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展示日
日復一日的生活都像是在重複着,這樣的重複很容易讓人忽略了時間的流逝,然後在一轉眼間,就發現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在秦子墨提出的模仿的辦法之下,沐白順利地解決了不能演出暗戀情愫的感覺,儘管他依然沒能明白暗戀到底是什麼樣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去模仿和表演。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這樣忙碌和充實的生活甚至讓沐白沒有時間去探究韓洛隱隱又開始疏離的態度。他們除了英語補習以外,基本就沒有了其他多餘的交流,沐白雖然心中疑惑得很,但卻不至於去問韓洛到底發生了什麼。
每個週末都習慣了去圖書館,但沐白這次留了心眼,每次都會選一個背後靠牆的角落坐着,以免又讓從身後經過的人看到了他微微有些異常的筆記。雖然幾乎每一次去都會在那裡碰到赫連城,但是同一開始那樣,兩人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的交談。
只除了,沐白隱約覺得有時候赫連城似乎總是跟他在看一樣的書本,不過他對這個並沒有放在心上。而讓沐白最開心的還是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契合了自己的思維,雖然還做不到自行反應,但卻能十分自然地接受控制。
沐白心底倒是十分想找個機會試驗試驗,但手上並沒有合適的對象,又不能隨便出去找個人比劃,只得作罷。楚殤這些日子以來倒是沒再做出什麼更加親密的事情,一來沐白經常都跟着話劇社的各位排練,就算在楚殤指導他的武術的時間,也有很多其他的人在。二來沐白在經過上次的過肩摔示範之後,就有意無意地疏遠了他,就算是在路上看到了他,也很快地繞道離開了。
倒不是說沐白就怕了他了,只是對他的心思不瞭解,又厭惡楚殤那種將他當做女人的言談詞句,所以下意識地迴避了他而已。
比起這些人各自不明的心思,社團展示日的到來很快讓劇的男主角沐白再無暇去管別的東西,他努力地揹着自己的臺詞,希望不要因爲太多人的注視而緊張分神了。他的緊張被一旁坐着準備工作的秦子墨看在眼裡,不由得走過去笑眯眯地遞給他一瓶水。
沐白擡眼看了看他,便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瓶蓋喝了一口,秦子墨關心地開口詢問道,“很緊張嗎?下一個就是我們的節目了。”沐白身上已經穿好了戲服,臉上被話劇社的人們強逼着畫了淡淡的妝,原本有些蒼白的嘴脣也被染上了淺淺的粉色。
他將水拿在手上,並沒有蓋上,瓶口上沾上了淡淡的脣彩的顏色,秦子墨不經意地看到瓶口的色彩,目光頓時一怔,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在了沐白的脣上。他的脣形優美,雙脣略薄,帶着些淡漠的清冷,但當染上了一層粉色,那雙脣就莫名地變得溫暖誘人了起來。
秦子墨甚至忍不住想起了楚殤請客的那晚,他和沐白隱晦的間接接吻,他微垂下眼,手指輕輕觸上了自己的脣瓣。沐白聽到秦子墨的話,微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淡淡地開口道,“是有一點。”
演戲這種事情,太陌生了,完全沒有接觸過,沐白甚至可以說,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的緊張過。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微的顫抖,但當他把手中的水放到一邊,拿起屬於自己的道具,一把劍的時候,他掌心的顫抖就那麼突然地,平靜了下來。
秦子墨擡起頭來,直直地望着沐白,很快便發現了他已經不復剛剛的忐忑,他的眼裡原本的些微浮動的情緒已經沉寂了下來,渾身上下散發着某種鎮定的,似乎胸有成竹的氣息。秦子墨的目光不斷地掃視着沐白,然後便看到了他拿在手中的那柄劍,那是一柄很平常的假劍,但在沐白的手上,它就像是變成了一柄可以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秦子墨心下一怔,眼神驀地變得深沉了起來。沐白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聽到外面已經傳來了陣陣掌聲,心知上一個節目已經結束了,沐白朝秦子墨微微點頭示意完,便在他人的催促聲中鎮定地走上了臺。
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初次登臺的人。秦子墨站在後臺注視着臺上的情況,他只需要做些簡單的後勤任務,所以他可以站在這裡看臺上的表演,該做的準備的都已經完成好了,他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麼。
臺上的沐白臺詞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只需要用動作來表演,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殺手,他的目光沉靜冷漠,手中的劍極快地飛舞着,將一個又一個的人打倒,這一切都是排練過無數遍的,但是秦子墨每一次看到,都總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是那些人倒得太利索,還是沐白的劍,揮的太麻利,抑或是他的目光,看着那些的時候,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就像那些人,不過是一堆木頭,一羣死屍。秦子墨目光一顫,忍不住握緊了拳頭,神情莫名地緊緊盯着臺上的沐白。
赫連城坐在臺下視野良好的位置,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的看着臺上的表演。但在沐白上場之後,他平靜嚴肅的眼中,忍不住有了些微的波動,那次在圖書館看到了沐白的筆記時,他不禁爲少年獨到卻十分有道理的見解,以及他一手標準古文正楷書寫所驚歎,甚至一時忘了身在何處,禁不住凝神認真看起筆記本上的東西來。
這樣的認真以至於沐白停筆的時候,他都沒能第一時間回過神來,等他看完沐白書寫的最後一個字,以及他微微擡起始終沒有落下的鋼筆時,才猛然回過神來,警覺到少年以及察覺了他的存在,他甚至有些驚慌失措地走開了,好吧,也許用快步走開更合適一點。
直到他回到了宿舍,腦子裡都還記得少年筆記本上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一開始就討厭這個人,他也許會考慮跟他交談兩句,但是,他討厭林沐白這個人,他甚至覺得,像林沐白這樣的草包,是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東西的。
一個所謂的富二代,甚至是靠父親的關係和金錢才得以進入這所學校,赫連城覺得,對方和他是一個專業的這點,讓他越發的不悅。他們這樣的名校,也是像林沐白這樣的阿貓阿狗也能來的麼,錢不是萬能的東西,有錢不代表他就有能力進入這所學校。
他之所以一直不屑林沐白,就是因爲,他認爲這個人,是個靠着父親的庇佑,毫無個人能力可言的人。不過,除了剛開學的那次相遇,林沐白此人並沒有給他留下更多的印象,他至多因爲秦子墨所以才大約知道兩人是一個班的罷了。
但是僅此而已,林沐白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正面的印象,直到圖書館的那次相遇,他偶然升起的好奇心和窺視到的他的筆記,這讓他對林沐白此人產生了些許的探究心。入學前的資料告訴他,林沐白是個張揚跋扈、胡作非爲的混小子。然而他入學後的一切作爲卻讓他覺得,林沐白是個十分低調安靜、沉默寡言的乖學生。
這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讓赫連城無法分清真假,此時看到沐白站在臺上,手中拿着一把假劍,赫連城心裡雖然清楚那些動作招式都是設計好了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會什麼武功,但是他的眼睛卻告訴他,這個人的動作瀟灑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甚至在側頭的剎那間,能看到他嘴角浮起的冷漠的笑意。
赫連城微微皺起眉頭,微有些不解地暗自沉思着,臺上的戲劇已經演到了落幕時分,殺手沐白頻臨死亡,目光卻萬分留戀地望着正擁着他的大家小姐,那小姐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在知道過去無數次被救下,都是懷裡這個將死的殺手默默做下的時候,她的淚水就沒有停過。
那殺手看起來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他只用力地擡起手來,努力數次,才輕輕觸到了小姐臉頰上的淚水,他扯了扯嘴角,然後那隻手,重重地垂了下來。
赫連城耳邊已經隱隱聽見有人壓抑的哀嘆和抽泣聲,他微微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剛剛除了注意林沐白的動作以外,他壓根就沒關注劇情到底是什麼,不過能讓這些嬌小姐們流淚的,大概就是一個所謂悲劇悽迷的愛情故事吧。
他的脣上勾起一點嘲諷的笑意,卻不動聲色地繼續注意着臺上,演員們表演結束,都站起身來謝幕下臺,赫連城看到臺上的角落隱隱出現的人影,眼中劃過一抹了然,如果說他們的武術指導是楚殤的話,那林沐白在臺上利落的身手,就說得通了。
他鬆開了眉間蹙起的溝壑,指尖在椅子的扶手處輕點,思緒慢慢地有些飄遠了。
今天的更新,嗯,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