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的夜風攜裹着滿園嫩草的清香,吹拂過隱衛總部寬敞的庭院。
白天的喧鬧早已遠去,只留下點點燭火在風中搖曳着,證明這裡還有人沒有安睡。
“景龍四年夏初,於淮南道收治趙姓病患,初診爲肺氣治節失司,血行瘀滯。氣滯於胸,則疏肝理氣,活血通脈。出方爲柴胡疏肝散。”李莫離搖頭晃腦的讀着,青青的行醫日誌裡紀錄的那些東西簡直是枯澀無比,只看得他哈切連天。
李莫離使勁搓了搓臉,眨了眨由於熬夜顯得有些泛紅的眼睛,早就知道看這些東西會如此枯燥,拉上藏天一起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李莫離偏頭看了看藏天,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知疲倦。
“兄長,這肺氣治節失司,血行瘀滯又是啥病?”李莫離捅了捅坐在旁邊的藏天問道。
藏天的狀態可比李莫離好多了,他氣定神閒地低頭翻着手裡的筆記,頭也不擡的回道:“早就讓你多讀些醫書,不光可以修身養性,還能增長見識,像你這樣一直毛毛糙糙的,以後怎麼去襲承爵位?——氣滯於胸,血脈不通多爲胸口絞痛。一般診治多以先疏氣後活血,所以藥方多開柴胡爲主輔以枳殼陳皮赤芍等物。這方子開的倒也是中規中矩,看不出有何高明之處。”
李莫離撓了撓頭,說道:“還是兄長你懂的多。可是這生病了看病都是大夫的事,像我這樣哪裡還用去讀什麼醫書啊?”
藏天聽了他滿不在乎的言語,擡起頭來。語重心長的說,“賢弟此話差矣。這世間萬物皆有靈性,通一物則萬物通。就拿這醫術來說,大夫診治病患首要望聞問切。然後結合病患實際病情,酌以配伍藥材。體質虛的則先補後治,體質強壯的則可直接施以猛藥攻之。如若遇以體虛而用猛藥攻之者。不光病治不好,說不定還會有性命大事。”
藏天見李莫離依舊一臉的不解,耐心地繼續解釋道:“賢弟你想,如若將這醫術換成其他事情呢?比如說這軍機要務,軍士弱則先練兵,後攻伐,軍士強則可一舉而擊破。相輔相成。天地萬物無一不出自此理。”
李莫離聽完若有所思,過了一小會才說道:“兄長此言的意思就是,這醫術並非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是將患病之人全身的器官看成是一個整體?比如病人肺部有病,而不是光治肺病。還需要看其他器官是否有所虧空,這樣施展起來纔不會舊病復發?”
藏天點頭道:“然也。”
“那以此類推,當今大周朝國富而民窮,百姓生活清貧,而貴族官員驕奢淫慾,這樣的局勢是否能說是,我大周朝就像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病患,若想能恢復強健的體魄,則只需找到方法財富均衡。對症下藥,是否就能內外調理,國泰民安?”李莫離若有所思地接着說道。
藏天聽到此話,雙眼一亮,然後看着李莫離嘆了口氣:“賢弟,以你的資質。只要用心去做,哪需兄長我勞心費力?”
“我也想做點事,但是——”李莫離眼神深邃起來,“大周朝的病非我一人之力可以醫治,何況我父王也……”
李莫離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趙王府顯然也是病因之一,李莫離能做的真的很有限!
藏天嘆了口氣,看着李莫離搖了頭也沒在說什麼。
兩人繼續埋頭從那些枯燥的醫療筆記中尋找着線索。
“景龍六年中秋,於河南道收治一王姓病患,……初診爲寒邪克胃,出方香蘇散。”
“景龍六年冬至,於河東道收治錢姓病患,……初診爲胃失和降,胃氣上逆,出方藿香正氣散。”
“安景元年初,於江南道收治張姓病患,……初診爲脾胃受損,溼困脾土腸道失司,出方四神丸。”
“安景二年夏,於嶺南道收治李姓病患,……年初診爲氣血陰陽虧虛,心失所養,出方安神定心丸。”
“安景二年秋,嶺南道李姓病患舊疾復發,複診爲水飲凌心,出方苓桂術甘湯。”
“安景二年冬,嶺南道李姓病患舊疾未愈,三診爲罕見之離魂症,出方天王補心丹。”
看到這裡,李莫離發現這個李姓病患和其他病患的紀錄並不一樣,在他的紀錄下面居然還有一段特別詳細的介紹,顯然青青對這個病症特別感興趣。
“患離魂症者,兩魂六魄遊離體外,夜晚所做之事和常人無異,但白日所做之事卻無任何記憶,反之亦然。發病時,病患與之前判若兩人,似是體內擁有兩種截然不同之魂魄。”
李莫離看完只覺得心頭一緊,似乎是抓住了什麼很關鍵的東西,但一時又想不明白,連忙推了藏天一把說道:“兄長,兄長你快看這裡。”
藏天詫異的看了一眼李莫離突如其來的慎重,饒有興趣的看了過去。
“你看,這個李姓病患,居然接連在日誌裡出現了三次,同一年時間裡,而且之間的時間相隔不遠,想必當時青青娘子師徒是逗留在嶺南當地的。”李莫離指着書上的那段話,語速飛快的唸了一遍。
“……連續診斷了三次,到最後才確定病因,看來這個病也是相當棘手,連鬼醫都束手無策。而且這個離魂症被說的這麼玄乎,想必是精神方面的疑難雜症。”
藏天聽完,面色凝重,手指推敲着,蹙眉苦思了半響,“這裡的記錄的確有所不同。按理來說,像鬼醫這樣經驗豐富的大夫,行醫多年,各種病症也是見識得多了,就像之前那些記錄也只是記下了患者所患何病,所用何藥,並不像這段那樣,記得如此詳細,而且在後面還有自己的註解。”
李莫離點頭附和道,“我也是因爲這個病患的記錄跟以往不同才特別留意到的!當時青青師徒他們肯定也是被這個病給難到了,而且你看,後面也並沒有記錄究竟怎麼醫治,有沒有治好!”
“先不管醫治的過程,既然青青姑娘在臨死之前說線索就在這本筆記中,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藏天揉了揉眉頭說道:“這段記錄如此與衆不同,有很大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青青娘子的日誌裡記載,得離魂症的人,自己之前做過的事情會都忘記,就好像是兩個人用了一個人的身體一樣……那麼這個李姓病患究竟是誰?嶺南?李姓!難道會是他……?”
李莫離和藏天,兩人對視一眼,福至心靈,異口同聲道:“晉王府!?”
藏天點了點頭說道:“能夠連續三次請到鬼醫師徒,想必也是個大戶人家,而在嶺南道李姓大戶中,晉王府的嫌疑是最大的。”
“不錯,我想也應該是晉王。”李莫離回憶着接口,“當年晉王原本的封地是在山西道的,後來聽說晉王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白癡,還在款待使臣的宮宴上當衆出醜,有辱國體,惹的先皇大怒,這才被臨時發配到了嶺南那種窮山僻壤裡。”
藏天手指在書頁上輕輕一敲,狀似發現了什麼,“如果按照這樣推斷起來,若真的是晉王府找上了鬼醫師徒治療離魂之症,那麼只能說明晉王府裡有人得了那種所謂的離魂症!很顯然當時的晉王府除了一個變傻了的晉王,根本沒有其他人得病值得請鬼醫上門醫治!又是李姓病患!那麼鬼醫醫治的只可能是晉王本人,而離魂之症的記錄顯示,是一個人突然間變成兩個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李莫離的眼神驟然凝重下來,望着藏天敲擊在書頁上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晉王有兩種性格,變傻了一種,那麼就是說他還有另外一種正常的性格!晉王其實是在裝瘋賣傻!”
藏天握緊了拳頭,咬着牙,“不錯,晉王是裝的!他這些年潛伏在嶺南,根本是在故意迷惑聖上,其實已經暗中部署多年了!那個錦繡肯定是他的人!”
李莫離看着藏天,“小雅傳出來的消息顯示,錦繡很有可能是嶺南人!”
藏天突然扶額,像是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還有那個晉王世子!他的病弱殘疾也有可能是假的!若他跟晉王一樣,那麼他必然還有另一面!這就解釋了,爲什麼他會突然行動自如的出現在隱衛……還有丹兒,她肯定是知道什麼的!可惡,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李莫離看着藏天突然焦躁起來,奇怪的問,“丹兒?丹兒怎麼了?”
藏天煩躁的搖了搖頭,“這個丹兒肯定知道不少晉王府的秘密,現在她人突然失蹤了,我一直懷疑是晉王府的人動手的,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了!先不說她了,當務之急,先扣住晉王一行人爲要!”
李莫離點了點頭,“事關重大,我進宮向聖上連夜密奏!兄長派你們隱衛的人先過去把晉王一行人看住嘍!對了,帶着阿竹跟喚晚,他們跟殺害青青的兇手有照面,只要找到那個人,晉王就算真的傻了,也照樣脫不了干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