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秀端着飯菜進來,看見林光候如坐鍼氈的模樣,在屋子裡掃了一圈,“表舅爺人呢?”
林光候指了指對面的房門,“在裡面打電話。”
溫秀面上一喜,“表舅爺願意幫忙了?”
“嗯。”
兩人坐在位子上一臉期待。
過了不到十分鐘,房門吱嘎一聲,從裡面打開了。
林光候和溫秀騰地站起身迎了上去,“表舅爺?”
“先吃飯。”
林光候小心翼翼地去看老人家的臉色,但季逢遠臉上一派平靜壓根看不出來什麼,只好失望地放棄。
一頓飯慢條斯理地吃完,溫秀立刻站起來勤快地收拾碗筷,林光候也跟着到了一杯溫度正好的茶水遞過去,“表舅爺?”
季逢遠接過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手端着茶杯頓在空中了一會才放下去,茶杯底部嗑在木頭桌子上一聲脆響,讓林光候和溫秀同時心裡一跳。
“我剛剛跟一位老友打了一個電話。”
兩人這下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季逢遠看了眼夫妻兩個的臉色,心下搖了搖頭。
這兩個人還沒有認識到自己女兒錯誤嗎?
“就讓瑤瑤老老實實反省吧,這事,你們誰都不能插手。”
“表舅爺!”溫秀大驚失色,“怎麼能不插手呢,我就瑤瑤這麼一個女兒,我不管她誰管她啊?表舅爺,求求您,幫幫瑤瑤吧好不好,我保證,等她從裡面一出來,我立馬安排她出國,鬆緊學校裡好好學習。經過了這件事情,瑤瑤她肯定也不敢去做錯事了。您就給她這麼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好不好?”
說完雙膝一彎,朝着季逢遠的方向跪下來。
林光候看着妻子的舉動,牙關一咬,也跟着跪了下去,“表舅爺,求求您了!”
季逢遠對上他倆懇求的目光,把茶杯裡的水一飲而盡,“都起來。”
“不想起來?那就跪着吧。”
“表舅爺!”
······
季逢遠早晨起來,拉開臥房的門朝堂屋裡看了一眼。
林光候和溫秀兩個相互依偎着縮在椅子腳,兩隻眼睛熬得通紅,聽見開門聲當即一個激靈跪直了,“表舅爺。”
季逢遠重重嘆了一口氣,“都起來吧,去廂房補個覺,我去跟鄰居家裡交代一下。”
林光候聽着正準備搖頭,腦子轉到一半猛地一頓,不敢置信地看向季逢遠的背影,“謝謝表舅爺。”
“表舅爺答應了?”
溫秀揉了揉眼睛順着丈夫的力道站起來,腳步一軟又差點趴下,只覺得整條腿都沒有知覺了。
“嗯,答應了!”
“那就好那就好。”溫秀喃喃着被林光候扶進屋,頭一沾到枕頭就睡過去了。
林光候把人往裡面推了推,心裡的石頭一放下,整個人瞬間疲憊到極點,一閉眼也跟着睡了過去。
不過到底心裡惦記着事,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兩個人就一前一後醒了。
飯也沒顧得上吃,就一人提着行禮一人扶着老爺子上了車。
路過慶城,一路朝長青的方向開過去。
長青朔源大廈。
安好在YT的設計部給一種設計師們呆了一上午,這會正推着敦敦往外走。
門口處沒有陸玖慣常來接她的車子,倒是看見另一輛更眼熟的。
就連敦敦看到了,也揮着雙手朝車子的方向大叫。
安好腳步一拐,朝着車子的方向緊走了幾步。
在她離着車子不到三步距離時,車子的後車門從裡面打開,敦敦看見下車的人後,一聲‘八八’脫口而出。
裴笙下了車站定在安好面前,看了一眼仰頭喊他的敦敦,伸手把安好攬在了懷裡。
敦敦愣愣看着兩個大人相擁的畫面,“······”他如果再大點,一定會想,我肯定只是一個意外。
回到家,裴笙圍上圍裙自覺去廚房做飯,安好看着敦敦追隨着爸爸背影的目光,抱着他也跟了進去。
等到了廚房她纔想起來,“我這幾天都跟着亦清哥哥吃飯,冰箱裡沒有菜。”
正好裴笙身後打開了冰箱門,裡面滿當當的菜色,雞鴨有肉各類蔬果全活。
安好:“······”
“我讓人送過來了。”
安好:“哦!”
“那今天吃什麼?”
裴笙回頭看了安好一眼,重點在她腰上流連了一下,“我剛剛抱你的時候覺得有些瘦了,中午多吃點肉吧。”
安好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還有些贅肉沒有減下去好吧,哪裡瘦了?
切菜的時候裴笙也沒趕安好和一臉好奇的敦敦,等到要開炒的時候就把一大一小給趕出去了,“去客廳等着。”
安好跟敦敦對視一眼,敦敦張嘴,吐了個泡泡,看見走過來的爸爸在媽媽臉上親了親,也跟着學着在安好臉上留下一個溼漉漉的口水印,眼睛也跟着眯成了月牙。
安好點了點他的鼻尖,笑道:“小調皮。”
敦敦給面子的頭往後一揚,差點把安好嚇了一跳。
裴笙看了眼母子倆往客廳走的背影,回頭掂鍋,炒菜,一時間廚房裡肉香四溢。
下午安好本想着把去劇組的計劃取消了的,不過李明安在安好午休時打了個電話過來,裴笙看安好抱着敦敦睡得正香,自己把手機拿過來接了。
“你好,李導。”
話筒裡傳來的男音讓李明安準備開口的動作一頓,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下又看了眼屏幕確定自己沒有打錯後,纔開口:“請問您是?”
“我是阿好的丈夫,她現在在午休,李導是有什麼事嗎?我可以等阿好醒了給你轉達。”
“哦,是這樣的。”李明安放下心來,他見過敦敦,自然對裴笙的話沒什麼懷疑,“我想問問安好今天下午能不能過來一下,有一件很重要的戲服被服裝組的人不小心給弄破了,我問了一圈沒人會修,正好提供這件衣服的是安好她自己的工作室,所以我想問問安好是不是能有什麼辦法?”
“我知道了,我會轉達。李導要是沒什麼事了,我就先掛電話了。”
“沒了沒了,就這一件。其實下午過不來也沒關係,這件衣服過幾天才會用上。”
掛了電話,李明安立馬長舒了一口氣。
話筒裡的聲音氣勢太足,自己也是在一個圈子裡登頂的人了,跟對方說話居然也下意識小心翼翼的。
掛了電話,裴笙沒繼續睡下,而是打開電腦把安好這幾天的行程還有陸玖拍下來的安好和敦敦的照片瀏覽了一遍,無意間看到了一張背景裡有林瑤瑤的,眼神猛地一寒。
上午的時候,他剛到長青就接到了一位長輩的電話,話裡話外是在試探他是不是能在林瑤瑤這個事件上輕拿輕放,被他回絕後對方先掛了電話。
在他看來,這件事絕對沒有迴旋的餘地。
阿好有他,這次的風險纔會規避過去。但是阿好要是恰好沒有背景呢,他一點都不想往下想。
他的人,什麼委屈都不能受。
身後的牀上有了動靜,裴笙面不改色地合上電腦回頭去看還睡意朦朧的安好,“醒了?”
安好低頭看了眼還睡得正香的敦敦,點點頭,“有水嗎,我有點渴。”
裴笙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剛剛有位李導打電話過來,說是有一件你們工作室提供的重要戲服被弄爛了,想讓你過去看看。”
本來準備讓裴笙看着敦敦自己在家裡懶上一下午的安好喝水動作一頓,放下杯子嘆了口氣,“那就去看看吧。”
裴笙問道:“不想去?”
安好被空杯子遞給他,點點頭,“我想懶一懶!”
“那就不去,李導說這件衣服也不急着穿。”
安好聽得猶豫了兩秒鐘,搖搖頭,“算了,還是去吧,要是不去看看,我心裡就會一直惦記着這件事,還不如早早解決得好。”
“我陪你去。”
安好擡頭去看一臉認真的裴笙:“你確定?”
“嗯,我也想看看拍戲是什麼樣的。正好,眉山影視城建造出來我還沒去看看建的怎麼樣了,今天天氣也好,正好帶你個敦敦好好逛逛。”
安好禁不住噗嗤一笑,“那裡不讓人隨便逛的,除非有劇組要拍戲租下來才能進去看看,你還要帶着我跟敦敦好好逛逛,感情影視城還是你建的?”
裴笙笑而不語。
安好:“······不會吧!”她面前的這位纔是真大佬啊。
兩人等到敦敦睡醒,就抱着小傢伙一路趕往了影視城。
他們一家三口走了不到半小時,另一邊,林光候和溫秀也在季逢遠的指示下,到了安好家的公寓樓下。
兩方正好錯過。
季逢遠看了眼面前緊閉的房門,轉身,“人不在,走吧。”
面容已經憔悴不堪的林光候和溫秀面面相覷,本想說他們可以在門口等,回頭看見老爺子快要消失在電梯的身影,又忙追過去。
電梯裡。
季逢遠看着對面兩人失望的面色,“你們回頭就找家酒店先住着,我先去看望一個老朋友,看看他能不能給這位搭個線,約定好後就見一面。”
林光候和溫秀自然不敢有什麼意見,忙點點頭,“表舅爺,要不我們先送您過去?”老爺子的老友林光候他自然也想要跟着見見,但他也知道,自己這點身份,跟人家比起來真的算不了什麼,自然也沒敢問出口。
“去長青巷。”
長青巷在長青市的市民們眼裡只是一條普通的小巷子,唯一比較引人注目的,就是巷子中央,有着一顆千年老常青樹。
現在這棵樹已經長到了三層樓的高度,粗壯的樹幹把本來能夠讓車輛經過的巷子嚴嚴實實地堵住,兩邊只餘下了兩米寬只能由人行走或騎自行車通過的路。
這棵樹現在已經成了這片地區的一個象徵,也沒人想着去砍了它。
老人家都信奉老樹有靈,平日裡也是多有照顧。
但在知道內情的人眼裡,這個小巷子又絕不普通。
因爲這條巷子裡住着的人,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跺跺腳就能夠讓華洲震一震的人物。
小巷裡平時提着個鳥籠隨便溜達的老人,很可能是科學院的榮譽院士。
在門口的花圃裡澆花的,也很可能是一位農業家。
在松樹下面慢悠悠打拳的,在住進來之前也很有可能是位能靜統領軍隊的將軍。
車子在巷口就停了下來,林光候瞪了駕駛位上的司機一眼,“這纔到巷口呢,再往裡開開。”
司機看向後視鏡,一臉委屈,眸底還有一分不明所以的恐懼,“車子到了這裡就自動熄火了,怎麼都開不開了!”
“行了,這巷子車本來就開不進去。”季逢遠說着打開車門利落地跳下車,朝林光候搖了搖手裡的手機,“行了,你們回去吧,回去後什麼都別做,也別再去貿然拜訪,等我的消息就行。”
聽完老爺子隱含告誡的話,林光候本想着把表舅爺送走繼續回去守着門的念頭也只好打消了,老老實實點了點頭,“是,表舅爺。”
安好到了劇組見到被弄壞的衣服也是無語了。
要是別的任何一件也還好,她動手補補也能勉強補成原樣。唯獨這件,她是真的沒辦法。
弄壞的這件衣服在《乾坤凰圖》裡是皇帝繼位加冕的冕服,不同於皇帝上朝時衣服上繡的金龍,這件衣服上繡的是一副水墨江山萬民圖。
這件衣服是裴顧用了一種自創的新繡法來繡的,安好自認沒有那麼大本事。爲今之計,要麼把這件衣服郵回去讓裴顧修補好再郵回來,要麼就讓裴顧飛過來。
安好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本以爲裴顧會選擇把衣服郵回去,誰知道他居然主動說過來修補。
安好掛了電話還沒回過神來。
要她說,裴顧那就是一個把刺繡當成終身事業的終極宅男。
工作室的另外幾個就算對工作再熱愛,也知道勞逸結合,是不是去莊園裡遊玩一番。
偏偏只有裴顧,跟着出來玩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數的時間裡,都是呆在他的專屬繡架前穿針引線,一副入了魔的模樣。
這次,怎麼就主動要出遠門了呢?
安好百思不得其解,擡頭看向剛從莊園過來的裴笙,“堂哥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裴笙回道:“老爺子說敦敦都快一歲了,堂哥他都三十多了,卻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最近正在逼着他相親呢!”
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