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氣氛活絡又暗藏三分拘謹地閒聊了一會,譚文生就準備帶着自己兩個徒弟告辭了!
他又不是沒有眼力見,哪看不出這位裴二少把他們當成電燈泡了,呆久了更討人嫌,他這個老頭子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告辭的話剛醞釀到一半,酒會的氣氛突然一靜。
就像是有人突然按了暫停鍵,一股無形的氣流從電梯的方向蔓延過來,頃刻間席捲了整個頂層花園。
四面八方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電梯的方向。
在看到來人是誰後,一部分人還是一臉的茫然,而另一部分人的眼裡,則呈現出了明顯的驚訝,隨之而來的還有隱藏在眼底深處的顧忌。
很明顯,茫然的那部分人,是因爲來人的身份已經高到了現在的他們還觸及不到甚至聽都沒有聽過的層面,壓根沒有聽過見過,自然沒有什麼畏懼之心。
而感到驚訝甚至是有所顧忌的那部分人,他們自身已經立在了金字塔的頂端或是已經觸摸到金字塔的邊緣,只待背後一個助力,就能徹底翻身,他們已經有了觸摸到規則的資本。
就連他們都能有所顧忌,那來人會是什麼身份?
安好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是正對着電梯方向的,只要擡頭看過去,電梯門口一覽無遺。
譚老和謝沉淵岑陌已經站起身,其實不只是他們,酒會上原本或站或坐攀談交流的人們這會都站起來了,有些是因爲正從電梯方向走來的人,有些則是被周圍的氣氛感染,不自覺地也跟着站了起來。
這下,還依舊老神在在坐在沙發上的安好和裴笙就顯得突兀多了。
安好雖然也不認識來者是誰,但看酒會上衆人的表現就明白這位絕對是個大人物,正準備也站起身表示迎接,手裡就被塞進來一個小碗裝的草莓布丁!
“阿好嚐嚐這個!”
安好目光對上眼角含笑一臉期待看着她的裴笙,一陣無語。
卻也不忍心拂了對方的意,拿起遞到手邊的小勺子舀了一塊嚐了嚐。
“好吃嗎?”
“好吃!”
“我也想吃!”
安好剛想說桌上還有,就見裴笙眼巴巴地看着她手裡,突然就悟了。
心裡好氣又好笑!
這人能再幼稚一點嗎?
氣歸氣,她還是舀了一勺子遞到等待投喂的裴笙嘴邊,“張嘴!”
譚文生聽着旁邊這對小情侶的花式撒狗糧,嘴角抽了抽,實在待不下去了,低聲說了聲,“我去找岑老說會話!”就大邁步走了。
留下謝沉淵和岑陌兩人對視一眼,“咳,二少,安安,我們也過去了哈!”
岑陌言簡意賅地點點頭,“告辭!”
說完也不等迴應就轉身離開了!
等人都走了,安好也不準備起身了,把布丁碗放桌上後一巴掌糊上裴笙的臉,“你都多大了,幼不幼稚!”
“阿好不用顧忌別人!”裴笙把小丫頭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拿下來,臨了還不忘偷偷親了親手心,“我的阿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想做的事,沒人會逼你!”
安好準備收回來的手微頓。
“人,怎麼能夠事事隨心所欲!”她前世貴爲郡主,不還爲了家國大計選擇了和親嗎,雖然南越是個種地的好地方,但遠離父母,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再不得相見,她怎麼捨得。
人活在世上,總有妥協!
“我的阿好不需要!”
裴笙握緊了安好的手,微微傾身,對上安好泛着些迷茫的眼睛,一字一頓好像要把說的話篆刻在心裡,“我這一生夠努力,錢和權我都有了,原本還有一顆心沒處放,現在也都在你這裡了。阿好,你要不要?”
包圍了她手掌的手心很暖很熱,好像能一直暖到心裡,安好覺着自己眼睛也有些熱,眨了眨眼睛才發現視野有些模糊,“我很笨,廚藝平平,活了二十多年也就會煎個雞蛋煮碗麪,性子很悶不愛理人,貪圖安逸,不思進取,最關鍵的是,我長得沒你好看!”
裴笙原本在認真聽着,聽到最後一句強忍着纔沒笑出聲,“在我眼裡,阿好最漂亮!”
“我有很多缺點,所以我很疑惑,阿笙你爲什麼會喜歡我?”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安好很久了,明明兩人認識的時間並不長,爲什麼他們這麼快就有了這麼親密的關係!
問完這句話,安好悄悄屏住了呼吸。好像陷入戀愛期的女人都這樣吧,很多事情說不清道不明,但偏偏就想要一個答案。
就算對方回答一句‘是緣分’也會高興好久!
她見過一個學姐被低一級的學弟追求,整整一個大學兩個人都在你追我跑。
一個永遠在問:“你爲什麼喜歡我,你喜歡我哪了?”
一個永遠在說:“喜歡一個人,哪有什麼理由!”
明明周圍的人都看累了,這兩個人依舊樂此不乏。
它就像一場遊戲,最甜蜜的遊戲!
裴笙沉吟了片刻,察覺到自己包裹在手心的小手指因爲主人的緊張微微蜷緊,才笑着回道:“在沒有遇見阿好之前,我追逐權,追逐利,因爲討厭束縛,所以我要讓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更強大!在遇見阿好之後,我吃飯的時候在想,工作的時候在想,睡覺的時候也在想,這世上怎麼有這麼好看的小姑娘,聲音好聽,那麼嬌嬌嫩嫩的小丫頭,如果抱在懷裡聽她跟自己說話是什麼感覺?我本來以爲自己早已經過了衝動的年紀,但事實證明不是,我只是沒有遇見那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小丫頭,她能輕易牽動我的心,讓我心甘情願被束縛,只想在心裡念着,抱在懷裡寵着,放在身邊護着,讓她永遠對我笑,對我撒嬌!至於缺點,我全都沒看到,在我眼裡的阿好,比任何人都好!”
安好感覺自己的臉不用摸都是滾燙的,中途張了好幾次嘴都又咽回去了。
“我的答案,阿好可滿意?”
“可是,你確定,你不是想養個女兒麼?”
裴笙臉上掛着的笑容一僵,隨即森森黑了臉,咬牙,突然湊近,輕輕咬了一口安好還帶着奶油甜香的嘴巴,離開時還吮了吮。
眯眼回味了幾秒纔看向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的小丫頭,“怎麼,阿好覺得,我會對女兒做這種舉動嗎?”
安好愣愣地搖了搖頭!
“阿好還有哪些質疑的嗎?”
安好繼續搖頭。
她敢肯定,自己要再有什麼質疑,這人真能幹出一些能讓她難以招架措手不及的事情來!
這人骨子裡就不是個會在意旁人眼光的!
看着光風霽月,實際上性格最是不羈。
“吃飽了嗎,要不去那邊走走?”
裴笙手指的方向是頂層花園的觀景臺,也是整個花園裡看風景最好的地方。現在正是下午接近日落,天邊火紅的雲彩映襯着朦朧的山景,一條水帶隔出冷暖兩色,端的是美不勝收!
這會酒會上的氣氛已經到達了高潮,那冷僻的觀景臺難得清靜,安好有些意動。
“可是,師傅交代,讓我在酒會上多結識一些人,我現在畢業了,無論選擇走哪條路,拓展一些人脈都是有必要的!”看着不遠處觥籌交錯的人羣,每個人都掛着標準的笑臉,安好雖然不喜歡,但師傅總歸是爲她好!
“不喜歡就不去,阿好你認識我就好了!”
見小丫頭還在猶豫着不起身,裴笙乾脆直接把人拉了起來,一邊護着人往目的地走一邊道:“這些人個個都是笑面虎,阿好你心思透明,心裡想什麼都表現在臉上,被人騙了估計都不知道!”
安好沒反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是真的應付不來這種場合!
真是抱歉了師傅浪費您兩張票都被我用來吃和玩了,哦,還有聽某人的告白!
徒兒不孝······不過觀景臺的風景是真的好看!
“啪!”
清脆的碰杯聲讓卓亦清猝然回神,扭頭就對上了薄斯年看過來的目光。
“在看什麼,你這可是第十一遍走神了,跟我聊天就這麼無聊?”薄斯年抿了口紅酒,打趣了一句。
卓亦清搖搖頭,強迫自己收回目光,“沒有,我有個妹妹也過來這邊了,今天這個場合我怕她不太適應,想着隨時能看顧着點!”更重要的是提防那個叫裴笙的。
居然敢在這種場合偷親他家安安,他剛纔就應該衝過去給人一拳頭!
安安那個傻丫頭也是,怎麼也不防備着點。
卓亦清越想越鬱悶,仰頭一口把酒喝乾,放在身旁走過來的侍者托盤上,“前輩,我先失陪一下!”
薄斯年點點頭,目送卓亦清離開,中途不經意掃了眼正忙着偷偷錄像的樂央央,視線穿過重重人流,最後落在了背對着他的裴笙身上,瞳孔緊縮了下。
“呵,裴家!”
同一時刻,正陪着安好賞景的裴笙,挑了挑眉,“阿好不是想知道我們家族和穹蒼帝師的關係?”
安好眼神一亮,忙點了點頭,“嗯嗯,我對歷史上的穹蒼帝師很有興趣!”
“裴卿的確驚才絕豔,少時就已經名滿天下,就連當時的皇帝,也有意讓他做太子的老師。但他在22歲那年,愛上了一個人!”
安好托腮,聽得全神貫注。
裴笙分了一部分注意力看向酒會的一角,視線落在被簇擁在正中間的一位老人身上時,眉間劃過一抹嗜血的鋒芒。
不過在轉回到安好面上時,又全都被溫柔所取代。
“被他愛上的那個人,纔是真正的穹蒼帝師!”
“她的本命叫卿亂,前朝皇族遺孤,身份一輩子都不能大白於天下的一個女子。”
“女的?”安好瞪圓了眼,“不可思議!”她沒能見到真人,但縱觀史書上這位穹蒼帝師的言行舉止,壓根和女人不搭邊好嗎!
“嗯,女人!”裴笙看安好一臉的難以相信,好笑道,“不然,哪來的我們這些子孫後代!”
“哦,也是!”
雖然事實如此,但安好還有點轉換不過來,“那她一個前朝遺孤,怎麼會去輔佐滅了她家國的皇室?”
“所以,她最後成功架空了皇室!”
“噗,咳!”
裴笙拍拍安好的背,“史書上的描寫往往都是無限美化之後的,事實,就隱藏在這些美化之後!”
“每個人都有私心,但只要她的私心不會造成不好的後果,這種私心,就會被縱容!尤其是裴卿還深愛着她!”
“雖然這種做法無疑會損害有些人的利益,但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
“阿好,我也是自私的!”
所以,原諒我有時不問理由的妒忌和佔有慾。
最後一句話雖然並沒有說出口,但安好在裴笙的眼睛裡看出來了!
“講個故事還能引申到自己身上,阿笙,你調皮了!”
“哈哈哈!”
這邊其樂融融,另一邊卻暗潮洶涌。
岑國樑和譚文生相對而坐。
兩人中間,擺着的是一張薄薄的絹紙。
泛黃的紙張邊角處被風吹起,有種一觸即碎的既視感。
有一層似有若無的人牆,把這一片區域隔離了出來。
譚文生老神在在地垂眸,等着對方開口。
“譚老應該知道我一向謹慎,估計以您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幅圖是假的!”岑國樑轉了轉大拇指的翡翠扳指,一說話眉毛就自動彎了起來,看上去笑容可掬。
他光從外表上看,就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老頭。
但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會被這副外表所騙。因爲只要瞭解了這位老人上位以來的行事作風,就會知道他壓根就和可親兩個字搭不上邊!
這是一位實實在在的笑面虎,表面上待人接物能讓人如沐春風,背地裡行事堪稱狠絕毒辣之精髓!
但是人,總有弱點!
這位的弱點就是,愛財!
“我可不認爲岑先生,會真的帶張假的圖給我!”譚文生提了提心,他這是第一次跟岑國樑合作,對方果然如資料上說的那樣,行事佈局滴水不漏。
至少,他現在就無法把這位看起來無害的老傢伙跟資料上那位走私、竊密、背地裡進行人體實驗的幕後大boss聯繫到一起去!
“事關乾坤秘寶,岑某不得不慎重!”岑國樑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個身穿紅色長裙的豔麗女人從人流中走過來,彎腰用帶着手套的手把桌上的紙張小心地捲了起來,隨後速度飛快地往身上一藏,轉身重新匯入了人流。
這一系列舉動做得頗爲行雲流水,譚文生又不好意思往女人身上看,眼睜睜地看着人消失在了人流裡。
估計酒會上很快就沒有這個人了!
他不無遺憾地想着。
“譚老如果真有興趣和岑某合作,應當知道,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說起來你我各有目的,我在意的是裡面的寶貝,譚老看重的是裡面的資料,我們纔有可能會是最親密的夥伴!而且,您也應該瞭解,我最講信譽!”
譚文生面上一臉認真地聽着,心裡冷嗤了一聲。那是,不合作的人估計現在還躺在地下實驗室的手術檯上呢!
藍海大酒店對面長青醫學院的一間學生宿舍裡。
三個人圍着宿舍裡唯一一張桌子,目不轉睛地看着桌上電腦屏幕裡傳輸過來的畫面。
坐在中間的老梟皺了皺眉,“狐狸,再靠近一點,兩分鐘後會有一個侍者在給譚老斟茶時不小心摔碎杯子,到時候會有一個玻璃碎片劃到岑國樑的手臂,你一定要在最快的時間裡把那塊碎片取走,交到隊長手裡,交接完碎片你的任務就算完美完成了。”
坐在老梟旁邊的狸貓憤憤拍了下桌子,看着屏幕裡時不時掃過的人影,“這就是上級給我們臨時指派的隊長,我們在這裡不敢錯眼地執行任務,他就在那自己談戀愛去了,有這麼執行任務的嗎,就連我們請來的外援都比他敬業!”
剛吐槽完,他後腦勺就吃了一巴掌。
老梟扭頭瞪了他一眼,“你以爲岑國樑那麼容易就能被引出來,這個老狐狸恨不得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保護地滴水不漏,要不是這次的機會,我們別說取他的血了,連一根頭髮都偷不到,譚老先生充其量只是個誘餌,真正的因,是那張乾坤秘寶的圖紙好不好!”
“那跟那位裴少爺有什麼關係?”
看狸貓依舊一臉不忿的模樣,老梟心累地不想說話了!
他現在想的是當初這人是多大臉給自己起‘狸貓’這個外號,就這腦子,真該改成‘豬笨笨’!
“乾坤秘寶的圖紙,就是這位只知道談戀愛的裴少爺提供的,包括岑國樑會查到譚老先生對乾坤皇朝的歷史有很深的研究,也是裴少爺的安排!”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只掐着秒錶的赤猊冷不防開口道。
狸貓默默閉緊了嘴巴。
他想到的依舊不多,但能聯繫起來,從最開始的引蛇出洞的誘餌,到現在蛇真的出了洞,他們是執行計劃的一方,而制定這個計劃的,毫無疑問,就是那位被他實力吐槽的裴少爺!
想通這些,狸貓耳尖紅了紅,看着那道依舊和女孩子言笑晏晏的身影,莫名順眼了!
計劃進行地很順利,岑國樑受傷,但調查了個來回,真的只是意外。
侍者被酒店老闆當場解僱,那塊染血的玻璃碎片濺到了一旁開得正盛的花壇裡,雖然岑國樑想立馬把它找回來,但翻找花叢無疑是個大工程,現場又都是各個領域的高階人羣和未來的國之棟樑,一貫展現在人前的作風讓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岑國樑到底因着剛纔的事有些心神不寧,被隨行醫生簡單包紮了下手臂後就站起身,看向譚文生,“看來岑某今天運氣有點不好,這樣,如果譚老先生考慮好了,直接打我私人電話,岑某隨時恭候!”說完點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他人一走,整個酒會的氣氛顯而易見地輕鬆了許多!
譚文生坐在原位慢悠悠喝完一杯茶,擡眸看了眼靜靜坐到他對面的唯一的女弟子。
“陌陌,收斂一下你的眼神!”
岑陌聽話地閉了閉眼睛,“師傅,那個人會遭報應的對不對?”
“會!”
“那就好,師傅,我頭有點疼,先回去了!”
“去吧!”譚文生看了眼從來不肯摘掉帽子的岑陌,“好好休息!”
看着岑陌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處,譚文生長嘆了一口氣,“哎,都是債啊!”
“師傅,什麼債啊債的,岑師姐怎麼回去了?”
一個剛走,一個又來了,譚文生頭疼地揉了揉額頭,他剛剛經歷了一番鬥智鬥勇,難免有些精力不濟,直接敷衍了謝沉淵一句:“她頭疼,我也頭疼,我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隨便玩吧。哦,對了,記得幫師傅跟安安那小丫頭說一聲!”說完站起身揹着手慢悠悠踱步離開了。
被撇下一頭霧水的謝沉淵腦袋轉了半圈,才反應過來。
要說只有安安一個人還好,關鍵她身邊還有一個裴二爺啊!
這任務,艱鉅程度直接破錶了!
這邊謝沉淵還在欲哭無淚,裴笙已經找了一個侍者搬了幾把椅子一張桌子放在觀景臺上,看向找上門來面無表情的卓亦清,“您和阿好先在這裡坐坐吧,這邊清淨,我失陪幾分鐘!”說完又看向安好,“阿好想吃點什麼,我待會給你捎過來!”
安好看了眼卓亦清手裡的酒杯,估計亦清哥哥在酒會上光喝酒了,想了想說道:“就拿幾盤小餅乾和小蛋糕吧,要無糖的!”
話音剛落,裴笙就看到卓亦清的臉色緩了緩,眼底一片柔和,“沒想到安安還記得我不喜歡吃甜!”
裴笙在心裡忍不住冷哼一聲!
就聽見他家小丫頭緊接着回道:“亦清哥哥你不知道,阿笙和你正好相反,他喜歡吃甜的,要是我不特意提醒,他會哪個甜拿哪個!”
裴笙見卓亦清臉色一僵,心裡又笑開了!
他決定了,他會好好照顧大舅子的口味的!
樂央央並沒有見過他們部門最新上任的那位隊長,所以對老梟說的‘全場長得最好看的男人’實力吐槽了好幾秒,才蹲在原地開始回憶她在酒會上看見的人。
“最好看!”想到這三個字,她腦海裡第一時間就浮現出了一個男人的臉!
一眼就心跳加速,應該就是‘全場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了吧!
他剛準備站起身找人,面前就出現了一雙鞋!
一雙暗紋刺繡的,布鞋!
藝術品!
往上,這褲子的顏色有點眼熟!
畢竟酒會上的一衆男士最常見的就是黑色西褲,這種暗青色,好像她只看見一個人穿着。
想到這,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勢下意識朝後跳了近一米的距離,才擡頭看向來人。
近距離下,面前的曠世美顏讓她呼吸一頓。
張嘴險些發不出聲來!
“碎片給我!”
裴笙伸手,言簡意賅。
樂央央條件反射地把包好的玻璃碎片放在了那隻鋪了一塊青色手帕的手掌上。
裴笙把碎片又裹上一層才塞進自己口袋裡,轉身離開的同時朝樂央央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
全程懵逼的樂央央:“嚶嚶嚶,新來的隊長大大好冷漠,不過真好看!”
宿舍裡,近距離看了好一會自家隊長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顏值max的老梟三人,心裡同時閃過一個想法:長成這樣,真不給他們男人留活路!
觀景臺上。
卓亦清看着不遠處正低頭細心挑選食物的裴笙,心裡無聲嘆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安安喜歡的這個男人很優秀,優秀到讓很多男人都望塵莫及!
更難得的,以他剛纔的觀察,這人對安安,細緻且溫柔,眼裡心裡,是真真切切的喜歡。
畢竟他看這個男人也不是會遷就別人的性格,這種人能真的耐下心來遷就你,順着你,只能是一個解釋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對面的安好,恍惚間又看見了那個扎着朝天辮,朝他甜甜地喊着哥哥的小丫頭。沒想到一轉眼,小丫頭都長這麼大了,在不知不覺中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越來越優秀,也離他越來越遠。
卓亦清心裡有些細微的扯痛,但痛過之後忽然有些釋然。
他不應該糾結的,安安只是他的妹妹。面前這個小丫頭的人生,他只是其中一個角色扮演者,歸根結底,真的能陪伴小丫頭走下去的,是愛人!
“安安,裴笙以後要是氣你,欺負你,就跟哥哥說,哥哥幫你揍他!”
安好正咬着玻璃吸管喝果汁,陡然聽見這句話險些嗆住了嗓子。
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被盤問的準備,畢竟她看的話本小說上,女主的男朋友都會被孃家人刁難一番,尤其是女主的哥哥弟弟之類的。
怎麼到了她這裡,就這麼輕描淡寫的略過去了!
“亦清哥哥,你不問我?”
“沒什麼好問的了,”卓亦清掩去自己心底小小的失落,伸手越過桌子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你們兩個好好的,哥哥就放心了!我本來還擔心,伯父伯母不在,我和我爸媽又時常不在家,沒時間照顧你,現在好了,有個人能看着你管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想到自己工作性質特殊,有時候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了一次家,他爸媽又常年環遊世界,卓亦清覺得現在這樣也好!
至少那人現在看來,倒是個能託付的!
不過,大哥的譜也是要擺擺的,省得讓那姓裴的慢待了他家安安。
安好見卓亦清又沉默了,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自己就坐着乖乖看風景喝果汁。
亦清哥哥接受了阿笙,說實話,她心裡是很歡喜的。
嗯,這果汁更香甜了!
絕不承認是因爲心理作用。
“嗯,什麼,要在衣服上加一些現代流行元素,不行,我不答應!”
池未晚聽着話筒對面委婉不失強硬的語氣,心裡忍不住燒起了熊熊大火。
明明早就協商好的,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大賽就要開始了,臨時變卦什麼的,這是要讓她原地爆炸的節奏!
她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些,見周圍的人羣都朝自己看過來,連忙微微鞠躬表示抱歉,看不遠處的觀景臺沒什麼人,就擡腳走了過來。
話筒裡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
“池小姐,你寄過來的樣品我們也看到了,老實說我們這邊是很相信你的功底的,但你也知道,現代社會的年輕人,誰還會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古老的寬袍大袖上,繁瑣又有很多不必要的裝飾。他們喜歡的是嘻哈,是原宿風,是別緻,是創意。我們這邊經過了會議表決,你提供的這些傳統元素,可以適當加在主設計師的服裝裡,但全部都是傳統元素的衣服,我們這邊賭不起也不敢賭!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你們這是不尊重傳統文化······”
“嘟嘟嘟!”聽着話筒裡掛斷電話的忙音,池未晚低頭脫口罵了一聲,強忍住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又啪啪啪打出去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話筒裡好友的聲音雀躍又激動,“喂,晚晚,酒會怎麼樣,好不好玩?我跟你說個好消息,咱們最新設計的那套主打款服裝今晚之前就能製作完成了,驚不驚喜?不過我覺得大家這段時間都忙壞了,要不晚上去老劉叔家慶祝一下怎麼樣?”
池未晚剛準備說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一時間又酸又癢難受地厲害!
她看着天際的流雲,在今天之前,她還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只覺得前方一片光明,她用老婆婆交給她的手藝和自己的努力,成功闖出了一片小小的藍天。
但就在剛剛,這片小小的天空,跟個肥皂泡一樣,輕輕一戳就碎了個徹底!
她想起老婆婆臨終前跟她說的話:“晚晚,現在我們這些老手藝人越來越少了,有些人一輩子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弟子來傳承自己的技藝,多少人是懷着一腔遺憾入土的!婆婆很幸運,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時間裡,遇見了你。現在的這個世界,環境太浮躁了,千萬個人裡,能找到一個肯靜下心來鑽研,忍受漫長的枯燥的人,都是對我們的饋贈!傳統文化是我們的根,我們這些人,有的活一輩子,都是爲了它,希望你以後也能繼承婆婆的理想,傳統文化不可丟,我們的根,也不能斷!”
因着這番話,她找關係,找志同道合的人,有時候能爲了一個可能的同伴,坐火車坐飛機,跋涉幾天幾夜去說服對方加入自己。
他們能爲了新學會的繡法高興地一夜都睡不着,也能爲了一本古書上的傳統服飾特點爭論一晚上不休。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堅持的,還對嗎?
池未晚有些迷茫,她想她忘了問老婆婆。
你們覺得堅持不下去了,怎麼辦?
“晚晚,晚晚?你有在聽嗎?”
池未晚悠悠回神,深吸了一口氣,“阿青,先別忙活了!”
“······怎麼了?”譚青聽出了池未晚聲音裡的不對勁,沉默了片刻才問道。
“我們的設計剛剛被駁回了,他們給的理由是不符合現在大多數人的審美需求。如果我們仍然要參加,只允許我們保留部分傳統元素,並且,不再佔據主導!”
“他憑什麼?”話筒裡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個度,“前段時間不還是好好的嗎?我們衣服都快做完了,他纔給通知,成心耍我們嗎?”
池未晚苦笑了一聲,“誰讓人家是有口碑的大公司,我們只是一個連營業執照都沒有的小作坊!想參賽,就得有官方執照,他們這是拿捏住了我們的命脈了!”
“擦!”譚青忍不住爆了聲粗口。
兩人同時沉默,聽了會彼此的呼吸聲。
“先掛了吧,回來再說!”
“先掛了吧,回去再說!”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掛了電話。
池未晚把已經開始發熱的手機扔回包裡,手扶着欄杆仰臉,哭得也沒有聲音。
另一邊,安好和卓亦清對視一眼,安好從包裡拿出紙巾,站起身走到池未晚身邊。
“擦擦!”
池未晚一愣,低頭就看見一隻比手裡的紙巾還要白嫩的手,在心裡飛快想了一下這樣的一雙手放在繡架上飛針走線是什麼樣的場景,接過來纔看向安好:“謝謝你,安好小師姐!”
擦了擦被淚水糊住的眼睛,池未晚這纔看到不遠處還有那位在演播廳演講的卓亦清學長也在,想到對方有可能全程聽了自己打電話的過程,不由一窘,臉頰忍不住微微發燙。
安好近距離打量了池未晚一眼。
這姑娘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應該也是這一屆的畢業生無疑,想來能認識她也不奇怪!
容貌並不是屬於漂亮那一掛的,勉強算得上清秀,但看起來很舒服。
顏控安好表示滿意!
衣着倒是挺樸素的,但能被邀請來參加這場酒會,說明她本人很優秀。
更重要的是,安好對對方口中的,傳統文化很在意!
也更感興趣!
“方便去那邊坐坐嗎?”
安好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嗯嗯!”雖然不知道安好學姐爲什麼邀請自己,但池未晚感到很榮幸!
畢竟在她的印象裡,這位安好學姐,就是一個高冷不可攀的存在。
她在國學院的光芒,幾乎壓下了所有人!
“想喝點什麼?”
安好見自己和亦清哥哥面前都有杯子,就問了池未晚一句。
一旁侍立的侍者聞言上前。
“一杯果汁就好!”近距離相處,池未晚才發現這位安好小師姐性格倒是很平易近人。
“這位,應該就不用我介紹了!”安好指了指卓亦清。
“當然,卓亦清學長也是我的偶像!”池未晚忙點了點頭。
卓亦清看着這位眼睛還紅彤彤的小姑娘,回了聲你好,就端起了酒杯,“我去找裴笙聊聊,你們慢慢說話!”他見小姑娘因爲自己太拘謹了,主動開口選擇離開。
看着卓亦清的背影漸漸走遠,池未晚不好意思地看向安好:“安好小師姐,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關係,剛剛我們也沒怎麼說話!”安好搖搖頭,“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看我給忘了!”池未晚忍不住拍了下自己額頭,“安好小師姐,我叫池未晚,您喊我晚晚就好了!”
安好沉吟了下,“晚晚師妹,恕我冒昧,我剛剛聽你打電話說,你們好像要用傳統服飾去參加一個比賽,能跟我詳細說說嗎?”
池未晚雖然沒想到安好把她喊過來是問這個,但想到這事也不是個什麼秘密,索性回答道:“是這樣的安安小師姐,我跟幾個朋友在大三那年成立了一個很小的工作室,目的是爲了弘揚傳統服飾文化。最近剛好有個國際性質的服裝設計大賽,我們也想參加試試,但我們沒有官方證明不能直接報名參賽,就找了一家服裝公司,希望能借用這家公司的名頭。本來已經協商好了,誰知道今天他們那邊突然變卦了,而且提出了我根本不可能接受的理由,所以,我們這一段時間辛辛苦苦的準備,全都泡湯了!”
說到最後,池未晚攤了攤手,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在這一刻,也說不清爲什麼,但說出來這番話,她的確感覺輕鬆了些!
安好看着她眉宇間涌現的無奈和信心被打擊之下的那一絲妥協,陷入了沉思。
她也曾爲這些缺失了的底蘊惋惜過,看見那些被改得一塌糊塗的各式技藝心痛過,也曾想過去改變現在的局面,去扭轉那些被錯誤引導了的思維,但人的一輩子就這麼多,且不說她一個人能影響到多少人,就說她能不能堅持得下去。
畢竟,她不是聖人!
面對質疑,面對牴觸,她能心無旁騖一往無前嗎?
安好不確定,也不敢保證。
但現在她發現,她並非獨行!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什麼?”池未晚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說,我可以加入你們嗎,就從這場大賽開始,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們的東方底蘊!用事實告訴那些覺得傳統服飾撐不起來一片天空的人,傳統服飾的美,無論古今,都能征服人類想要去發現美捍衛美的心!用事實去打臉,不爽嗎?”
池未晚愣愣聽完,對上那雙看着自己的眼睛,熠熠生光,一時間璀璨到刺眼。
她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很痛,看來不是做夢!
“爽!還有,歡迎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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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趕在十一點的尾巴傳上來了,久等了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