邊新到的兩個美人兒,不少人都說是父親送去的。

以前在外面聽到這樣事情,朱閔是不會放在心上,只會付之一笑。今天和郭服說笑一回,朱閔微微一笑,父親對母親一心一意,卻往別人家裡送人,看來這人嘛,也是可要可不要的。想想郭服被自己作弄,不是貪圖美色,而是貪圖真情。

以前覺得富貴窩中不可能有真感情,現在纔想起來父親和母親就是有真情意,不過是以前看在眼前就沒有發覺到。眼前人流不多,含笑的朱閔打一下馬穿過不多的人流中,身後餘下的小廝們也一起加快馬速跟上去。

並不是在戰場上才需要人,閔將軍心心念念只想去軍中,過這一個年,再想想剛纔趙大人的表情,這京裡也是一樣需要人。父親催着往兵部的大人們家裡去拜年,朱閔想想也只有自己去,現在指望胖倌兒,胖倌兒應該是在胖妞兒家裡正玩的高興呢。沒準兒,還有康寧在。

與閔將軍分開的趙大人此時也在另外一條街上對自己的從人道:“去一個人看看閔將軍哪裡去,”這大過年的,南平王的兒子都往不毛之地去,去哪裡都是有意思的。

趙大人覺得不能怪自己要生氣,妹夫剛當上太子,這人就成堆的往太子府裡送,這些王爺們都是惹不起,唯有生氣是自己可以生一下悶氣的,真是氣到自己。

氣過了以後還要往太子府上去,太子新封,新賜府第,需要收拾的地方多的是,趙大人爲着胞妹,也是要常來看一看才行。

一進太子府上,趙大人先問一聲太子在哪裡,聽說是不在家,這就直接往太子妃房中去。果然看到太子妃依然是不高興,與昨天走的時候那臉色是差不多。

“對你說過多少次,你要高興纔是,你現爲太子正妃,又是過年,一定是來的人多,你不要擺這臉色讓女眷們看纔是。”趙大人來到就只能相勸。

太子妃忍無可忍:“不是我要生氣,昨兒你走後,太子到我這裡來坐了一會兒,我勸着他保養些身子,就是不往我房中來,在書房裡歇一歇身子骨兒也成。你知道他說什麼?”

再忍一忍氣地太子妃對長兄趙大人道:“他對我說,這些女人不是南平王處來的,就是北平王處來的,還有晉王皇叔公他也來參和呢。你說要是討他喜歡,我也認了,這睡女人還爲着這些理由,這太子當的,”太子妃覺得太憋悶。

來的路上又想一遍的趙大人道:“我今天等太子回來,太子太傅到底是爲何人,要找一個可靠的人才行。”

“哪一個可靠?”太子妃反問道:“南平王人都說他詭詐之極,北平王說他心思多,我覺得靖海王年青有爲,你們說我見識少,說他太年青鎮不住人。難道要選樑王還是選擇楚王?”這些人就更不可靠了。

趙大人微微一笑道:“有一個人是可靠的,只是不在京裡,所以上一次來說話沒有想到他。”胸有成竹的趙大人今天是特意來和太子說這件事情的。大皇子向來能幹上不如八皇子,所以這太子太傅就至關重要,不僅是太子師,要爲太子倚仗才行。

這樣的一個人引起太子妃的興趣來:“還有這樣的人,又不在京裡?我不相信,你先告訴我他是誰?”

趙大人被妹妹催急了,不得不先說出來,卻是低聲:“妹妹可記得城外皇陵裡住的是誰?”

先皇后之子太子妃的興趣果然是濃厚起來,這位先皇子現封吳王,卻是一直長伴先皇后的皇陵,可是京里人人知道,太上皇一直是護着這位先皇后的嫡子,對他護持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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