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話所言非虛,等到他們一行人重新檢驗過全部的兇案現場而回到悅來客棧時,前兩日四處追查被盜物品的典當、黑市買賣的捕快們,也是前腳踩後腳般的紛紛將消息帶回。
按照各路捕快紛紛傳遞回來的消息,顧白羽並着蘇墨軒等人大致確立了兇手近日來途徑過的地點與前進的方向,卻全都在等待着能解答全部謎題的最後一塊拼圖。
於是安靜的坐在客棧蘇墨軒的房間中,衆人翹首以盼,灼灼的目光全都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門,期待着最後一個前去尋找平素鎮受害者遺失物品下落的那個尚未歸來的捕快,能夠帶來凱旋的消息。
不知等了多久,坐在屋中木椅上的嵐風已然覺得雙腿麻木之時,單薄的房門外,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沒等門外敲門之人詢問出聲,嵐風已然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將門打開,一把便將那姍姍來遲的捕快拖入了房間之內。
“哎,輕、輕點兒啊,嵐風捕頭,你輕點兒啊。”絲毫沒有準備的捕快被嵐風一把扯入房內,連推帶搡的差點沒有站穩腳步,掙扎着出聲,語氣裡帶着絲絲縷縷的委屈。
“你回來這麼晚,我對你已經很溫柔了!”毫不客氣地看着那被拽扯進門剛剛站穩腳跟的年輕捕快,嵐風將話說得一臉豪氣。
“燕七,情況怎麼樣?查到了嗎?”眼看着那年輕捕快還想要張嘴同嵐風爭辯什麼,站在一旁的林九趕忙出聲問道,將他們馬上就要扯遠的話題極其明知地拽了回來。
“查到了,查到了,”林九的話提醒了他自己此行的任務何在,燕七連聲答道,一面說,一面伸手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錦袋,袋底兒朝天,裡面的東西便稀里嘩啦的倒在了桌子上。
一枚絞絲雕花銀戒,一條細水波紋金項鍊,一對銀紋細鐲,正是平素鎮那一對受害老夫妻的兒子向捕快報告的家中失竊的貴重物品。
“這些東西是在徐離縣城中城東的當鋪找到的,”微微有些氣喘,燕七順手抄起木桌上的茶杯便要仰頭喝水,卻被坐在一側的蘇墨軒眼明手快地換走了他手下杯子,那是顧白羽剛剛用過的茶杯。
“我之所以回來得晚,就是因爲怕消息不準確,所以特地繞道去平素鎮城坊中找到那受害者的兒子,讓他親自確認了遺失物確實是這些東西之後,才又匆匆忙忙趕回來的。”不明所以地看了蘇墨軒一眼,燕七十分自覺地奪過了林九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之後,語氣匆匆的說道。
“徐離縣城?”下意識地重複着燕七口中的地名,嵐風立即將手中的地圖擺到蘇墨軒和顧白羽的面前,手中硃紅色的毛筆毫不留情的在地圖上的某個地方畫了一個圓圈,與前幾個典當地點和兇案現場相聯,恰是一條通往長安的最捷徑的道路。
“從徐離縣城去長安,只有城外這一條官道可以走。”眸色認真地看着那鋪攤在桌面上的地圖,顧白羽從嵐風手中接過毛筆,在上面化出一道蜿蜒曲折的路線,接着說道:“若是兇手的作案手法沒有改變,我們就需要一張更詳細的地形圖,來判斷兇手可能會對那戶人家下手。”
“我們現場去看看不行嗎?地圖上肯定不會標出來每一條小路的啊。”顧白羽的話音方落,林九便接口說道,去現場實地勘察,着實是最爲清晰明瞭的一個方法。
“那樣容易打草驚蛇,”語氣淡然,顧白羽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擡眸看向坐在對面的蘇墨軒,顧白羽繼續出聲道:“去徐離縣衙找個熟悉官道的當地人,儘量畫一份詳細的地圖來,確定了受害者可能的居住地點,就能佈置埋伏進行抓捕了。”
“徐離縣已經出了嵐風的管轄範圍,這裡也就只有你有這個權力了。”看着蘇墨軒那望向自己的眼眸中那玩味的笑意,顧白羽略有點沒好氣的說道。
“好。”吐字如星,看着顧白羽那略有些發惱的神情,蘇墨軒淡漠的脣邊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策馬而去,向來做事幹脆利落的蘇墨軒,在應承了顧白羽的吩咐之後,片刻沒有停留的便匆匆趕往徐離縣城。地圖到手之後,便又即刻馬不停蹄地踏着漸漸四合的暮色,往客棧趕去,今日,他答應了顧白羽教她學騎馬。
“斜對門還沒有動靜呢。”端着茶點晚飯推門而入,綠衣臉上的笑容帶着些許賊兮兮的味道,斜對門,蘇墨軒暫住的房間。
“你這小丫頭,話還是那麼多。”正彎腰在衣箱中翻騰着什麼,茶心嗔怪着說道,回頭看到顧白羽那低頭看醫術而不聞世事的模樣,招手對着綠衣說道:“快來幫我找找,小姐那件常穿的淺紫色落紗襦裙不見了,我明明記得放在這裡了,還有我的那件杏色的紗裙,剛剛也不見了,真是奇怪。”
“啊?怎麼好端端的衣服會不見了?我們是不是遭小偷了?”聽了茶心的話綠衣詫異的咋咋舌頭,將手中的茶點放在顧白羽身旁的小桌上,一面幫茶心翻找着另外的衣箱,一面說道:“我們要不要去掌櫃那裡問問,是不是他們的店夥計手腳不乾淨啊?”
“可是銀子首飾都在,手腳不乾淨,不是更應該偷那些值錢的東西嗎?小姐那件落紗襦裙雖然值錢,但也抵不過那些銀子首飾吧?肯定是放錯地方了,再找找。”搖搖頭,茶心指着梳妝檯上的絲毫未動的首飾盒,滿心無奈的說道。
“難道……是那個兇手來過了?”神色忽然緊張起來,綠衣朝着茶心小心翼翼地瞥了兩眼,神神秘秘的說道:“不是說那個兇手也偷人家衣服嗎,會不會他悄悄來過了,我們不知道……”
“瞎說什麼呢?”擡手拍掉了綠衣神神秘秘遮擋着嘴的左手,茶心的臉上笑得無奈,“你這小丫頭,成天裡腦子都在想什麼呢?那兇手是男人,怎麼會偷女人的衣服?而且,如果真的是他來過了,會讓你這個小丫頭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
“咱們不是有小姐和蘇公子在這裡坐鎮嘛,那個兇手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和膽子?”皺皺鼻子,綠衣笑着說道。
“你這張嘴呀,”笑意盈盈,茶心戳戳綠衣的腦袋,“快點找吧,找不到不許你吃晚飯。”
笑着吐吐舌頭,綠衣瞟了瞟坐在桌旁認真看書的顧白羽,出聲提醒道:“小姐,先吃飯吧,時間差不多了呢,等下蘇公子回來,你不還得跟他一起學騎馬嘛。”
綠衣的話讓顧白羽從醫術中擡起頭來,轉眼看了看窗外,夕陽西落,官道上匆匆走在四合的暮色中的旅人,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致的身影衣着,而看不清眉眼容貌。
“已經這麼晚了嗎?蘇公子的房間有沒有什麼動靜?”沉浸在醫書藥方中的顧白羽,根本沒有聽到茶心與綠衣方纔的對話,擡頭看着窗外漸沉的天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茶心吩咐一般的說道:“等下要換一件利索方便的衣褲,學騎馬麼,穿着裙子太不方便了。”
“小姐,柳媽啊,早就給您備好騎馬裝了。”顧白羽的低語傳入耳中,茶心指着牀榻上疊放整齊的紅色騎馬裝說道,“難道這種事情,還需要你來操心嗎?”
“白羽,你在裡面嗎?”茶心話音方落,嵐風那爽朗清脆的嗓音便在門外響起,門開門和,嵐風那慄紅色的颯爽身影便旋風一般的轉了進來,腳步輕快,神色卻是帶了幾分嚴肅。
“嵐風,怎麼了?”看到嵐風臉上的神情,以爲案情出現什麼問題的顧白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而待在一旁的茶心和綠衣,也頗有眼色的走出門去。
“你讓我去查的那個人,我查到了。”坐在桌子前將茶水飲盡,嵐風壓低了嗓音,“他是長安刑部侍郎韓林之,吏部尚書韓永炎之子,雖然他與蘇侍郎同部任職專職破案,但有消息傳言,他在暗中與大皇子李景吾走得十分相近,而大皇子以二皇子李景雲爲自己登基繼位的威脅,所以處處針對,甚至暗中陷害。”
無意識地擡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嵐風繼續壓低嗓音說道:“所以,想來,這個韓林之與蘇公子的關係並不怎麼好。或許因着蘇公子從小便是三皇子李景毓侍讀的身份,還會對他心生謀害之意,更何況,眼下官職升遷在即,蘇公子恰是韓林之最強勁的對手。”
“如此說來,他忽然出現在這裡,必然是有原因的。”嗓音淡漠,顧白羽想着昨日韓林之與蘇墨軒那一場同桌飲茶,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藏着滾滾波濤浪涌。
“希望他不是來給蘇公子做什麼手腳、使什麼絆子的纔好。”語氣中帶了幾分擔憂,嵐風輕聲說道。
一向灑脫自如的嵐風在此刻並未意識到,自己也會有一語成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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