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一個人如果長的好, 就已經很佔便宜了。如果氣質再好,就真的佔了大便宜。因爲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外貌也很重要。

“山裡小道士”竟然長這樣?風度儀態竟然這樣?

反差實在太大了, 以至於大家都落座的時候,阮爸爸和阮媽媽心情都有點微妙。

起碼確認了, 他們女兒腦子沒有被門夾過。

想象一下在山裡遇險,被這樣一個帥哥給救了,簡直是言情小說情節。

阮媽媽這把年紀了, 竟然也覺得……並不是不能理解。

“那個,聽說小廿是……”阮爸爸先開腔,“山裡長大的?”

“是,廿七他是孤兒, 被山裡那個道觀的那個老爺爺收養。這個老爺爺就是當年七爺爺進山要找的那個小道童……”阮卿搶着說。

“阮卿。”阮媽媽瞪她,“你讓人家說。”

廿七並不怯場。雖然知道自己離阮卿爸媽的招婿條件一定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畢竟也不會死對不對。

見識過生死的人, 只要不會死,就是安全。

他說:“就是阮卿說的情況。爺爺去世後,我一個人在觀裡生活, 沒有出過山。這次, 是阮卿帶我出山,讓我見識了很多。阮卿也教了我很多東西。這兩天都在看學習的視頻補課,才知道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差了多少,正在盡力追趕。”

廿七講話帶了口音,他故意帶着老梅溝的口音, 又偏普通話一些。

好像一個人很努力地剛剛開始學習普通話。

但他吐字又很清晰, 語速平穩。不像七叔爺一說快,聽在阮卿耳朵裡就成了“唔哩唔嚕, 哇哩哇啦”。

阮爸爸阮愛華也是在城市裡出生的,他聽方言的水平也就比阮卿強那麼一丟丟,也是能聽不能說。

因爲阮卿的爺爺是從老梅溝村走出來的,講普通話差不多就是這個味道了。

但阮愛華也聽出來,廿七說話雖然帶着口音,但用詞並不是土裡土氣的那種。要知道老梅溝村的土話裡,有很多字眼你是在漢字裡根本找不到對應的字的。

他對阮媽媽說:“聽小廿這談吐,倒不像是沒讀過書的人。”

阮卿說:“人家只是沒有出山接受過現代教育,並不是沒有讀過書。人在道觀裡接受過傳統教育,人寫繁體字,用毛筆。媽,我跟你說,廿七寫的字比我爸寫的還好看呢。”

體制內待過的人都比較重視字的好壞。商界的中老年成功男士更是好個書法。

阮爸爸不太服氣:“我可寫了好多年了。”

“那不一樣,咱們都是硬筆啓蒙,然後後期再學軟筆。”阮卿說,“人家就一直是軟筆,不一樣的。”

皁角就說自己的字醜。廿七也說皁角的字醜。可在阮卿看來,皁角的字都已經很不錯了。

廿七的字比皁角的字還好很多。他畢竟是連書生、貴公子都能假扮的人。

這又出乎意料了,本以爲是個文盲的。

“那你一個人在山裡,怎麼生活呢?”阮媽媽問。

這個好說,之前都給七叔爺講過一遍了,現在就是再講一遍而已。

而且廿七那些山野生活的經驗都是真實的,都是他在另外一個時空親身經歷過的。講出來就特別的逼真,讓人信服。

這樣一個好看的男孩子,這麼多年過着那樣孤獨原始的生活。阮爸爸阮媽媽都情不自禁生出了憐憫之心。

阮媽媽擦擦眼睛,責備說:“這都是政府的錯。既然一直都有道觀的傳說,早就該派人去山裡查查看。”

她又說:“幸好讓我們家阮卿遇到了,這說明你跟我們家有緣。也多虧你,才救了阮卿。以後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都可以幫你安排。趁着還年輕,先把該學的東西都學了,再看看適合做什麼工作。還年輕,什麼都來得及。”

阮媽媽說話的聲音非常溫和,也給出了承諾。

但她的綿裡藏針,廿七聽得心中雪亮。

從始到終,夫妻二人都沒有問過“你和我們女兒是怎麼回事”,因爲不問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僅僅只把廿七當作阮卿的救命恩人,作爲回報,他們可以幫助他在社會上立足。直接把關係簡單化,重新定義。

就是根本不承認他和阮卿的戀愛關係。

但是這個話也不能不接,廿七無奈,正要開口道謝,阮卿開口了。

阮卿也不傻,自己爸媽玩的那點小花樣,阮卿也看得明白。成天地催她相親,這她親自帶回家一個,他們又開始給她裝瘋賣傻了。

阮卿纔不吃這一套:“不用你們操心,他的事有我呢。我會帶他回江城,該學的都會讓他學。”

她本來就答應了廿七,讓他以自己男朋友的身份見父母。現在父母當面玩這種手段,又激起了她的逆反心。阮卿直接牽住了廿七的手,挑釁:“祥雲叔沒跟你們說嗎?我和廿七在交往。”

阮媽媽氣死了。就討厭這種直接掀桌子的人。偏偏阮卿就是這種不跟你兜圈子,直接掀翻桌子的性格。

都是從小慣出來的。

阮卿直接說出來,阮愛華夫妻就沒辦法再裝不知道了。

阮媽媽只能說:“你們才認識幾天?”“我算算……”阮卿掰着手指算。當然對外公佈的,只能從她從老梅溝村入山開始算起。

“喲,正好一週的時間了。”她說,“認識一週,開始交往,可以了吧。”

也不能說不可以,但是事情不是這麼算的。這是時間的問題嗎?但阮卿明顯已經開始逆反了,自從她婚禮落跑之後,阮愛華夫妻就不敢逼她逼得太過分了。

因爲她真的會跑。

難得回家,要是說她說得太厲害了,一個沒看見,她就又跑了。

在江城的住址也不肯告訴他們,不許他們去江城騷擾她。

生了這樣又倔脾氣又大的女兒,真是得少活十年!

阮爸爸想說話,阮媽媽踢他一腳,保持着溫和親切的微笑:“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們不干涉。只是小廿的情況特殊,你要是真的爲他好,就不該任性。”

“他現在從山裡出來,他得進入社會,得安身立命。”

“而你還有工作,還要上班。我的建議是,讓小廿留在延市這邊,我和你爸來安排。不管學習還是工作,怎麼都能比你強。”

其實一開始沒這麼打算的,就打算裝不知道,不承認這段關係。

任其自然發展。

以爲阮卿帶這個鄉下小道士進了城市,自己一對比,光環破滅,也就自然而然地結束了。

誰知道鄉下小道士是這樣的帥哥。

顏也是光環啊。除非胖個三十斤,否則破滅不了。只能臨場改了主意。

阮卿質問:“你們安排要給他安排什麼工作?進廠子洗皮子嗎?”

阮卿家是做皮具的。

阮爸爸說:“看你,廠裡崗位多着呢。讓他慢慢學習,以後做行政、管理崗位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謝謝你們了。”阮卿說,“但我不打算讓他進廠子。這事真不用你們操心。”

阮卿本來就是個有脾氣的人。對自己爸媽尤其容易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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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兩邊口氣要僵,廿七握了握阮卿的手:“阮卿。”

阮卿看了他一眼,閉上了嘴。

這個小道士,竟然能管得住他們這個急脾氣的女兒?

阮愛華夫妻頗爲驚訝,飛快對視了一眼。

他們不知道,廿七並不是有多厲害能“管”得住阮卿。而是在他與阮卿的相處中,他付出了更多的溫柔和體貼。

阮卿能感受得到,便以熱情和耐心饋之。戀人之間,付出和給予,本就該是自發的、相互的。

廿七聽得很明白。

阮卿父母不贊同阮卿和他交往,他們想的主意也是釜底抽薪,直接將他們兩個人物理隔離。

“伯父、伯母。”廿七腰背挺直,雖然眼前的形勢對他不利,但他身上也沒有氣弱之感。

“我和令嬡相識不過七天,二老覺得太短,我也這麼認爲。”他說。

夫妻倆又對視一眼。

“因爲時間太短,還什麼都來不及。所以今天我只能空着手來到二老面前,一窮二白,現在連吃飯都要靠阮卿。”

廿七不諱言談及自己目前的窘境。

“但我出山這兩三天,看到、學到太多。山外城市的繁華,超我所想。”

“太平盛世,百姓安居。凡四肢健全者,只要不惰不怠,不論做些什麼,只要肯做,便可勞有所酬。”

“關於未來出路,我也思量過,也與阮卿探討過。”

“一筆拙字,堪堪可入眼而已,也不敢誤人子弟去教人習字。但在山中修得一身功夫,如今稱作古武,傳承不多了。我厚顏自誇一句,尚可拿得出手,謀一份教人習武的工作,大概是可以謀條生路的。”

“至不濟,我看街上許多黃衣、藍衫的外賣小哥,也無一技之長,唯靠勤勉二字,也能養活自己。”

“我有手有腳,雖缺些見識,總算還年輕,可以慢慢學,終歸不會餓死。”他說,“只要給我時間。”

他眼睛很明亮,亮過了大多數的普通人。

“我和阮卿互有情愫,只是時間太短。”

“我如今身無長物,也不敢現在就厚顏提親。只想求伯父伯母對我寬容一二,給我時間。”

“萬望不要直接便否了我和阮卿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