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消火

兩人頂着太陽氣喘吁吁趕到附屬醫院,前腳剛踏進會診室,後腳病人就到了,連水都沒能顧得上喝一口。

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短袖短褲,穿得青春靚麗,就是沒精打采,整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她要死不活的擡眼看了正儘量將粗氣喘得不太明顯的薛大夫一眼,這也太不穩重了,一時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不過這大夫比照片上更好看十倍,就算治不好,作爲顏控還是滿足了。

她坐在薛離衣面前的凳子上。

薛離衣開口便說:“失眠不寐?”

關瑾瑜倒了三杯水,一人一杯,然後選了個能夠極好的觀察她家薛醫生的角度坐着。

年輕女孩當即愣了一下,才說道:“是,最近睡眠質量很差,淺眠,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而且經常做夢,噩夢居多,大夫,再這麼下去我非瘋了不可。”

“別急,”薛離衣餘光看着關瑾瑜,神色自若的先給她切脈,然後說:“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有沒有伴隨頭暈耳鳴的症狀,甚至五心煩熱,常常覺得暴躁心煩,一點小事就大動肝火。”

“有。”

薛離衣放在手邊的水只喝了兩口,而女孩的水已經喝完了,開始坐立難安,薛離衣問:“多汗、口乾?”

“是。”

“多夢易醒,神疲乏力,食慾減退?”

“是。”

“有沒有嘔惡胸悶,痰濁不化的症狀。”

“這個倒沒有。”

薛離衣打開病歷本,溫和的說:“沒什麼大毛病,陰血虧損、中氣不足,加上天氣原因很正常,我給你開點滋陰養血、降火補氣的方子,你去拿藥就好。”

“這就看完了麼?”年輕女孩覺得這大夫莫不是誆她的吧?三兩句話就看完了。

薛離衣失笑:“你還想看點什麼?”

幾乎每個病人看完病都這麼問過她,然後都用那種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她一開始覺得有點難過,後來也就釋然了,反正那些人走後一個都沒回來過,倒是有介紹家人朋友來她這的。

她年歲小,在中醫這個年紀等於資歷,等於本事的行當,口碑不是一日兩日能建起來的,現在時不時的有人預約就已經不錯了,連譚建瓴都對這成績十分滿意。

倒是關瑾瑜在一邊看不下去了,笑容滿面的插了一嘴:“薛大夫,我看你這病人也看完了,晚上我請你吃頓飯吧,我爸那病中西醫都看了,沒一個能治的,一到您這就藥到病除了。”

薛離衣知她心意,也不戳穿,衝她微微一笑:“好啊。”

年輕女孩訕訕的笑了一下,低頭看着薛離衣寫病歷本,她的字倒沒學的外科大夫那樣龍飛鳳舞、神鬼莫辨,端端正正的,風骨傲然。

關瑾瑜夾槍帶棍的補了一句:“薛大夫,您年紀這麼小,少不得有人瞧不起你,這世道看人低的多了,你別放在心上。”

關瑾瑜想了想,還是把那句“有眼無珠”嚥了下去,心中仍是忿忿。

薛離衣寫完病歷本又開藥方,意有所指的勸她:“公道自在人心,反正從我這裡出去的,還沒有回頭來找的,習慣就好,不用那麼生氣。”

關瑾瑜不說話了。

那女孩給關瑾瑜兩句話堵得尷尬極了,眼睛瞥見薛離衣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看着她和年紀也差不多,詫異極了,就問了一句:“大夫,你今年多大了?”

薛離衣眼未擡,話裡有一絲自然的親切笑意:“嗯,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二了,怎麼?”

“比我才大兩歲,我記得醫科畢業生出來就大概二十三歲了,大夫你這麼快就成專家了,真厲害。”

關瑾瑜在一邊聽得頗爲受用,薛離衣擡眼看見她臉上的笑,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來。

女孩指着她的戒指,又問:“大夫,你這是結婚了麼?”

“嗯。”

“這麼早?”

薛離衣把病歷本和方子一併交給她,言笑晏晏:“因爲……我怕她跑了,得早點綁起來纔好。”

關瑾瑜一口水嗆了出來。

女孩扭頭看了她一眼,到底沒說什麼,然後對薛離衣說:“大夫再見。”

薛離衣笑:“我想,你應該不會再見到我了。”

那人走後,薛離衣便和關瑾瑜去研究所把東西收拾了回家,一路上關瑾瑜都是悶聲不吭,薛離衣知道她生什麼氣,但都不是說話的時候,只好先陪她沉默。

果不其然家門一關上,薛離衣就被關瑾瑜一把抱進了懷裡,臉埋在她頸窩不滿地抱怨道:“他們憑什麼看不起你?一羣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薛離衣手環上她的腰,看着路挪到沙發上坐着:“我看着沒有那麼老,不被信任是人之常情啊,我不生氣,你也別生氣了。”

“你真沒生過氣?”

“一開始有,我還想給他們一點教訓來着,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整個行業的傳統在那裡,等我熬成了老太太,就跟師父那樣德高望重、聲名遠揚了。”

“我還是生氣,怎麼辦?”關瑾瑜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哪裡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薛離衣耳根略燙,裝作什麼都不懂的說:“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關瑾瑜臉往她跟前湊了幾分,眸中水光瀲灩:“你不是最是知道怎麼安撫我的麼?”

近在咫尺的玫瑰色的脣瓣,呼吸間的溫度交相往互,薛離衣心漏跳了一拍,緊接着身子就往前傾,關瑾瑜惡作劇的往後退。薛離衣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扣住後腦,吻住對方嬌豔欲滴的紅脣。

薛離衣的吻一向是溫柔體貼的,卻不免過於溫吞,每每都需要關瑾瑜來誘導她,這次卻不一樣,許是小別勝新婚,格外的熱情纏綿,居然沒讓關瑾瑜生出半點反客爲主的心思。

“還生氣麼?”薛離衣微微喘息着放開她。

關瑾瑜在她挺翹的鼻尖上咬了一口:“你說呢?”

“我說,不生氣了。”

“不不不,”關瑾瑜手指微搖,“我火還沒消。”

薛離衣剛要發問,關瑾瑜便笑吟吟的說:“下午在辦公室只摸了摸怎麼夠,你晚上得好好補償我,讓我消消火。”

薛離衣:“……不和你說了,沒個正經,我要去做飯。”

關瑾瑜一把拉住她,薛離衣一個沒防備直接跌進她懷裡,關瑾瑜本來想再折磨她一通,晚飯晚點吃也沒關係,但看她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來,暫時作罷,只笑着說:“我倒是覺得這事挺正經的。”

薛離衣一條手臂正好陷在在胸口,隨便一動便能清晰地觸碰到她身前的柔軟,人又被圈在懷裡,鼻翼間滿滿都是她身上清冽幽淡的蘭花香,關瑾瑜的手在她腰線往下頗具暗示性的遊走,薛離衣腦子又臨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還沒說什麼,關瑾瑜趕緊放開了她,說道:“不是要去做飯麼?我給你打下手。”

薛離衣神色迷怔,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關瑾瑜已經攬着她站了起來,半推半搡的一起去了廚房。

本來關瑾瑜真的只算打算逗一下她,結果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嚇了一大跳,眼前這個人似乎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想:真怕哪天就把對方生吞活剝了。

“你打下手?”薛離衣手裡被塞進鍋鏟,才難以置信的強調了一遍:“你?”

關瑾瑜擡手想賞她個爆慄,想了想不捨得,只好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楚楚可憐的說:“你不相信我。”

薛離衣忍俊不禁:“對,我就是不相信你。”

關瑾瑜:“哼。”

薛離衣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但你想試一試也沒關係,別碰火,我怕會引起火災,你還是去洗菜吧。”

“洗菜這種沒有一點技術含量的,我纔不幹呢。”

“好,那你想幹什麼。”

關瑾瑜搬了顆包菜過來,“我切菜。”

看也不看,說完就拿刀直接一刀劈成了兩半。

薛離衣趕忙攔住她:“不是這麼切的。”

她利落的把菜根切掉,找到葉片順序重新切了一刀,切面朝下放在菜板上,給關瑾瑜示範了一遍之後,把菜刀遞給她:“這麼切,切慢一點,別傷到手。”

她轉身去洗別的菜,視線卻一直放在砧板上,生怕關瑾瑜切到手。

關瑾瑜側臉弧度愈發的柔和,嘴角可疑的揚起,忽然說道:“小衣,我覺得……你有點像我媽媽。”

“嗯。”

“哈?”關瑾瑜心說:她怎麼沒有一點反應。

薛離衣把菜從水裡撈起來,放到一旁的籃子裡瀝乾,然後就着牆上掛着的乾毛巾擦了擦手,往前跨了兩步,手摸到關瑾瑜手上把菜刀取了下來擱在一旁。

兩手抵住流理臺邊緣,把人困在兩臂之間,關瑾瑜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點,這時候身高優勢就顯示出來了。

額抵着額,鼻尖碰着鼻尖,她吐息溫熱,低聲說:“方纔你說,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