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醫,我這脈象如何?”
趙皇后橫臥榻上,笑着問請脈的董太醫。
董太醫是專攻婦科的老太醫了,現年已經七十多歲,如今不怎麼在太醫院當值,只是趙皇后這胎分外重要,自然就把他請了來瞧。
董太醫收了東西笑了笑:“皇后這胎看脈像極穩,脈搏有力,皇子應是無礙的。”
“有勞董太醫了。”趙皇后笑着叫人打了賞,又叫太監送董太醫出去。
董太醫從趙皇后院中出來並沒有回太醫院,而是被於希接到了萬壽宮中,董太醫一進大殿,便見德慶帝坐在御案後正在批閱奏摺,就站在一旁安靜等着。
於希瞧了兩眼立時叫小太監搬了凳子來請董太醫坐下,等到德慶帝批完摺子於希上前將摺子移下去,德慶帝才起身走動走動,又轉轉手腕子:“如何,皇后脈象如何?”
董太醫趕緊起身:“陛下,皇后是滑脈無疑,且脈象穩健,這胎應是皇子。”
德慶帝聽了臉上帶笑:“有勞董卿了,於希,送董卿出宮。”
於希奉命請董太醫出了萬壽宮,一行走一行問:“您老確定皇后這胎是個皇子?”
“應是皇子無穎。”董太醫笑了笑:“這回陛下有了嫡子,江山更加安穩,朝臣們應該也是極高興的,真真是四角俱全的。”
於希垂頭,掩住眼中的嘲諷:“陛下也很歡喜,若是旁人問起您來,還請如實回答,也好叫大夥都跟着高興高興,不瞞您說。陛下盼這胎久矣,還曾說過皇后要是能生下嫡子必要大赦天下的。”
“陛下竟這樣看重?”董太醫吃了一驚,又見於希神色不像說假的,心中更加驚異,心說都傳陛下對皇后不是很敬重,對皇貴妃寵愛非常,如今看來。陛下心裡倒還是頗重皇后的。說到底,只有皇后生下來的纔是嫡子,皇貴妃所生的再怎麼樣都是庶子。哪裡有不看重嫡子反而重視庶子的道理?
如此,董太醫對於希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於希眼瞅着董太醫不見人影了纔回到萬壽宮,一進大殿便聽德慶帝問:“你與董太醫怎麼說的?”
於希垂手恭敬站在一旁:“奴婢說陛下分外看重皇后娘娘這一胎,一直盼着呢。還說過若是生下嫡子便要大赦天下。”
“你倒是越來越精怪了。”德慶帝瞅了於希一眼起身在殿中轉了幾圈:“將這些話傳遍後宮,務必叫大夥都知道董太醫診斷皇后這胎是皇子。還有朕分外看中。”
“是!”於希答應了一聲,過了一會爲難的看向德慶帝:“陛下,不是奴婢多嘴,實則太后娘娘看中陛下子嗣。要是皇后這一胎有個什麼,旁的且不說,太后娘娘那裡……恐怕是要傷心的。再則,這也是陛下的嫡子。”
於希不是很明白德慶帝到底是怎麼想的。皇后即使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的,可這到底是德慶帝的嫡子,是他的親生骨肉,再怎麼着這孩子也得保下來不是,便是德慶帝有心叫皇長子繼位,可也不是說非得將嫡子弄死的呀。
於希是個太監,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有後的,他比任何人都更看中子嗣血脈,竟是不懂有些人分明有自己親骨肉,可爲着嫡庶之爭狠心的將自己的孩子放到火上烤,有的分明能拉一把,可去對孩子死活置之不理。
“於大伴,你多嘴了。”德慶帝不緊不慢的一句話叫於希心驚,趕緊幾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多嘴多舌。”
德慶帝一笑:“朕心中有數,你不必再勸。”
於希哪裡還敢說什麼,告退出去便照德慶帝的吩咐去做。
沒用多久整個後宮都曉得德慶帝對皇后娘娘這一胎分外看中,德慶帝希望皇后這回能生個健康的嫡子好承繼江山社稷,又有人知道董太醫給皇后診了脈,說這一胎是個皇子。
自然,壽安宮也得了信兒,王太后半靠在榻上聽白嬤嬤回稟,臉上帶着笑:“到底嫡庶有別,有嫡子自然還是嫡子好,皇后這回也爭氣,竟是懷上了,你們給哀家仔細些,這回定要照顧好皇后和皇子,再不能出差錯了。”
白嬤嬤趕緊笑道:“這是自然的,說不得用不上多久您就能抱上嫡孫呢。”
王太后也是笑着點頭:“哀家盼着呢,福豆雖然聰明伶俐,對哀家也孝順,可到底是庶子,不如嫡子貴重啊。”
“想來嫡皇子身份貴重,定也是又聰明又孝順,再則,皇后娘娘即是開了頭,說不得以後還有宮妃生下皇子,到那時候,您可真就是兒孫成羣的。”白嬤嬤仔細奉承王太后,說的王太后笑的合不攏嘴。
當陽宮中趙皇后也聽了這些消息,臉上的笑一直就消退不下來。
“瞧見了沒,皇貴妃就是再得寵又怎樣,出身擺在那裡,皇長子說到底還是個庶的,又哪裡能比得過本宮所出的皇子。”趙皇后臉色紅潤,臉上也多了幾分精神。
“是呢。”她身後幾個宮女也笑捧着她:“您瞧,您一懷孕官家便將皇貴妃哄出宮去了,還不是怕皇貴妃急了對您不利麼,說不得您這胎生下來皇貴妃才能回來呢,真到了那時候,陛下恐早忘了她,您又有嫡子在,還愁陛下不來當陽宮麼。”
宮女們這麼一說,趙皇后便更加得意:“趁着本宮懷孕,皇貴妃不在宮中,本宮要多提拔幾個美人出來,務必叫陛下樂不思蜀,想不起皇貴妃來。”
趙皇后興致極高,後宮中有些人神色卻不怎麼好。
先便是向李鳳兒表示了友好的康嬪和德妃,她們眼瞅着趙皇后因懷孕又要起來了就開始害怕,怕趙皇后因她們先前親近李鳳兒而和她們算帳,可如今叫她們向趙皇后示好,她們又怕這樣牆頭草的行爲非但落不得好,反而叫人瞧不起。
如今這康嬪這樣的人兩頭爲難,而貞嬪卻是怒氣衝衝,她只覺得她生在王家本身就比旁人更加高貴,且和德慶帝關係也應該更親近,可是皇后那個老女人都懷了孕,她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實在是很不應該的。
以貞嬪的脾氣,險些衝進當陽宮去鬧騰一場,還是她身邊的嬤嬤制止了她的行爲纔沒有闖出禍來。
旁的且先不說,只說李鳳兒住在李連樹家倒也自在的緊,一來這是自己孃家,她多少年沒回過家了,孃家人自然就多疼她一些,二來,李家後院乾淨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像宮中整日勾心鬥角的,她落得清靜自在。
沒住幾日李鳳兒都覺自己胖了,臉色也好了許多,叫銀環都笑稱李家的水養人,不然爲何一個兩個都是貌美的緊呢。
只是,李鳳兒也沒清靜幾日宮中消息傳來,德慶帝竟是因着趙皇后懷胎而高興異常,且還有人說趙皇后懷了嫡子,德慶帝怕她下毒手才哄她出宮的。
更有人將她比做太宗皇帝的田貴妃,李鳳兒聽了心中很不是個滋味。
只是她也知這些話都是空穴來風做不得準的,面上也不顯露什麼,該如何還如何,心性之穩很是罕見,倒是叫暗暗觀察她的裴三娘佩服之極。
這夜,李富下衙歸家,吃過晚飯之後李富逗弄着李慶,一邊問裴三娘:“今兒可去皇貴妃那裡請安了?她那裡有沒有缺什麼,你多注意一些,可千萬別慢待了貴人。”
裴三娘一笑:“還用你吩咐,該注意的我都注意着呢,你也不瞧瞧我是什麼出身,我裴家號稱百花裴家,宮中的花卉可都是我家供着的,和宮裡人打交道不仔細些怎行,我自幼跟娘打理生意,這些事情又豈能不懂的。”
一番話說的李富也笑了起來:“偏你這張嘴最是不饒人的,我不過白吩咐一句,你就那麼些話堵我呢。”
“偏堵你又怎的,有本事咬我。”裴三娘一仰頭,笑的一臉小得意狀。
李富瞧她那小模樣心中直癢,恨不得在她臉上啃上一口,拍拍李慶叫他跟奶孃去睡覺,等到屋中只有兩人時李富一用力將裴三娘扯進懷裡摟緊了道:“偏你總是嗆我,偏我又捨不得你,看起來這輩子你是吃定我了。”
裴三娘笑着窩在李富懷中,拽着他的頭髮把玩:“我如今想想我是真有福氣的,原我也沒想到我能嫁的這樣好,真真跟做夢似的。我的郎君俊美不凡,公婆和善,小姑也不是那等刁鑽的,又沒有通房小妾添堵,你不知道我出去應酬多少人羨慕我呢。”
李富抓着裴三孃的手放在口中咬了兩下:“可疼?”
裴三娘點頭,李富笑曰:“這便不是做夢的。”
兩人一時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李富問裴三娘:“你瞧官家是怎麼個意思?”
裴三娘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哪裡瞧得出來,只我卻是知道皇后素來不受寵的,官家應也不會爲了一個嫡子便變化這般大,莫忘了陛下先前調動六部官員,明顯便是在給福豆鋪路,莫非陛下就想不到皇后還有可能懷上?”
見李富點頭,裴三娘繼續道:“陛下年紀不大,皇后比他還小一點,誰能蓋棺定論說皇后必是生不出嫡子的,在這種情況下陛下都能那麼想着福豆,又豈會因一個嫡子而改變對福豆的態度。”
李富笑了起來,點點裴三孃的鼻子:“如今我得好好的感謝鸞姐姐一番,若不是鸞姐姐,我哪裡又能娶這般聰慧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