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一籌莫展,林蘭只得強打精神,吩咐趙卓義加強戒備,明允在外生死未卜,家裡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趙卓義和李明則出去安排防衛事宜,丁若妍又安慰了林蘭幾句也回去照顧承宣去,林蘭回屋後就坐在炕上,憂心忡忡。
桂嫂怕二少奶奶餓了,讓雲英給二少奶奶送臘八粥去。
雲英端到門口被如意攔了下來:“怎麼端臘八粥來了?”
雲英道:“是桂嫂讓送來的。”
如意壓着嗓子薄責道:“你們真是糊塗了,昨兒個二少奶奶還說今兒個等二少爺回來一起喝臘八粥,現在二少爺下落不明,二少奶奶見了這東西,還不得傷心了?趕緊去換了別的來。”
雲英連聲諾諾:“多虧如意姐姐提醒,我這便去換了。”
如意又喚住她:“把粥端去西廂給山兒少爺吧!”
周媽和銀柳看二少奶奶愁容滿面,兩人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默默的陪着。
如意送了小米粥進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二少奶奶面前的炕几上,勸道:“二少奶奶好歹吃些東西,可別餓壞了身子。”
林蘭看了眼熱氣騰騰的紅棗米粥,軟爛黏滑,可她心裡慌的難受,一點食慾也提不起來:“先放着吧!”
如意踟躕道:“二少奶奶,粥涼了就不好吃了。”
“二少奶奶,多少吃一口。您這一日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二少爺不在,這一家子上上下下可都指望着您,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纔是。”周媽心疼的勸道。
林蘭嘆了口氣,拿起湯匙攪了攪米粥又放下,幽幽問道:“山兒和憨兒呢?”
如意回道:“山兒少爺在憨兒少爺屋裡,奴婢剛去看過。奶孃已經哄憨兒少爺睡下了,山兒少爺說看會兒子書就安歇。”
林蘭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如意頓了頓又道:“山兒少爺讓奴婢轉告二少奶奶。山兒少爺說,當初他都能從四個強匪手中逃出來,二少爺比他聰明百倍。一定能平安回來的。”
林蘭不由的微哂:“他倒是會安慰人。”
周媽不由的紅了眼眶:“山兒少爺是個有福之人,山兒少爺說的話肯定靈驗。”
銀柳道:“是啊!二少爺早就有防備的,不會被他們弄的措手不及,二少爺定有自保的法子。”
林蘭苦笑道:“你們不用安慰我了,且等着吧!”
林蘭勉強吃了兩口粥,讓周媽先去安歇,周媽已經上了年紀,經不起熬夜,周媽退了下去。林蘭吩咐銀柳把葉大舅爺送的一串楠木佛珠找出來,她平時不念佛。可這會兒子,除了求佛還真沒別的法子,雖是臨時抱佛腳,但求佛祖看在她一片誠心的份上保佑明允能平安無事,若是佛祖肯垂憐。她願意終身吃素,來報答。
李明則等到一切事務安排妥當纔回房,丁若妍已經哄承宣睡下,見他回來,忙讓紅裳端來宵夜。
“咱們是不是再派人出去打聽打聽?”丁若妍在明則對面坐下來。
李明則唉聲嘆氣的說:“上哪兒打聽?趙大哥說了,眼下外頭危險的很。又戒了嚴,這會兒子在外面走動,一不小心被當成亂黨就麻煩了。”
“那咱們就這麼幹等着?”丁若妍滿心焦慮不安。
“等吧!還能有什麼法子?如今只能求佛祖保佑,祖宗保佑了。”李明則說到這,把碗一放:“我這就去祠堂禱告。”
李明則說走就走,丁若妍喚都沒喚住,紅裳來收拾碗筷,邊道:“大少奶奶跟大少爺說了嗎?”
丁若妍悵然道:“怎麼說?我還沒開口,他就走了。”
紅裳遲疑道:“要不……奴婢回去看看?”
丁若妍忙道:“使不得,外頭在戒嚴,就算是趙卓義那樣身懷絕技的也不能隨意走動,你一個丫頭就更不行了。”
“可是……”
“別可是了,現在便是回去看了,也無濟於事,咱又幫不上什麼忙,還是等明日,看看情形再說吧!”丁若妍搖頭道,雖然她很擔心孃家的情形,卻不能隨意叫人去冒險。
林蘭聽着鐘漏滴答,恨不得轉眼就天亮,似這般煎熬着,委實叫人難以承受,銀柳勸了她幾回都勸不動,只好陪坐着一直等到天明。
趙卓義又出去打探消息,沒多久,冬子回來了,滿身滿臉的血污來見二少奶奶。
林蘭看他這般狼狽模樣,腦子裡嗡嗡直響,心一直往下沉,聲音都控制不住的打着飄:“冬子,你……你這是從哪裡來?二少爺呢?”
冬子明顯是嚇壞了,垮着臉要哭不哭的說:“二少奶奶,小的差點就回不來了。”
周媽急道:“你倒是快說呀!二少奶奶都快急壞了。”
冬子拿袖子擦了把臉,驚魂未定的說:“昨日真是好險,二少爺讓小的先去通知戶部的幾位大人,讓他們趕緊撤出戶部然後再回來知會二少奶奶,結果小的剛進戶部,叛軍就衝進來了,見人就砍吶,不一會兒,橫七豎八的就躺了一地,多虧小的機靈,躺在死人堆裡,把他們的血抹在自己身上裝死,這才矇混過關,後來巡城司的兵馬來了,又是好一陣廝殺,小的趁亂躲進了戶部的密室,小的聽外面沒動靜了,本想趕緊回府的,可是一同躲在密室裡的大人們不讓小的出來,怕叛軍又殺回來,小的只好忍着,一直到天亮……”
大家聽的心驚膽顫,林蘭只關心明允的安危,追問道:“那二少爺呢?他在哪?”
冬子緩了口氣說:“二少爺在宮裡,二少爺讓小的轉告二少奶奶。這場變故不會持續太久,一切都在皇上掌控之中,他在宮裡很安全,讓二少奶奶注意門戶,別出門,等事情了了,他就回來了。”
林蘭懸了一天一夜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還好是虛驚一場,李明則喜道:“我就說二弟不會有事。”
周媽責備道:“冬子,你看你。耽誤了這麼久,大家都差點急壞了。”
林蘭長舒了一口氣:“周媽,你就別怪冬子了。冬子能逃過一劫也不容易。冬子,你趕緊去換身衣裳,吃點東西壓壓驚。”
過了個把時辰,趙卓義也回來了,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秦家爲首的叛軍已經被控制住了,現在正在抓亂黨餘孽,壞消息是……丁家老爺也被抓了。
“什麼?岳丈大人被抓了?”李明則失聲道。
趙卓義說:“不止丁大人,但凡是太子黨的,恐怕都難逃此劫。”
李明則怔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着:“那可如何是好,若妍要是知道了,非急壞不可。”
林蘭勸道:“大哥先別慌,丁大人雖是太子一黨,但他充其量不過是擁護太子而已。這種謀逆之事定不會參與……”其實林蘭是想說,丁大人還沒那個分量能得到太子如此“重用”。
“況且太子一黨人數不少,皇上若是全都處置了,豈不傷及國之根本?待皇上查明,也只會嚴懲那些參與了謀逆之人,不會牽涉太廣。”說着林蘭扭頭問趙卓義:“眼下外頭情形如何?還在戒嚴嗎?”
趙卓義會意。道:“還在戒嚴,但情況比昨日已經好了許多,如果李大爺要去丁府,我可以陪李大爺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林蘭點點頭:“現在最要緊的是問清楚丁大人到底參與到何種程度,有沒有做過犯大忌的事,咱們心裡也好有個數,有明允在,到時候應該能幫丁大人說上話的。”
李明則冷靜下來,起身道:“我這就過去丁府。”
兩人走後,銀柳嘀咕道:“丁夫人這麼嫌棄大少爺,看不起大少爺,大少爺還這麼關心丁家的事,換做奴婢,纔不來管。”
林蘭瞪她:“你知道什麼?大少爺着急還不是爲了大少奶奶?丁夫人再怎麼不好也是大少奶奶的母親,要是丁家真有什麼不測,大少奶奶還不得愁死。”
銀柳悻悻的住了嘴。
張嫂來報,舅夫人來了。
姚金花拎了個大包袱,這一天一夜的,真是嚇都嚇死了,她正在街上買東西,突然就亂了起來,大家跟逃命似的,街上到處都亂哄哄,她趕緊躲回家,後來聽說是有人造反,死了很多人,她一夜沒敢出來,到早上聽說反賊已經拿下了,她才收拾了東西跟做賊似的,溜到李府來。
“林蘭,我得在你這避避風頭,這種世道,我可不敢一個人住了。”姚金花見面就囔道。
林蘭皺了皺眉頭,這世道,老百姓才安全呢!不安全的是那些富人和當官的。不過,姚金花硬要過來,她也不好阻攔。
“事情來的突然,昨日我就想過去尋你的,結果戒嚴了,出不了門,既然你怕一個人住,那便過來吧!我讓姚媽媽給你安排客房。”林蘭淡淡說道。
“不用特意麻煩了,我跟憨兒住就行了,我也好順便照顧憨兒。”姚金花說着客氣話,卻是毫不客氣的就要往憨兒的房裡去。
林蘭忙叫住她:“大嫂,你還是讓憨兒一個人住吧!憨兒有乳孃丫鬟照顧。”
姚金花收回邁出去的腳,回過頭來,斜睨着林蘭,不悅的說:“你什麼意思?憨兒可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我自己照顧,哪用得着乳孃?再說了,乳孃能比親孃更疼憨兒,照顧的更周到嗎?”
林蘭笑微微的說:“嫂子別生氣,我這麼做也是爲憨兒好,大戶人家的少爺斷了奶便是跟着乳孃的,就是怕親孃太過寵溺,把孩子養的嬌慣了,大哥說了,憨兒是林家的長孫,一定要好好教導、栽培,我也是按大哥的意思辦,嫂子就別爲難我了,再說了,都在一個府裡,你要看憨兒隨時過來就是。”
姚金花冷笑道:“我看你是怕憨兒跟我親吧!”
林蘭笑容依舊:“嫂子說笑了,無論如何憨兒都是你的兒子,我怕什麼?只是憨兒好不容易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他再適應,以後還是要跟我走的,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會教養,不用別人插手。”姚金花不客氣道,扭頭走人。
林蘭漸漸斂了笑容,銀柳小聲問道:“二少奶奶,怎麼辦?”
林蘭默了默,道:“由她去,你跟如意說一聲,讓她盯着點,別的不怕,莫讓她把憨兒帶走就是。”
看來這一段,每天都得跟姚金花照面了,林蘭悶悶的嘆了一氣。
李明則去了大半日纔回來,覆了一臉的愁雲。丁若妍已經知道家裡出事了,正焦急的等着。
“怎麼樣?”看到李明則的臉色,丁若妍就知道情形不會好,憂心的問。
李明則撫着丁若妍的手,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倒是說呀!”丁若妍急道。
李明則抿了抿脣,遲緩道:“岳丈和大舅都被抓了,現在丁府有官兵把守,若不是趙大哥找人通融,我都不能進府。”
丁若妍臉色發白,顫着聲:“那……我爹到底要不要緊?我娘怎麼說?”
李明則扶她坐下,安慰道:“你先別急,我已經問過岳母,岳丈並不曾參與謀逆,只是眼下在風頭上,急不來,等事態緩和下來,咱們再求二弟幫忙,應該沒什麼大礙,大不了被削職。”其實事情嚴重不嚴重,還不都是皇上一句話,只看皇上的心情而定。
丁若妍低低的哭泣起來:“其實弟妹早就提醒過我,讓爹遠着點太子一黨,我也跟我娘說過,可我娘……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恐怕是難以善了了。”
“你別盡往壞處想,弟妹說了,太子一衆人數不少,好些都是朝中的肱骨大臣,若都一一嚴懲,豈不是上了國之根本,只要沒有涉及謀逆,皇上會酌情處置的。”李明則勸道。
丁若妍又哭了一會兒,哀聲道:“太子是皇上自己親封的,太子就是未來的一國之君,支持太子又有什麼錯?”
李明則默默,未來之君,在沒有成爲君之前,便是臣,若是以爲登上了太子之位,便可十拿九穩的坐上龍椅,這便是大錯特錯了,古往今來,多少太子被廢,甚至連命也不保,皇權之爭,向來是最殘酷的,父子相殘,手足相殘,還少嗎?還是二弟說的對,做一個純臣,只忠於龍椅上那人,纔是爲臣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