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倉皇的避開了關瑾瑜的目光。
“何以見得?”
“看你這副樣子……”關瑾瑜實在說不出什麼詞來鄙視她,“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你有問題吧,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唯一煩惱的除了那點破事,還有啥。”
“……”
薛離衣心說:那你怎麼就沒看出來這點破事和你有關呢?
關瑾瑜:“你這什麼眼神,都被我戳穿了還不服氣是怎麼地?你現在覺得是天大的事,等過一陣子再回頭看,就會發現不值一提了。”
薛離衣:“……”
“單相思?”關瑾瑜的直覺是這麼告訴她的,但是身上那些到底是什麼,她其實不太相信她家妹妹會這麼不自愛和人發生關係。
薛離衣低着頭,身子往旁邊挪了一點,怕被聽到她鼓譟的心跳聲。
才小聲“嗯”了一聲。
“他不是學生吧?年紀應該比你大很多吧?”
薛離衣跟看鬼似的看着她:“你怎麼知道?”
關瑾瑜一臉“你這就不懂了吧”的嘚瑟表情,昂起下巴問:“你就說是不是吧?”
薛離衣看着她的眼睛:“她不是學生,但年紀不算大很多,長得很漂……好看,而且什麼都會,我每次靠近她都會發現新的東西。”
關瑾瑜皺着眉:“你確定是喜歡,不是偶像崇拜?”
薛離衣別開眼,手指去揪枯萎了的泛着黃的草根,說:“當然確定,你們不常說鑑別對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喜歡是看對她有沒有*麼?我很確定我有。”
薛離衣頓了頓,說:“我渴望她。”
“正因爲他離你太過遙遠,所以你要追逐他,渴望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你迫不及待地想長大,想站到他身邊,希望成爲他的依靠,但又因爲太過喜歡他,成長的時間無論多短在你看來都是漫長的,所以你纔不眠不休。讓我想想,唔,你或許還會學一切他所會的東西,”關瑾瑜就像薛離衣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句句話直戳她的內心,刺得幾乎讓薛離衣落荒而逃。
她害怕她最後一句話就是:真是自不量力,我怎麼會喜歡你呢?
關瑾瑜嗤笑了一聲,像是,不,那就是嘲諷。
她知道了!
薛離衣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她霍地站起身來。
“坐下!”關瑾瑜懶洋洋道,“跑什麼,我還沒說完。”
薛離衣只好又坐下。
關瑾瑜輕輕嘆了一口氣,雙手從膝上放下來,撐在身側,眼微微上擡,望向了廣袤碧藍的天空。
“知道我爲什麼要進投行麼?其實我爸媽之前都不同意,覺得對女孩兒來說太累了,他們像普天下的父母一樣希望女兒清清閒閒的找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找個好老公,生個好娃娃,有個好家庭。我家是農村的,習俗問題村裡的女孩結婚結得特別早,十六七就出嫁的有很多,十九歲就算得上是晚婚晚育了。”
“我當年要是沒考上大學,現在也早結婚生娃了。念中學那會還是渾渾噩噩的,只知道要拼命唸書給家裡爭光,還有,我不想那麼早嫁人。後來就突然覺悟了,開始思考人生了,”關瑾瑜笑了笑,說:“思考人生這事現在聽起來有點傻,很多人覺得是用來裝逼的,但我高三那年真的每天空餘的時間都在思考人生,我想做什麼樣的人,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薛離衣豎着耳朵聽着。
“後來就想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和能走的路,能走姑且不論,但想走的路自己是能想通的併爲之奮鬥的。說起來你別覺得我膚淺,我想要社會地位,我想要高薪,我想自己在都市裡混出個人樣來,我喜歡衣着光鮮,站在談判桌上的生活。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畢業後三年升上經理,三十歲前當上副總裁,三十五歲前能擁有自己的公司。現在正進行到第二步,不出意外,29歲應該能升職。”
“有時候必須要承認,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的,想往上爬是理想,想清閒安穩也是理想。路都是自己走的,你不能一邊不努力過着清閒日子,一邊妒忌着身在高位的人。你看我天天出差,飛來飛去,別人看着我很忙碌,但是我覺得生活很充實,我知道自己過得很好就行。”
關瑾瑜的話題繞着霖市上空跑了一圈,才堪堪着陸,做總結陳詞。
“不要在乎旁人的眼光,你是你自己的,不管那個人是誰,都無法左右你的道路。”
薛離衣看着她,似懂非懂。
關瑾瑜擡手摸着她的長髮,神色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其實姐姐就是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沒有誰和誰的生活是完全相同的。我問你,薛離衣,你將來想幹什麼?”
薛離衣想了一下,鄭重的說:“這裡的醫學有很多新奇的東西,還有很多奇怪的病症,我想和譚老一起把它研究清楚。我想留在這個城市,落地生根,我想買所大房子,如果師父和師叔願意的話,把他們接過來和……我一起住。”
只要你在這個城市。
“那就不要想別的事,專心在你的領域裡做到出類拔萃。薛離衣,過於依附一個人或者看重一個人只會讓你失去自我,這樣是不對的。你要自己站直咯,這樣一旦身邊沒有那個人的時候你纔不會一個人站在大雨裡哭,你可以走進自己的屋子裡,照樣有瓦遮頭。”
關瑾瑜挽脣笑了一下:“如果你足夠優秀,你喜歡的那個人遲早會被你所吸引的。”
薛離衣一怔。
“你會麼?”她問。
風停了一瞬,樹上枯黃了的一片葉子落了下來,在空中打了個漂亮的旋兒,悠悠躺在了關瑾瑜柔軟白皙的掌心。
她將掌心慢慢收起,看着薛離衣。
“如果我是他,我會娶你。”
神色認真得就好像已經明瞭她的心意一樣。
薛離衣剛想去握她的手,這尊活佛就“撲哧”一樂,嘴賤的補充道:“畢竟我們家小衣這麼賢惠,我要是娶回家,就等於同時娶了個廚師、保姆、按摩師,等等等等。我爸是商人,我也是半個商人,這麼值當的生意傻子纔不做。”
“……”
薛離衣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
其實你就是傳說中的正經不過三秒吧,一定是這樣的。
行吧,你說在自己的領域做到優秀就可以了的,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過山車算什麼,還不是藉助機械的。
薛離衣拍拍手從地上爬了起來。
關瑾瑜:“你去哪?”
薛離衣向她伸出一隻手,笑道:“帶你去兜風,你不是喜歡刺激麼?去不去?”
關瑾瑜:“?”
還沒等關瑾瑜說話,薛離衣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自己懷裡,說道:“抱緊我的脖子。”
關瑾瑜在電視裡見過輕功,當時只覺得那些高來高去的人很神奇,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位貨真價實的古人帶着她在天上飛。
薛離衣學得最好的不是醫術,也不是拳腳功夫,而是輕身功夫,那幫老頭子成天在林子咋咋呼呼,少不得拉她出去比試,而且她每次燒藥廬都是和老溫頭搶着時間,輕功學得不好纔是出了鬼。
薛離衣往前跑了兩步,鞋尖在地上借力一點,旋身飛上了一棵丈高的大樹,雖然帶着個人,但是左騰右躍依舊遊刃有餘,順便把在電視裡看到過的體操動作適當的結合起來,來了個花式輕功。
關瑾瑜只聽見耳旁勁風呼嘯而過,整個身子被人牢牢禁錮在懷裡,柔軟帶着體溫的手臂,竟然讓她覺得比歡樂谷的安全設施還要讓人放心。
存着顯擺的心思,薛離衣身子挪躍得十分快,關瑾瑜根本看不清周邊是什麼景色,只能近距離地盯着薛離衣近在咫尺的臉,心裡再次感嘆: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不同於那些氣質美人,她就是單單站在那裡,也會讓人對她的美貌心生感嘆。
薛離衣抽空問了句:“看我幹什麼?”
關瑾瑜:“……看不見別的。”
薛離衣漂亮的眼睛一彎,忍俊不禁似的,弧度極其好看,關瑾瑜呼吸一滯,頓時覺得自己被電到了,真是要死,果然美人的殺傷力難以估計。
薛離衣把她放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然後坐在她身邊,手還環着女人的腰。
不是她要佔便宜,她要是放開,關瑾瑜大概也不大會同意,這樹離地面有十幾米高,往下看着都眼暈,沒有任何安全措施,她再大的膽子這種體驗也是第一次。
“感覺怎麼樣?”薛離衣問。
“爽!”豪氣沖天的一句回答。
樹杈晃了兩下,搖搖欲墜,關瑾瑜忙摟緊薛離衣的脖子。
薛離衣頭往女人身邊靠了一些,輕輕笑了。
“您若是喜歡,隨時叫我,爲美麗的公主效勞是我的榮幸。”
薛離衣執起她的手,行了個吻手禮。
要不是在樹上,她還想直接單膝跪下。
關瑾瑜笑着戳了戳她的腦袋,道:“騎士小姐,你這亂七八糟的都是哪裡學來的。”
“電視裡看的。”薛·騎士·離衣腳丫子晃盪了兩下,回她。
關瑾瑜:“別晃!要掉下去了!”
薛離衣挑眉看着她,腳又不安分的踢了兩下,這樹杈看着瘦,其實很結實,況且她選的位置很妙,根本不會斷,就算斷了,她也可以帶着關瑾瑜安然無恙的降落,沒什麼好擔心的。
聽見女人擔憂又氣憤的叫嚷,薛離衣笑得更開懷了。
總算是扳回了一城。
她另一隻手攥着剛剛關瑾瑜掌心的那片樹葉,收進了褲兜裡。
無論你有沒有察覺……
我的公主,都請你——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