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步靠近那被侍衛平放在湖邊地面上的粉衣婢女,雖然心中早已知曉她的死亡,然而顧白羽卻還是要做足戲份,以免讓近旁的侍衛看出端倪。
雙手交疊在粉衣少女的胸前,顧白羽擺出一副做心臟復甦術的姿勢,然而私下裡卻是伸出手去,檢查着那粉衣少女的氣管和心肺,順便趁着那站在身旁的兩個侍衛,冷得打哆嗦不注意的時候,伸出手去,輕輕按壓着粉衣少女的腹部。
“人怎麼樣?還有救嗎?”
顧白羽正兀自悉心檢查着粉衣少女的屍體狀況,一個清冷而熟悉的嗓音便在身旁響起,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息之間,她沒有擡頭,而是壓低了嗓音,對着貼在自己身後的蘇墨軒沉沉的說道:
“受害者不是剛剛掉進水裡被淹死的,她是早就被人害死的。”
“你有什麼看法?”劍眉微蹙,蘇墨軒儘量簡潔明確的出聲問道。
隨着他一同前來的,不僅僅是對顧白羽驗屍見怪不怪的李景毓和高隨遠,還有一而再、再而三對顧白羽下狠手的韓林之——
與蘇墨軒相同,他也是年輕的刑部侍郎。宮中出了眼下這樣的亂子,既然蘇墨軒被侍衛請了來,韓林之自然也會被請來。
“現在天氣太冷,屍體又掉在快要結冰的湖水中,所以很難準確判斷死亡時間,但根據她身體的冰冷程度和四肢的僵硬程度,受害者起碼死亡兩到三個時辰。”
眼風中掃過向着她和蘇墨軒緩步走來的韓林之,顧白羽嗓音低沉,語速飛快地對蘇墨軒說着自己此刻的發現。
“我剛剛大致掃了一眼,受害者衣衫完好,沒有被施暴的痕跡,除非是死後她又被兇手重新換上了衣服,否則她身上有外傷的可能性不算太大,應該不是一般的受到外力挫傷而死。
至於是不是被人下了藥,光看外表我看不出來。這湖邊來來往往的一直都有人,屍體卻剛剛纔被長平公主發現,我猜是有人剛把屍體放入湖中不久,但這就與受害者身體的冰冷程度不相符合,她的身體……”
“這不是‘顧神醫’麼?怎麼樣?這個婢女還有救嗎?”神色嚴肅正經,走到近旁的韓林之,看着顧白羽那半是緊急搶救,半是檢查受害者屍體的動作,語氣中帶了幾分不懷好意。
“水溫太低了,我已經盡力了。”
見到韓林之走到身旁,顧白羽索性收了手,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話語之中,卻是在對蘇墨軒暗示着,自己剛剛尚未說完的話語中的內容。
“救不活了嗎?看來‘顧神醫’也並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起死回生啊。”語氣中充滿遺憾的味道,韓林之搖搖頭,看向顧白羽的眼眸中,卻是帶了幾分玩味。
“他們哪個人是兇手?”擡手指着對面不遠處的人羣,顧白羽嗓音淡漠,桃花美目中滿是漠然的情緒,她轉過頭,對着韓林之出聲問道。
“什麼?”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韓林之下意識地出聲問道,隨即又回過神兒來,對着顧白羽悠悠然說道:“受害者的屍體纔剛剛發現,林之也纔剛剛來到現場,怎麼可能立刻就指認出兇手,顧神醫,您說笑了。”
“是麼?看來韓侍郎也並非是什麼時候破案如神的刑部神探。”脣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顧白羽看着韓林之那僵在當場的面色,語氣冰冷,拂拂衣袖,轉身而去。
此地不比高牆之外的長安城,她只是個被皇帝邀請而來的“神醫”,既然掉進水裡的人沒能救活,她便也沒有理由留在那已經香消玉殞的少女死者身旁,否則,若是惹出什麼事端,才當真是連累了整個顧家。
隨着賈雲裳和顧意瀾等人抱着雲清、雲依離開那被隨後趕來的侍衛圍起來的湖邊。
顧白羽看着一個雙目通紅的趕往湖邊方向的婢女模樣的少女從身邊匆匆而過,想都沒想的,便伸手拉着她的衣袖,問道:“你可是認識湖中被打撈上來的那個婢女?”
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會突然被人拉住衣袖,那腳步匆匆的婢女,明顯的一愣,待到看清面前站着的幾個人皆是錦衣華服,心知她們幾人定是這長安城中哪家名門望族小姐的婢女,知道自己得罪不起,便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哽咽着答道:
“回這位小姐,那湖中遇溺身亡的婢女,正是奴婢在這宮中的好姐妹紅印,奴婢明明不久前才同她在南苑裡說過話,怎的好好的,好好的就會……就會在這御花園中溺水?”
雖然努力的想要將淚水憋回眼眶,在宮中當差許久的她,自是從小便被教導着,奴婢的喜怒哀樂不應該在主子面前表現出來,更不該在主子面前無端的哭泣。
於是眼看着自己的淚水滾滾而落,那婢女口中便不住地對顧白羽慌亂的解釋着:“奴婢該死,奴婢只是……奴婢只是……”
“沒事,你自哭你的,我只想問,你最後一次見到紅印,是什麼時候?”
擡手遞給那哭泣的婢女一條錦帕,顧白羽黛眉微蹙,思忖着出聲問道。
“差不多,差不多是卯時三刻左右,奴婢,奴婢去南苑近旁的沉香苑送東西,正好碰到紅印,還閒聊了兩句,誰知道……誰知道……”
絲毫沒想到眼前的顧白羽非但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反倒是遞給自己一條錦帕擦拭淚水,那哭泣的婢女神色之間明顯的一愣,一五一十地回答着顧白羽的問話,卻是始終沒敢伸手去接她遞來的錦帕。
“好了,你下去吧。”點點頭,顧白羽毫不在意地收回了錦帕。
想要的答案她已經得到,心中的猜測也已然有了初步的定論,眼下需要她考慮的,便是怎樣將自己從屍體上得到的消息和線索,安全而快捷地傳遞給蘇墨軒。
兀自哭鬧不休的長平公主,在老嬤嬤的懷抱中不安分的又踢又打,被下狠了的她,着實無法在片刻之內便安靜下來。
於是走過身去,顧白羽俯身看着淚水漣漣的長平公主,柔聲問道:
“長平公主,雲清和雲依要同我們一起回屋歇息,您要不要隨我們一同去暖和暖和身子?”
淚眼朦朧,被嚇得狠了的長平公主,根本聽不進去老嬤嬤的任何哄勸,卻是在聽到賈雲清的名字時,稍稍停頓了些許的哭聲,擡起眼眸朝着面前的顧白羽看去,卻是隻見她那纖細的手指,指向了身旁不遠處的一個粉藍色的人影。
伏在那人影的肩頭,賈雲清那不甚嚴肅的小臉,正朝着哭泣不已的長平公主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雲清,賈雲清……”
長平公主哭泣的嗓音帶着些許的含混不清,白嫩的小手在空氣中亂抓,卻是伸向了賈雲清所在的方向,嘴裡,也口齒不清地喊着他的名字。
抱着長平公主的老嬤嬤無奈,只得聽從自家公主的吩咐,衝着顧白羽似是感激卻又似是不滿的笑了笑,便調轉腳步,向着顧意瀾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三個孩子湊在一塊兒,長平公主那無休無止的哭泣聲,漸漸放緩了下來。
擡眼看去,賈雲清依舊是那副強作出的少年老成的模樣,伸手拍拍長平公主的肩膀,又伸手攬一攬賈雲依的肩膀,兩個不好哄勸的小姑娘,竟是沒多久便被他安撫的服服帖帖。
“羽兒姊姊,隨遠讓我來找你,想知道你剛剛有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顧白羽的雙手纔剛剛端起木桌上熱氣騰騰的香茶,沈初夏便面帶微笑,一臉如常的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湊過頭來挨着她的耳畔,似是說着女兒家的悄悄話一般的,壓低了嗓音,嚴肅的說道。
“你只管說就行,我都能記得住。”看到顧白羽遲疑着似乎是在斟酌詞句而沒有立時開口,沈初夏又輕輕地補充着說道。
“好,”點點頭,顧白羽端起香氣嫋嫋的茶杯,做出一副同沈初夏閒聊的模樣,悄悄對她說道:
“受害者的氣管和腹部都沒有積水的狀況,按壓肺部也沒有出現腫脹,所以,死者不是遇溺身亡。
我剛剛問道,有人在卯時三刻左右還與死者在南苑交談,與受害者屍體僵硬和冰冷的程度並不相符,再加上受害者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所以,我初步推測,受害者是被活活凍死的。”
“凍死的?!”
驚呼一聲,儘管她坐到顧白羽身旁之前,高隨遠便已然給她做好了充分的心裡準備,然而乍一聽到顧白羽沉着嗓音的對她說的話,沈初夏還是有些吃驚不住。
幸好她本身就說話柔聲細氣的嗓門不高,屋子裡又因着長平公主的哭鬧和賈雲依不明所以的吵吵嚷嚷,而有些嘈雜混亂,是以沈初夏那一聲不算太高的驚呼,除了坐在近旁的蘇意嬋之外,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這是我能做到的最接近真相的猜測,至於受害者是在哪裡被凍死的,現在天氣這麼冷,幾乎哪裡都有可能。不過,我在死者的手指甲中,發現了一些細小的東西。”
【我發現顧白羽還真的充滿了柯南的潛質——走到哪裡哪裡就有命案發生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