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忘了。不過那會兒你把我的雀雀放了幹什麼？花我可以給你賠一堆，可你拿什麼賠我的雀雀？”
李秀月指着窯內繩上掛着的一個雀籠子，笑道：“你不是有嗎？還要我給你賠？”
通保一聽，一跳起來：“哎喲，忘了！今日一天沒喂那雀兒呢！”
忙忙地跳下炕去開門箱找穀子喂那雀兒。
李秀月忙說：“你不嫌冷？黑天半夜你能看見？就是你能看見，那雀兒能看見？”
通保道：“燈底下能看見！”
這兩位少年新人就在忽閃忽閃的花燭下，喂起雀雀來了。
雀兒嘰嘰喳喳，兩新人你爭我搶地喂。
李秀月開了籠門，捉出一個雀雀來，撫摸着它的羽毛仔細瞧，黃黃的羽毛，紅紅的小嘴：“好俊啊！”
那雀雀掙扎兩下，飛了起來，在新房裡亂飛亂撞。兩人又急忙捉起雀雀來了。那雀兒在燈下看不清方向，直撞到李秀月懷裡來了。
……
通保撲捉住那鳥，碰着了李秀月的酥胸，十分驚奇，忙瞅瞅李秀月，那李秀月已羞紅了臉…
二人這麼一鬧，前窯的奶奶，父母親又好笑又好氣，還沒等說什麼呢，就聽門外窗戶下，幾個聽房的人已大笑了起來……
——古時候的風俗很怪異：人家夫妻入了洞房了，該休息了，可是家裡的長輩們要請來好友又悄悄來到洞房前守夜，即“聽房”，俗稱“聽門子”。如真有守一夜者，清早，新郎的父母還要予以犒勞。如遇雨雪天，聽門者無法上門時，新郎的母親還得在半夜拿一把掃帚立在洞房門口，冒名“聽門”者。據傳說，新婚之夜，無人“聽房”，有礙於後，也就是有礙於生育後代的大問題呢。
……
此時的樑通保和李秀月兩位新人嚇了一跳，忙又捂住嘴互相使眼色，一擡頭看見牆上那對水銀鏡中自己兩個的模樣，也好笑起來。
樑通保和李秀月又急忙將雀籠子掛好，又了脫衣裳，一起鑽進了被
窩——暖暖的熱炕，捂着二人的心……
窗戶上紅雙喜斗方貼着，紅鴛鴦成對貼着。……
樑家祖傳的那對水銀鏡和配套的兩對銅桃閃爍嘣亮，上掛着紅綢子系成一對花……
四周牆上貼着各種楊柳青的年畫：《龍鳳緣》、《鳳還巢》、《呂布戲貂嬋》……
炕四角兒女饃饃石榴花生一層又一層。……
兩新人此時此刻就在這炕上，初試風情，結成了夫妻……
此時的樑通保才十三歲，李秀月才十六歲！
可以說是一對少年夫妻了。
在這個臘月初二的日子裡，他們明媒正娶，結成了夫妻。
之所以用吹鼓手，用花轎，就是給世人們宣佈他們的結婚的合法，是大家都見到的。
記得紅樓夢裡襲人和賈寶玉初試風情的情節嗎？賈寶玉的年齡就是十三歲，剛剛纔有了男人們的那個夢遺，就跟比他大兩歲的襲人偷偷試風雨情，他們是偷……，哈哈哈，偷，就沒有任何保證了……
只是十三歲的孩子，他們還沒有發育完全，這樣弄，合適嗎？唉，舊日的這種婚姻啊，叫人不可理解。
……
第二天五更天，兩新人還在夢中，通保的母親已起來做功課了——敲響了供奉着佛象桌上的小銅鑼。
李秀月被驚醒，伸個懶腰，聽見婆婆在念經，又拉一下吊窗，見外邊黑個洞洞，可是聽見雞己打鳴，知道五更了，忙起身叫通保：“哎，嗷？通保，快起來，天明瞭！”
那通保睡的正香，聽見李秀月說話，口齒不清地嘟噥着說道：“別搗亂，……我正嗑睡着哩！”
李秀月又推了兩下，見通保依舊熟睡着，沒法，只得自己穿衣服先起來。
這時的天還很黑，因爲是臘月初三，正數九着呢，也非常冷。
樑大奶奶聽見李秀月起來，忙在當窯炕上說：“秀月啊，還早着來，你再睡會兒吧！”
李秀月笑道：“天明瞭，該起來了。”又
將裡外窯的尿盆先端出去倒掉，回來見奶奶和公公也已起來了。
那通保邊已被奶奶推着坐了起來。奶奶邊幫他穿着衣裳邊嘮叨：“娃娃啊，起來吧，嗷？都娶了媳媳了，不能這樣睡懶覺了，嗷！”
可那通保嘴巴張了好大，連連打幾個哈欠，閉着眼睛東倒西歪地伸懶腰，一點也不配合。
李秀月邊上炕開了窗門，邊笑道：“這麼大了，還這樣！…”
奶奶很不好意思地笑道：“現在通保可是咳話（懂事）多了，就是有時候還……”
李秀月笑接話：“……有時候還跌黑皮（耍賴皮）！”
兩人都笑起來了。
通保被笑聲驚醒，看見李秀月，楞了半會兒才清醒，揉着眼睛，一翻身爬了起來。
婆婆進來給李秀月說：“天可冷了，先把你後窯竈火點着，燒點水洗洗臉，等前後院人都起來了，我帶你去認認大小，認認門。”
李秀月忙說：“我們年輕，不怕冷，還是燒前窯竈火吧，來個誰冷得站不住。”
說着看看前窯竈火，給後鍋添幾馬勺水，去外邊搗點炭拿回來，找點穰柴，又找着火鐮打火點着，添點硬柴，用風箱輕輕扇着，又加幾塊大炭塊塊，火便呼呼地燃燒起來。坐上前鍋也添上水。
一系列的動作麻利之極。
奶奶瞧見喜歡之極，說通保：“哎呦呦，給你可是孿下（找下）個好媳媳了！”
又說李秀月：“火攏着就行了。不要把衣裳動髒了！”
洗了臉後，婆婆讓李秀月繫上羅裙，戴上頭花，讓通保也把外邊的繡袍穿上，便帶着這小夫妻去前院拜見爺爺和二奶奶，拜見二爸二媽，三爸三媽，回到後院又拜見四爸四媽——回來後，又在後院擺桌吃席——這可是樑家滿門除過年外，最大的一次聚會之席了！
樑老太爺、奶奶、二奶奶；樑潤昌、惠昌、鴻昌、海昌兄弟四個並他們的婆姨妯娌；同保李秀月新婚小夫妻；另有各門的弟弟未出閣的妹妹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