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把毅將軍誤認成了世子朱睿,引起大家一片笑聲,毅將軍自己說一聲:“我不是哥哥,我是毅將軍。”
弄錯了的春意這才趕快改過口來,請王妃母子往房裡走。張琳陪着王爺飯後廳上坐着,正在閒話。
丹珠在房外站着,一向是沒有人拘着她,只是有人看着她,今天剛回來的丹珠聽着房裡的笑語聲,突然眼裡就蓄滿了淚。
帶着一幫小孩跑過的毅將軍,身後有張琳的兒子,還有張家下人的孩子,看到丹珠這樣站着,毅將軍走過來道:“既然你回來了,一起去玩吧,你打架很是有力氣,你是跟我一幫,還是當我的敵人。”
這句話又傷到丹珠一次,她咬牙毅然地道:“我要當你的敵人。”毅將軍不是很在乎的道:“那也行。
房裡妙姐兒過一會兒想起來丹珠,眼前只是看不到,讓瑞雪出門看一下:“領她去房裡讓她早些歇着去。”
瑞雪出門看時,院子裡月光下喊殺聲震天,毅將軍威風凜凜地站在一個假山上,朱壽正在一旁看着笑,假山下是幾個小孩在裝作攻山,丹珠臉上黑了一塊也在其中。
“你不回京去,跟來了又不哄着小王爺安生坐着,朱祿哪裡去了?”聽完瑞雪的埋怨聲,朱壽覺得王妃房裡的丫頭跟自己都不合勢,整天就只希望小王爺安生坐着。
隨着朱宣出門讓朱福送了顧冰晶回京的朱壽只是衝着瑞雪笑:“朱祿吃飯去。”瑞雪看着朱壽的笑臉,忍不住笑道:“別衝着我這樣笑,我又不是你那老婆,被你笑幾下就什麼都依你。”
聽到瑞雪這樣說的朱壽加意的給了瑞雪一個笑臉,看着瑞雪捂着嘴笑走開,朱壽用手摸摸自己的臉,愛看不看是你的事情。
房裡一片笑聲,春意在說張琳不說老婆的事情:“他但凡動氣,就自己去到別的屋裡去,我怕春綿觸他黴頭,又問過春綿自己是同意的,給春綿找了一戶人家,這就把春綿也嫁了。”
沈玉妙微笑點點頭,對春意道:“在京裡那個時候,表哥說張將軍是真心喜歡你,我還覺得不信,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廳上陪着朱宣坐着的張琳在說打仗的事情:“聽說和南詔又打上了,末將也想去,在家裡這樣憋着真悶氣。”
“不用你去說明戰事不大。”朱宣這纔對張琳道:“要是大仗我會把王妃帶來嗎?”真是一個傻蛋。
離開張琳這裡的時候,又接到一封緊急信件,朱宣看完以後這才命昨夜兼程趕往新城。等到趕往新城以前又接到一封信,說是敵兵已退。
弄得朱宣自己對着妙姐兒好笑一下:“這信成了催趕路的了。明天我們也要到了。”
新城裡現在駐紮的將軍是車青,他來到王府裡讓人準備,龐媽媽自從走後很是得用,在這新城的王府裡暫代管事的。
聽着車青道:“王爺帶着王妃和小王爺明天上午進城,各樣準備的東西都要準備好纔是。”
本來是想這樣的事情上大大地露臉的龐媽媽,先要看一下一旁坐着的兩個俏麗的女人,如音她是認識的,現在成了朱祿家的,還有一個杏眼桃腮,說話要在如音前面的朱喜家的看了更是不好惹。
車青說完就走開,若花這纔看着龐媽媽,也看一下站在這裡的管事的,才道:“我們再出門看一看各色準備的是不是齊全?”
這兩個人一來到就象是鎮山太歲一樣,大家心裡不服也只能跟着出去,和龐媽媽相熟的一個田媽媽故意落在人後,拉一拉龐媽**衣袖,悄聲道:“這兩個人是不是來替換媽媽你的?真是讓人擔心。”
心裡也在擔心的龐媽媽趕快悄聲道:“別讓她們聽到,你看看那一個朱喜家的,眉眼兒象辣椒一樣,等打探清楚來路再說。”
先走到王府大門口,一處一處一一地指點,若花看一下王府門前道:“這石獅子前兒就說要擦乾淨,這是王府的臉面,怎麼還沒有擦。”
身後的一羣管事媽媽看到這兩個一冒出來就象管家一樣的人,心裡就彆扭,嘴裡答應的好,背後在磨蹭,若花和如音相視微微一笑,喊一下自己帶來的小丫頭:“去打盆水來把這獅子好好擦一擦,不要等到明天王爺來了,還是這樣。”
再看一看門上的燈籠,若花又要挑眼了:“這燈籠大小尺寸都是有的,庫房裡一定是有,哪位管着庫房?”
管庫房的人趕快說話了:“燈籠是有,可是要等王妃到了吩咐下來才能拿出來,兩位嫂嫂若怪,東西不是亂領的。”
“是嗎?”若花看着管庫房的人只是笑道:“這裡等着收拾安排接王爺王妃和小王爺,你不發東西讓我們怎麼辦?昨兒你不發茶葉,前兒問你要一個小小的金裝飾你也不發,樣樣等着王妃到了以後你再拿出來是不是?”
如音也指着管庫房的人一頓數落:“你眼裡沒有人,等到王妃到了,我們就只往王妃面前把你告了去,還等着和你這樣說話呢。這不是你們家的東西,手裡有對牌,你也拖着不發,幾年沒有來這裡,你們都佔山爲王不成?”
一席話把所有的人都掃進去,管庫房的人骨都着嘴,當着衆人被這樣說,不能不嘀咕一聲:“兩位嫂嫂怎麼能這樣說話。”
若花只是一笑不再理她,和如音一起帶過來的有幾個人,都跟在身邊,這個時候再往裡面走,一面吩咐交待:“兩邊的花草倒是弄齊了,只是廊下的鳥兒還是這幾隻,快去外面看看買來,銀子錢我這裡先給你。”
交待自己的丫頭香白拿錢給出去的人,如音再交待一下:“街上的新鮮點心也買些來,王妃要軟一點兒的,王爺卻不要太甜的,毅將軍偏喜歡鹹的,不要弄錯了。”
不服的人只能跟在她們身後看着,管帳房的人不能不說一聲了:“王府裡龐媽媽現備的點心,兩位嫂嫂還要去外面買,這錢就費了兩道,雖然說現在錢是從嫂嫂們自己帶來的錢里扣,可是以後還不是要從我這裡沖掉。”
如音先接上話:“不勞你費心,從哪一筆裡走都行,就是從你那裡走,也不是你多操心的事情。”說得管帳房的人只能伸伸舌頭:“嫂嫂們到底是有體面的。”只有這樣諷刺一句。
外面一一看過,再進到房裡去的時候,四五個被訓斥的媽媽們不能不把龐媽媽單獨留下來:“看這個樣子,以後是她們要管家了,這兩個象羅剎一樣的兇,來到這裡,不是看東不順眼,就是看西不順眼,難道王妃一下子把我們都不要了,只要這兩個人做得完這許多的事情?”
管着門上的人道:“我們只是在這裡幫傭,說走隨時就可以走,要是這樣的人來管我們,我是不做了回老老家去。”
幾個人在房外說話,房裡窗戶根下面一個人回話道:“要回去早回去,就怕你不捨得回去。”大家一起看時,卻是跟着如音的小丫頭秋白在這窗戶下面搬東西回了話。
大家面面相覷,這來的是鎮山太歲,帶着一幫小嘍羅也是一個賽一個的兇,這兩天就沒少生氣,當了面甩臉子說話。
秋白說完了話,從窗戶根下面把如音說的一個高几搬開新換的位置上去,這纔對如音回話道:“他們在窗戶下面議論咱們呢。”
幾個跟進來的媽媽們趕快道:“這個姐兒話說錯了,他們哪裡敢在背後說什麼。”這句話又被秋白抓住話縫,得意地道:“你這個媽媽就該打,姐兒這兩個字在別家可以說,在咱們家就不能說,你還說到我們面前來了。”
說話的老媽媽也不幹了:“哪裡還有這樣的規矩,姐兒這兩個字是說毛丫頭,怎麼就不能說了。”
幾個在房裡說悄悄話的媽媽們,聽到房裡“啪”地一聲響,然後就是火冒三丈的聲音:“小蹄子,你們初來到這裡,還敢動手打人了。”
龐媽媽趕快進去了,看到跟着若花如音來的幾個小丫頭都是捲起袖子,一副要打架就來吧的樣子。
指着捱打媽媽正在罵的還是秋白:“你再嘴裡胡沁,拉你二門外一頓板子去,沒有王法的話讓人學都學不出來。”若花和如音並排站着只是拈着手帕子微笑:“這裡沒有規矩的人太多,哪裡找來這些野人。”
龐媽媽看着那個捱了打的媽媽還在房裡大喊大叫,趕快讓人把她拉走,只能勉強解釋一句:“這是在王妃走以後來的,並不知道有這樣的規矩……”
“她不知道沒有關係,這裡都是死人不成,說也不會說。”若花立即拉了臉甩一句出來,然後生氣地道:“要東西不給要錢不給,我們也沒有心思和你們生氣去,橫豎我們自己帶來的有,我們用自己帶來的,你們這裡的各位今天也不敢麻煩了,明天王妃到了咱們再說話。”
早到的丫頭們都在各自的房裡收拾,豐年和瑞雪一起走出來,對着若花道:“朱喜嫂嫂,來了兩天了,洗頭要的雞卵頭油只是沒有給出來,我們帶的只有頭油,昨天小丫頭們一起用,這就快沒有了。
如音哼上一聲對秋白道:“快出門去讓人去買去,難道明天一個一個都不收拾,就這麼見王妃不成。”
看着秋白跑出來,龐媽媽覺得不能不說一句了,陪笑道:“這城裡養雞的人就不多,雞蛋什麼時候都是金貴的,還要預備王妃來了以後做菜用,姑娘們一定不是光着身子來到,隨身動用的東西總是要帶着的,難道不能先頂兩天,再說用這個洗頭髮,真是太糟蹋東西了。”
“就是嘛,二層主子最難侍候……”幾個媽媽們也跟着嘀咕:“王妃還沒有用上,姑娘們都用上了,還挑來挑去的。”
瑞雪和豐年也笑了,瑞雪對豐年道:“看來咱們是不是光身子來的,媽媽們都知道了,可是咱們是王妃房裡的丫頭,這樣的話說出去讓人聽着真是沒有體面,咱們還是別說話了,又不是這些媽媽家裡的人,有光身子這樣的事情。”
對着若花和如音行一禮,兩個人也走回去悄聲笑:“這還得了,幾年沒有來,這裡亂翻了天。”
一時如音讓人買了東西送來,豐年先打發小丫頭們去洗澡:“你們愛惜着點兒用,今年可就這一點兒了,還是現去買的。”
瑞雪從房裡出來,對豐年笑道:“我是怕去,可是不能不去。”還是來見若花,一看到媽媽們都在,瑞雪又微皺了下眉,這纔對若花道:“請嫂嫂讓人把車裡帶着的香帶出來,雖然不多,足夠今天晚上薰的,這裡備的香怎麼全是檀香,王妃不拜佛,從來不用這個。”
一直忙到晚上纔算是勉強收拾好,朱宣和妙姐兒在城外進入夢鄉的時候,若花如音帶着瑞雪豐年又一一檢查一遍,這才覺得可以,若花因笑道:“你們先去洗吧,這裡的溫泉倒是好。我和如音再去房外看一遍。”
龐媽媽帶着人也散了,聽着走在身邊的人嘀咕:“王妃還沒有到,幾個毛丫頭倒是洗上了,正經洗頭髮的給她們不用,就是頭油也要挑一挑什麼花香的,明兒王妃到了,告她們一狀去。”
只是不說話的龐媽媽回到房裡也覺得悶氣,一向在這裡是自己說話算數,現在無端來了這些人,聽說還要有人來,自在了幾年的龐媽媽心裡也不舒服。
妙姐兒第二天是按品大妝入城,瑞雪和豐年一早起來就開始催:“快一點兒,熱水衣服都備好,去看看馬車在不在門口,咱們要趕快出城去。烏珍那一個丫頭怎麼能侍候得好。”
又被人嘀咕一下:“頭兒晚上怎麼不出城,今天又要忙着接王妃,又要忙着給她們準備東西。”
城外的一個驛站卻是車青讓人收拾好,準備王爺王妃在這裡臨時下榻,瑞雪和豐年總算是早到了一步,看着王爺王妃還沒有到,這才鬆一口氣,就在這裡候着。
在驛站裡,妙姐兒換好衣服,這才冉冉走出來,在城門外兩裡地遠的地方下了車,車青帶着城裡的官員們出來迎接,路邊還有不少人弄了一個香爐香幾來接。
一直到王妃進了王府,進了房裡,衆人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剛纔是緊繃着這一會兒才覺得可以鬆馳下來。
龐媽媽就一直跟在王妃身後,生怕若花等人告自己的狀,要是有什麼王妃不滿意的還可以及時解釋。
妙姐兒在房裡坐下來,聽着瑞雪過來回話:“咱們帶的香只有那一點兒,這裡的香都是檀香不合用,請王妃吩咐管事的媽媽,如果沒有,倒是去買一點兒是正經的。”
聽着瑞雪的話剛落音,龐媽媽就趕快接上話:“這裡的人都拜佛,所以覺得檀香最好,王妃用的香庫房有呢,只等王妃發了話,這就送過來。”
沈王妃輕輕嗯一聲:“這就拿來吧,我薰慣了。”然後往房外看一看:“去告訴毅將軍今兒剛來,不要亂跑,有的是時間在這裡玩。不急在這一天。”
一個管事的媽媽趕快搶在豐年面前出去:“還是我來傳話最穩當,到底是有點兒年歲的人。”豐年忍住笑回來,不知道這一起子野人是哪裡來的。上了年歲的人最穩當,把年青的王妃也說進去了。
妙姐兒倒是沒有在意到這句話,只是覺得沒有規矩看了一眼,一直在察王妃言觀王妃色的龐媽媽趕快又描補道:“這是一位趙媽媽,最是穩當可靠的人。王妃要看小王爺不要亂跑,只是教給她就行了。”
看一眼若花如音瑞雪豐年都在掩口偷笑,沈玉妙也明白了幾分,只是淡淡地嗯上一聲,對若花道:“辛苦你來收拾,我來了,你和如音出門去看看吧,我歇兩天再和你們一起出去。”
如音和若花一起答應着下去。她們一出去,龐媽媽就有幾分輕鬆了,妙姐兒眼角瞄到龐媽**表情,更是明白幾分。
只看着豐年道:“中午王爺也許要留大人們在這裡吃飯,你去廚房看一看都備的什麼,把菜單拿來給我看。”豐年答應一聲走出去。
這個時候外面去看毅將軍的那個媽媽一臉是笑走回來:“我把王妃的話告訴小王爺了,小王爺倒是還好,只是身邊的幾個毛丫頭哄着小王爺只是玩着不進房裡來,請王妃治罪纔是。”
妙姐兒拿着眼睛看一看瑞雪,瑞雪上來道:“你說話要想着再說,哪裡跑出來毛丫頭這樣的話,什麼樣的是毛丫頭,什麼樣的又不是毛丫頭?”
當着沈王妃的面,那個媽媽不敢說什麼,先是一愣,分辨道:“想是我說錯了,姐兒只管提點我……”一句話沒有說完,臉上又吃了一巴掌,聽着瑞雪道:“這是王爺的規矩,下次記住了。”
房裡亂成一團,又爲了這句話捱打的這個媽媽也是個潑辣的,一下子跪到沈王妃面前只是痛哭:“說錯了請王妃只管教訓,自來到這裡一年了,或是有不知道的規矩也是有的,這位姑娘上來就打人,不知道錯在哪裡?”
讓這個人跪在面前說了有一會兒,沈玉妙才慢慢道:“你不知道錯在哪裡,她不是告訴你是王爺的規矩,你現在知道了?”
去廚房的豐年手裡拿着菜單呈給王妃看,也說了一句:“不知道哪裡找來這一些人,要有人好好管一管纔是。跪在王妃面前就敢這樣的大哭,王妃雖然慈善,要是王爺知道了,是不依的。”
瑞雪火上澆油道:“都攆出去才使得,昨天她們在背後說話,要回家去呢。”跪在地上的人也不敢哭了,暫時平靜。
妙姐兒手裡拿着菜單心平氣和地看起來,那個跪在那裡的媽媽站起來也不是,跪着也沒有人理,過上一會兒,偷眼看一看龐媽媽。
看着王妃只是慢慢的看那菜單,不過是幾十個菜,足足看了一盞茶時分,龐媽媽覺得是個空子,這才陪着笑臉插一句:“不然王妃讓她起來做事吧,今兒來的人多,外面缺人用呢。”
瑞雪又訓斥一句:“讓你說話了嗎?”新城王府裡的服侍人,大多是後來慢慢補齊的,原來有幾個派來的管事們各自有事情,並不亂管閒事,龐媽媽一個人才慢慢地被人奉承着大上來,這一會兒看着瑞雪幾次搶在王妃面前說話,看一眼沈王妃依然是在看自己的菜單。
房外看笑話的丫頭們在門外回話:“王爺來了。”妙姐兒這才丟了手裡的菜單,扶着瑞雪的手站起來走上兩步去迎朱宣。
“妙姐兒,進來有一會兒了,你還沒有換衣服呢,中午是在這裡招待人,你出來坐一會兒。”朱宣一進房裡來就道。跪在地上的媽媽看一眼龐媽媽,原來是這樣的原因不能說“姐兒”這兩個字,龐媽媽怎麼倒不提醒一下呢。
沈玉妙對豐年道:“讓她們都下去吧,明兒再來說,再去把王爺的衣服拿進來吧。”打發走了人,朱宣才道:“表哥倒是看明白了,幾年我們不來,難道就沒有規矩了。”
“可不是,”沈玉妙幫着朱宣換衣服,道:“若花如音出門的時候也是氣鼓鼓的,我想着這幾天裡一定是有事情。杜媽媽到的晚,明兒到了就交給她了。”然後恭維朱宣一句:“表哥指下來的人,從來沒有錯的。”
下午半天就安靜的多了,媽媽們見到瑞雪和豐年,或是沈王妃房裡別的小丫頭表面上就笑臉相迎,背後裡還是要說話:“小丫頭們哪裡有什麼成算,還是要靠着上年歲的人辦事才行。”大家都等着看這些毛丫頭們出點事情纔好。
第二天杜媽媽等人才到,她們是安排過家裡的事情纔過來,所以是晚到一天。王府門前送走王爺王妃,杜媽媽則是板起臉道:“有勞各位,一起過來吧。”
若花如音也坐下來,聽着坐着的杜媽媽對站着的一羣管事媽媽們說規矩:“我們這裡說寬厚也寬厚,說不寬厚的地方一點兒規矩都不能錯……”
沈玉妙坐在馬車裡,懷裡摟着毅將軍去銅礦,心裡想着,等我再回來,應該是有規矩多了。杜媽媽管起人來,沒有人不害怕她的,一看就是表哥的人,想一想自己剛到王府,朱宣就把杜媽媽派過來,現在看來果然是個得用的人。
近傍晚的時候趕到離銅礦六十里的集市上,這裡本來只是一個小小村落,有幾間舊房子,朱宣命貼着銅礦人漸起來的集市退後六十里,就退到這裡來了。
下了馬車,妙姐兒看一看眼前的銅官邱大人的衙門雪牆青瓦,和周圍的舊民居一比,儼然是兩個樣子,不由得皺起眉,這裡弄得這麼漂亮,一看就是一年一刷,銅礦上的事情弄不好,只是自己住的地方收拾的倒好。
烏珍過來抱着毅將軍,陪着王妃往裡走,沒有一會兒就聽到朱壽過來傳話:“請王妃換了衣服一同出去走一走。”
陪着出去的是邱大人,將軍車青,還有邱大人衙門裡的一個幕僚秀才姓廖,還有一個姓金卻是負責此處的治安一切事務。聽着王爺說出去,讓朱壽去喊陪着的幕僚來一位,幾個人站在這裡先說着話。
“這裡幾年發展到有這麼多的人,菜價又是如何?”朱宣漫不經心地問道。邱大人則笑道:“我把衙門安在這裡,只管着銅礦上產銅,此地的一切事宜都是金大人在管。”
金大人趕快回話:“這裡外面土地都肥沃,只是來的人刁民居多,沒有別的辦法可以管,只能從種地上去控制,一個人只核多少地是有數目的,所以這菜價不高也不算低,因爲附近有軍隊駐紮,軍隊一年採買青菜就是不少,菜價這才擡上來了。”
說到這裡看一看朱宣還是面無表情,金大人這才道:“我和車青將軍商議過幾次,可不可以軍隊少用些青菜,那麼這菜價自然就會降下來,也不會總是有人偷着種菜。”
朱宣聽完了繼續問道:“對付偷着種菜的人,你是怎麼辦理的呢?”金大人還是看一看朱宣的表情這纔回話道:“下官當然是用根除的辦法,把他們的菜都連根拔了,王爺現在問這件事情,不能不回,
軍隊採買不僅菜價上漲,就是糧食都漲價,平時隔三差五的又要採買雞來打牙祭,所以雞價也跟着上漲,這裡富裕所以纔會吸引吐蕃、南詔的軍隊過來,軍隊想來自有定額,軍隊上用的糧食朝廷會撥過來,就地採買漏洞多多。”
金大人再看一眼邱大人才道:“就是銅礦上的伙食也是供給過於靡費了,有些是死囚,伙食可以從簡,去處少了,來處自然就不會貴了。”
沈玉妙走出來正好聽到這樣的一篇“學問”,站在人身後聽完了以後才走過來,衆人眼前都是一亮,一個俊秀的幕僚,只是太年青,袖子裡還可以看到掖一個雪白的絲巾,月夜光有幾分香氣透出。
大家不能不看一看南平王,再看看這個年青的幕僚。朱宣只是說一句:“走吧。”沈玉妙是跟在最後面,聽着他們在說話。
慢慢走着,朱宣倒沒有脾氣,只是淡淡地道:“你糊塗了,這裡不駐軍,哪裡還有這麼多人在,沒有人還有繁華嗎?你們的衙門蓋了幾年了還是這樣新,想來是年年粉刷,這一筆錢又是從哪裡出的?”
邱大人回了朱宣的話:“這錢是從銅礦上出的,與金大人處的稅收全無關係。”朱宣停住腳“哦”一聲,看看這位朝廷派來的邱大人沒有說話,沈玉妙開了口:“大人是京裡派來管着銅礦的,有什麼錢是就地出的,銅礦上的收息是報到京裡去再發下來的。”
大家一起往前走,車青看一看金大人和邱大人,只怕是情緒掃了一小半纔是。沿着集市外慢慢走一圈,邱大人和金大人看着南平王,走得極慢,這樣慢的速度一直就保持着,虧他還是個戰場上廝殺的漢子。
車青看一看沈王妃,已經是有點兒累了,走的這麼慢還不是爲了將就她,聽着沈王妃還在同王爺興致勃勃地說話:“這裡地面兒乾爽,人又多又有軍隊在這裡,反正是要採購,讓這些住在這裡的人多種糧食,多種菜,多養雞。”
然後對車青道:“軍中每年都運來大批的黃豆,讓他們拿黃豆來換糧食,以糧換糧,黃豆可以磨成豆腐,再來賣給軍中。”
車青點點頭道:“這倒也是,這裡不產黃豆,軍中運來的黃豆有軍費銀子貼補,比市價要便宜的多,比這裡的市價更要便宜的多。”
負手而行的朱宣也道:“磨成豆腐,老百姓還可以剩下豆渣餵豬。”三個人一路走一面說,別的人只是插幾句。
“看這裡的房子,都是自己私建的,也有石頭的,也有木板子做的,”妙姐兒清柔的聲音在靜夜裡聽着更是動聽:“讓這裡的老百姓多掙些錢,把房子修整一下。不然走了水,一燒就是一片。”
再看一看夜風:“這裡夜大,燒起來會快得多。”朱宣笑一笑道:“是啊。”看着前面有燈火通明處道:“那裡象是吃飯的地方,走,咱們吃飯去。”
車青問“沈幕僚”:“您也該餓了,我一路趕到這裡,晚飯就沒有吃,等着王爺賞飯等到這一會兒了。”
“我只吃了兩塊點心,也等着王爺賞飯呢。”妙姐兒也看一看朱宣,大家都餓到這一會兒了,難道表哥就不餓,想想兒子幸好沒有跟出來,不然早就要說話了。
朱宣這才接一句:“聽起來你們一起抱怨我。”幾個人一起走到小飯店裡面,店裡快要打烊,最後幾位客人離座揩嘴散亂着出來。老闆象是一個近視眼,看着有人進來,這才從帳本兒上把臉擡起來,吩咐小夥計:“沏茶來,拿抹布把桌子再擦一擦。”
然後對着裡面喊一聲:“來客人了,快來接着。”裡面應聲出來一個胖乎乎墩實實的女人,走路風風火火地就出來了,肩上搭着剛洗過的抹布,從夥計手裡接過茶碗和茶壺,放壺放碗揩桌子一面問道:“幾位老闆們想用點什麼?雖然天晚了,可是也有新鮮菜,要吃煎餅可以現做去,也一下子就得。”
妙姐兒只是問:“有什麼好湯沒有,想來口兒湯喝?”老闆娘笑着又說:“有撈糟蛋,也能做酸筍雞皮湯,這是小店的拿手菜……”
朱宣聽完了道:“給她酸筍雞皮湯,我們要現成的,有什麼現上吧。”朱宣進來到這小店裡,聞到飯菜香氣,這才覺得自己也餓了。
不一會兒就送上來了,問了不用酒,就沒有送上來,妙姐兒吃過兩塊蔥油餅,湯纔上來,看看吃飯快的人,朱宣和車青都已經吃完了,端着茶在和老闆娘說話。
餘下的人都還沒有吃完飯,金大人聽這位沈幕僚說話大膽之極,就巴結一下他:“我們都慢慢吃,正好陪着你。”
“這裡地倒是多,不知道爲什麼不給開,我們是前兩年來的,說是第一年不收稅纔到這裡來,不想來了以後第一年是不收稅可是一個人頭只許開多少地,有力氣的人也不能亂開,這樣倒不好,有把子力氣的人餘下力氣來就只是生事打架。”
因朱宣問菜價的事情,老闆娘一下子就扯到這裡來,櫃檯後面的老闆趕快攔一句:“不要亂說,這裡比在家裡總是好,只是隔不了多久就要打一仗,讓人膽戰心驚。”
老闆娘立即就回一句:“有錢了當然是要惦着,這裡怕什麼,不是要軍隊在,哪一仗也沒有打到這裡來,不過有一次離得太近,喊殺聲都聽得清楚,是讓人覺得害怕。”
“那是有軍隊在的好還是沒有的好呢?”朱宣問上一句,眼睛則看着還在喝湯的妙姐兒,一臉滿足的樣子,看來這小店裡的湯是做得不錯。
老闆和老闆娘異口同聲道:“那當然是有的好,沒有軍隊在這裡,這一片還不讓人殺光了,再往前兩百里,走單幫的客人從那裡過,時而就會有強人出來,有時候看着是吐蕃人,有時候看着又象南詔的人,還有一次居然說是漢人,自己在這亂的邊界兒上,自己人也殺自己人。”
老闆娘也道:“不結成夥,拿上傢伙,一幫的商旅人少了是不敢從那裡走的。”車青低聲對王爺道:“那個三不管的地帶,就是呈報給您的地方。”
聽完車青的話,朱宣才道:“不從哪裡走不行嗎?只圖着道兒近,可是不安全,換條道兒不都是安全的很。”
老闆這才擡起眼睛來認真看一下朱宣這一行人道:“客人想來不是個做生意的,生意人一本萬利,還要趕天時呢,就象今年販東西的人,晚到一天和早到一天的價格都不一樣。我們這裡物價沒個準兒,只要金大人他高興,隨時可以把糧價漲上天去,又不準人多種地,只能等外面的米送進來。”
金大人的眼一下子漲得通紅,不想這個人說着說着就要說到自己身上去了,聽着老闆娘埋怨道:“你不讓我說,怎麼你倒說起來了。”
“見笑各位,當我胡說。”自悔失言的老闆趕快說一句,繼續低下頭來看着自已的賬本兒。大家都不去看金大人,只有朱宣還在問話:“有力氣沒有地方使的人,生事打架倒不好,不如銅礦上幫忙去,不是很好。”
老闆娘撇一下嘴道:“幾位真的是外鄉人,這裡銅礦上邱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想要販銅的人只要把邱大人給送足了,要多少私銅都有。”
邱大人也白了臉,心裡恨不能把這個女人的嘴趕快給堵上。朱宣掃一眼車青也有幾分緊張了,民間傳言有真也有假,真的不知道再當着王爺會說出來什麼。
偏偏朱宣要問一句:“車將軍駐在這裡,難道他不管這樣的事情?”老闆娘倒沒有再說什麼,反而道:“車將軍倒是個不收賄賂的人,上一起販私銅的人先送給邱大人五百兩銀子,沒有收,再送給車將軍也沒有收,反而攆出來了。”
“這樣不是很好,不收賄賂是好官。”朱宣不動聲色地道。邱大人的臉色剛緩和一下,就聽到老闆娘又道:“哪裡是不收,是送少了。上一起人不知道水深水淺,銀子帶的少。邱大人都是收一千兩銀子的,後來的人多送了,不就收了。”
沈玉妙一口湯噴在桌子上,不是不收是送得少,這樣的冷笑話沒有防備不能不噴湯了。看着老闆娘趕着過來收拾,妙姐兒站起來,從袖子裡抽出雪白的絲巾擦拭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上面的油膩自己小聲說一句:“我才上身的衣服。”
看着老闆娘過來給自己收拾,一面可惜:“小爺你的那雪白絲巾,擦拭過後都沾了油,也是不好洗的。”
“不好洗就不要了。”把擦拭過的絲巾扔到地上去,妙姐兒從袖子裡又取出一塊來。老闆娘只是嘖嘖:“太可惜了,不要給我,我洗一洗用去。”
朱宣這才站起來,命朱壽:“多賞他們飯錢,可憐在這裡做營生,還要擔驚受怕的。”朱壽丟下來五兩銀子,跟在王爺一行身後出來,走出小店就看到金大人和邱大人一直在王爺面前辯解。
朱宣站在街上,街上都熄了燈,身影隱在這黑暗中的南平王淡淡地道:“不用多想,市井傳言,多不可信。”然後轉身邁步往衙門裡去,今天晚上,是邱大人把他自己的房子騰出來給了王爺住。
送王爺到院外,邱大人才討好地說一句:“燈都關了,想來王妃是下來了。”朱宣道:“啊是,你們先回去歇着吧,明天陪我一起去銅礦看一看,車青將軍留下來。”
等金大人邱大人沿着院子外面的樹下小路走了,朱宣才冷冷一笑,這衙門裡佔地不少,到處種滿花樹,這要花多少錢,還不準人多開地多營生,如果這錢不是從銅礦上走,只是稅收是蓋不起這樣的衙門。
“你去,”南平王聳起濃眉吩咐車青:“帶上朱壽一起好有個回來報信的,去帶一隊人去那小店裡候着,有什麼事情速來報我。”
車青和朱壽一起去了,妙姐兒才道:“表哥,這蓋衙門的錢從銅礦上走,要佔銅礦上的出息的。”
“是啊,”朱宣面容已經冷峻起來,聽着妙姐兒好奇的往外看一眼:“表哥讓車青將軍和朱壽一起去那小店,難道這兩位大人有這樣的膽子敢在我們沒走的時候就撒野?”
朱宣伸出手來摟着妙姐兒肩頭往裡走道:“不可防,人心難測。”兩個人走到廊下,房裡的丫頭們聽到動靜這才迎出來,房門打開在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這院子裡有幾株花樹是值錢的,遠遠的運到這裡來種植成活,倒要多少錢。
沈玉妙也搖了搖頭,這位邱大人從京裡來到這裡幾年,倒是沒有一時不忘了享樂。
毅將軍在錦被內睡得正香,朱宣命妙姐兒梳洗過了先睡去,自己在燈下坐着,晚上出去時候讓人把這衙門裡的一些公事都搬出來,燈下隨意抽看了幾本。又去牀前看看妙姐兒母子,都已經進入夢鄉,母子兩個人都是不安分地睡着。
兒子想着睡着熱起來,把小腳蹺到母親身上,妙姐兒也是半邊身子露在外面,朱宣伏身給母子兩個人重新蓋好被子,就聽到朱壽在外面小聲回話:“王爺,您真是料事如神。”
朱宣立即冷了臉走出來,看着房門外的朱壽想是跑回來的,還在氣喘吁吁:“邱大人金大人帶着幾個人去砸那小店,被當場抓住,金大人跑了,我剛把他從房裡揪出來,讓人看着他,他居然還對我說他一直就在房裡沒有出去,說我看錯了。”
朱宣冷笑一聲:“走,我去看看去。”剛要走,突然停下來,問朱壽:“把他們關到哪裡了。”朱壽回答道:“押到衙門裡的廂房裡關着呢。”
看看院子風中不住搖曳的花樹,朱宣心裡有了主意,聽着房裡妙姐兒喊一聲:“表哥,你進來。”
睡在牀上的妙姐兒剛剛入睡沒有睡熟,朱宣過來蓋被子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夜裡安靜,朱壽的話雖然輕,妙姐兒也聽得一清二楚,看着朱宣進來道:“讓他們好好想一夜去,分開關着,各自寫一個認罪的章程上來,明兒再問吧。表哥也累了,快些來歇着吧。”
“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朱宣伏下身子,在妙姐兒臉上親一口道:“知道你想我了,我就來。”出門來吩咐朱壽:“把他們關着,你也歇着吧,讓車青將軍也歇着去,明兒我再發落他們。”
朱壽笑嘻嘻地轉身往前面來,車青帶着人還在房外站着,聽着房內邱大人的求饒聲音:“我只是路過去看一看,不是去找事情的,不過是怕王爺明兒再喊來問話,所以去教一下規矩。絕對不是去鬧事的。”
另一間房裡則是傳來金大人的怪叫聲:“我只是去看熱鬧的呀,我是個看熱鬧的人。”車青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來,對金大人喝斥道:“大人請閉嘴,注意官體纔是。”
再對邱大人好言好語:“等見到王爺,大人自己和王爺說去就是。”今天晚上這兩個人真是倒黴,而且自己也不收斂一點兒。
就是收受賄賂,販私銅的人也走了,以後不做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是一個民間傳言,哪裡還有對證的人去。
車青回想一下自己剛纔和朱壽帶着一隊人先去到了小店裡候着……
沒有等上一會兒,外面就傳來砸門聲:“開門開門,半夜來拿賊的……”
“你這個鬼婆娘,沒事就亂編派我們大人,快出來,鎖到你衙門裡去好好說。”
胖胖的老闆娘一看家裡有了人很是有底氣,手裡拿了一根棍棒把門打開了,衝着爲首的一個人就是一棍,就是打到這位邱大人頭上了。
邱大人哎喲一聲,痛罵着擡起頭來,第一眼看到是院子裡板着臉站着的車青,一旁面帶笑容的則是朱壽。
然後外面就是撒丫子跑步的聲音,朱壽一路追到衙門裡,才把這位飛毛腿一樣的金大人給揪出來……
這兩個倒黴蛋兒,車青想到這裡,聽着金大人又在聲嘶力竭在喊上了:“王爺,我是陪着去的呀……”
“大人,請你注意官體,讓這一院子的衙役們聽着又怎麼想?”車青覺得耳朵都被他喊得發麻了,剛纔路上只是覺得這位金大人糊塗,一向與他打交道,說什麼大軍採購擾民,物價上漲,年年報上去不好看,都是與大軍駐紮在這裡有關。
今天看到這樣的樣子,車青只是覺得這個人太無恥,這還是個官嗎?不就是犯了錯。車青只能讓金大人住嘴:“王爺一會兒來了你再說行不行,如果王爺不來,你喊他也聽不到。”
這個衙門蓋得倒是不小,又有花樹繁多,聽不到也是正常。
邱大人則是對着車青好聲哀求:“怎麼着也共事這幾年了,想想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決定不是那樣的人。”
看着邱大人頭上的一個包,車青忍笑道:“大人放心,王爺一定會來,等王爺見您,您好好分說。”這老闆娘下手可真不輕,這一個包在燈下看起來油光水滑地腫起來。
朱壽走過來好笑:“王爺睡了,明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