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挺快的, 四天之後,阮祥雲那邊打了電話過來,興高采烈:“定下來了, 定下來了,正式規劃出來了, 從咱們這邊開發!”
阮卿提醒他:“叔,答應廿七的東西別忘了啊。”
阮祥雲說:“忘不了!媽個巴子塘下村的王八羔子消息比我靈,他昨天就知道了, 帶着人跑來堵在村口找事!”
“我指着他鼻子告訴他:皁角師父是俺師爺爺!現在守觀的是俺爹!觀主人是俺侄女婿!”
“俺們老梅溝村用啥卑鄙手段了?俺們老梅溝村和野人觀就是一體的!國家主席來了也不能把俺們分開!”
“你們想半路截胡的才卑鄙!不要老臉!!”
隔着電話網絡,阮卿都感覺彷彿被她祥雲叔的唾沫星子噴了一臉。
能想象得出來他揮動拳頭的憤怒模樣。
至於這麼算下來他和廿七就亂了輩分這件事,阮卿就默默地不提醒他了。
要不是駕校限制每天約課的課時, 他本可以更快拿下駕照的。
今天他沒騎他那輛踏板摩托車,那車昨天已經託運到省會去了。省會這邊都搞好了, 就等着廿七駕照考下來, 江城這邊便無事了。
衣物昨天就打包好先運過去了,江城這邊家裡幾乎空了。阮卿添置的一些傢俱也不要了,都留給房東。
昨天阮卿在省會那邊收拾屋子, 累得半死, 住在了那邊。
在省會阮卿並不住在阮家那個江岸別墅裡,她選了一套平層。
面積比江城的寬敞多了,實在很痛快。
阮卿拉着廿七進來給他介紹:“我媽挺早就開始炒房,她這方面挺有眼光的。這個房子算是最新的一套,當時是我給她做的裝修。因爲也沒想着自己住, 所以比較簡潔。不過簡潔的東西也持久, 所以不算過時,配什麼風格的傢俱都行。”
這次阮卿也沒動裝修, 只是稍微修補了一下,有一些小小的改動。
廿七四處看了看,稱讚:“很敞亮。”
阮卿抱着手臂:“你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阮卿說:“你就沒發現這裡沒有主臥室嗎?”
廿七含笑,走到一堵牆面前,伸手推了一下。
靜音隱形門便無聲無息地推開了。
“討厭!”阮卿說,“你怎麼發現的!”
她本來還想給他來個驚喜揭秘呢。
廿七失笑:“探查機關、密室,都是我們門中必學的技藝。”
好吧,是她班門弄斧了。
“走,進去看看。”她推着他進入臥室。
一步步走進去,臥室展現在眼前,和房子其他的區域完全不同。
主臥以外的地方,都是現代風格。
展現在眼前的主臥,卻是廿七再熟悉不過的風格。
並不是這幾年流行的新中式,是純古風。
“我們這邊對應你的時間線,差不多是宋朝。”阮卿說,“我覺得雖然是平行時空,但很多東西是非常貼近的。我聽着你給我講你們那時候的社會風氣什麼的,聽着也跟宋代很像。我就想其他方面,文化、潮流各方面應該都有相似性。”
邊桌,條案,屏風,衣架,落地窗畔的美人榻。
花瓠裡插着花,旁邊牆壁上掛着的,是他的刀。
不是栓着大穗子的那柄,是真的那柄。
傢俱擺放的方位不是現代的風格。阮卿特意查了很多資料,看了很多宋代古畫,才確定了那個時代的臥室格局。
這就是她想給廿七的驚喜。
是的,廿七對現代適應得非常快。
但阮卿一直都記得中學時代她去國外玩,也沒有什麼不適應,可是突然在街上看到一家中餐廳,看到招牌上的中文字,那一瞬間生出的親切感。
因爲那是從小就熟悉的東西。
隱形門外,是廿七必須適應和麪對的現代社會。
但是穿過這道門,廿七恍惚彷彿回到了自己的時代。
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親切而放鬆,令人懷念。
這懷念並非是懷念過去做殺手的生活。
而是一個人乍然到了全然陌生的環境之後,忽又見到熟悉的事物,自然生出的一抹依戀。
這房子的裝修都沒動,唯一的改動就是主臥室的這扇門改成了隱形門。
這扇隱蔽的門一關,與外面的世界彷彿切割開來。
不必擔心說錯了話,漏了馬腳,不必擔心哪裡有攝像頭。
是一種徹底的放鬆。
阮卿忙了一個月,悄悄給他打造了一個小世界。
而這時候,她柔軟溫熱的手勾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問:“喜歡嗎?”
她用了很多心思,儘量去揣摩他的感受,但在他親口確認之前,她還是不能百分百的確認。
她一直一直都很希望能親手爲廿七做點什麼,就像他親手爲她做飯灑掃,把她照顧得舒舒服服的那樣。
“我也想讓你有那種舒舒服服的感覺。”她說。
很會說話的人在有些特別的時候會很奇怪地說不出話來。
廿七知道自己該爲她這份心道謝。
深暗說話技巧的他,卻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他憋了一會兒,最終憋出一句:“牀是多大的?”
牀是拔步牀,很精緻。掛着輕紗帳,有種朦朧感。
尺寸很大。
故有此一問。
這張牀是這個房間裡所有傢俱裡阮卿最滿意的一件了,她挑了好久,才選中了這張。
“2米X2米。”她開心地說。
江城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房間沒那麼大,放太大的牀會顯得臥室擁擠。
但阮卿喜歡大牀。
廿七也喜歡大牀。
“哦。”他親了親她,“那試試?”
她身上有香水的氣味。
她有很多香水,都好聞。對廿七來說,不同的香水就是“喜歡”和“很喜歡”的區別。
但今天,阮卿用了他“最喜歡”的那一款。
戀人的小勾引,明明白白。
……
輕紗帳子搖動。
情人囈語。
“有沒有穿越回去的感覺?”
“去我那邊嗎?”他問,“若你隨我去那了邊,我帶你走江湖,殺四方。”
於是帳子裡都是她的輕笑聲。
她說:“不行,要……”
“知道,遵紀守法。”他堵住了她。
阮卿的工作室招聘了新員工,開張了。
也不怕沒生意,早在開張之前,阮爸爸阮媽媽就跟朋友們打了一圈招呼了。
一開張,阮卿直接被賀開業大吉的花籃淹沒了。
叔叔阿姨們都很照顧生意。
近幾年省會的GDP增長迅猛,經濟發展得很快,大家都看好省會的房地產投資。
尤其阮卿家熟識的人家裡,阿姨們很愛炒房。
一出手就是一模一樣的戶型好幾套,出圖都只要出一份就可以了。省心死了。
阮卿這邊一帆風順。
廿七也在找工作了。
他希望能夠從事類似武術教練的工作,阮卿在網站上幫他搜索了信息,真有一些。
大城市就是各種培訓機構很多,的確機會比江城多得多。
但阮卿又沒有小孩,對這些培訓機構也是一無所知的。不知道哪家靠譜,哪家是可能隨時關門捲款跑路的。
“那就先去瞧瞧再說。”廿七說,“你最近忙,我自己去就行。”
但這些培訓機構偏都是在下班之後、放學之後還有周末的時間才營業,很少有在工作日的白天營業的。
所以阮卿還是一起去了。
去的第一家看起來就挺不錯。
名字叫作求武堂。一個教武術的地方,一進門全是古風的傢俱和裝飾,大桌子上擺着的是紙墨筆硯。
阮卿知道這都是噱頭,但像她這種好古風的人,還就吃這種氛圍。
前臺有個穿着練功夫的年輕人,見他們進來就迎上來:“是要學習武術嗎?”
阮卿說:“參觀一下行嗎?”
年輕人說:“行,我帶你們進去。”
到了裡面,還挺寬敞的。場地被隔成兩片,有兩個班正在上課。一個是兒童,都是小孩子,另一個大部分是少年,有幾個看着可能成年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學生。
都穿着練功服,兩個班顏色還不一樣。
呼呼嘿嘿哈哈的,有分組対打,有教練指導。兩個班上課,場上瞅着得有五個教練。
阮卿純外行人,看着小孩們似模似樣的,只感覺特別熱鬧。
她也就是沒小孩,她要是個寶媽,讓這氛圍一烘托,可能就直接掏錢報名了。
廿七則不一樣了。
他眼裡看到的覺得沒眼看,全是花架子。
照這樣的教法練出來的,也就能打得過阮爸爸。
估計是打不過趙昊的。
別說,這麼一對比,趙昊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底子是紮實的。
比眼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強多了。
簡直是誤人子弟。
又是騙子,和阮爸爸那個“南宮世家多少多少代嫡系傳人”應該是一路貨色。
就是騙錢的。
廿七都想走了。
可是阮卿看得津津有味,她還跟廿七說:“這家看起來不錯。”
挺多人的,好多孩子家長都在,廿七也不好揭穿,只嗯嗯了兩聲。
阮卿還以爲廿七也覺得不錯呢。
正好下課了。
前臺那個年輕人熱情地過來想給他們介紹,還問:“小孩幾歲,今天沒一起過來嗎?”
都到這時候了,不好再跟人家說謊了。阮卿就說:“其實我們是看到你們在網站上的招聘信息,所以過來看看。”
“噢!應聘教練嗎?”年輕人似乎也是纔出學校不久的樣子,還沒有那種圓滑和市儈,挺熱情的,“那等一下,我叫我們老闆過來。”
剛纔阮卿就看着場上有五個教練,每個班一個主教練,還有一個輔助的。
然後還有一個人,揹着手跟巡視的。
果不其然,那個人就是這個武館的老闆。
老闆過來,問:“誰要應聘?”
其實廿七根本沒看上這家武館,但人家都過來了,也不能不搭理,便說:“我。”
老闆上下打量他一下,感覺身材不錯。
頭髮尤其不錯!回頭搞一搞。弄成髮髻,還挺吸引人的。
老闆算盤打得啪啪響,問:“你是哪個體育大學畢業的?”
阮卿和廿七都一愣。
阮卿是真沒想到,應聘個這種兒童培訓機構的武術教練,還要問學歷的。
她以爲會問“你練的哪家流派”之類的呢。跟想的不一樣。
廿七說:“我沒有上過大學,我的功夫是、是門派傳承下來的。”
想起來自己的身份是野人觀傳人了,這麼說比較合理。
哪知道武館老闆一聽就失望了:“野路子啊。那不行,我們這不要。”
其實,本來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但他忽然拔高了聲音:“我們這裡所有的教練,都必須是體育大學本科學歷、武術專業。不是科班出身的,我們不要。”
原來是一些家長帶着孩子從他身邊走過。
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不要就不要,也沒人稀罕你們一家破武官。
好好說話,我們也不會糾纏。
但你拔高聲音是有人掐你脖子嗎?
你什麼意思呢?
踩着廿七給自己臉上貼金呢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