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坐上馬車直入京都,被送到了一處鬆泉相映的宅邸之中。
當他走進院子,德川家康便已經在等候了。
“五峰先生寫信說欲來訪,家康惶恐莫名,我這裡已經備好了最好的茶,還有最好的藝伎,只等先生光臨。”德川家康也十分年輕,但是一開口便讓人如沐春風,說話很是得體。
王直哈哈一笑,對着德川家康拱了拱手道:“只不過是隨興而來,德川君何必如此隆重。”
兩見禮後,但互相把臂入內。
裡面早已備好錦敦,各自跪坐。
德川家康命人表演茶道,而後敬茶。接着就是藝伎歌舞,倒也熱鬧。
王直喝了一口,便將茶盞放下,看向德川家康。
“此次前來,我是想與德川君商議一件大事。”王直的目光看向周圍的藝伎茶師等人。
德川家康當然知道王直的意思,便轉頭對這些伺候之人擺了擺手,命其退下。
周圍連個從人都沒歷了,王直纔對德川家康道:“不知道德川君可知道朝鮮戰事如何?”
“朝鮮的戰事似乎並不順利,主公兩月之前,剛剛又帶走二十萬兵馬西渡。”德川家康不由得神情一肅道:“先生此來,難道是朝鮮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王直神色平靜,對着德川家康點點頭道:“與聰明人說話,果然是很省事。德川君猜的不錯,朝鮮戰事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很是失敗。織田君連敗喪師,恐無法迴歸啊。”
“無法迴歸!”德川家康嚇了一跳,這是極大的慘敗,“難道前後四十萬人馬,都被明軍給擊敗了嗎。即使如此,怕也不會一個人也回不來。”
“明軍水師強大,如今濟州島、對馬島都已盡在明軍水師的手中。”王直淡淡的道:“織田君要想回來,想必很難。而朝鮮的東瀛兵馬輜重斷絕,又以什麼來對抗強大的明軍?如今我來見德川君,便是要請你早點做好準備。萬一事不可爲,須儘早準備退路。”
德川家康心中一沉,看向王直道:“先生所說的退路,是指的什麼?”
王直嘆了口氣道:“我說的退路,當然是保全東瀛的辦法。織田君侵朝攻明,其中固然有其自己的遠大抱負,也有爲我私仇的意思在內。因此織田君之敗,我也應當擔起一部分責任。但我自己無力對抗明軍,只能在中間周旋。在東瀛除了織田君有很高的威望,我看遍各個大名,也只有德川君可繼任織田君之大位。”
德川家康心裡一顫,雖然自己也向織田信長低頭,可是自己卻並不是沒有野心。如今織田信長遠在朝鮮無法歸來,明國又如此強大。自己要是趁勢而起,有極大的可能成事。
心裡雖然是這樣想,但是德川家康口中卻說着不一樣的話,“先年說笑了,我怎麼能與主公相比。這東瀛諸島都是主公統一征服,我可沒有那等威望。先生不要試探於我,家康做一富家翁,便於願足矣。”
王直搖搖頭道:“德川君,這裡並沒有第三個人,你不必如此謹慎。織田君威望甚高,那是在入朝之前。如今四十萬大軍無一歸返,便會使織田君成爲國賊。若是放棄了這個機會,東瀛必會被明國怒火焚燒殆盡。於你個人,或是東瀛百姓,都不是好事。”
“先生此話當真?”德川家康不由微現慌亂,“明國有反攻東瀛之意嗎?”
“明國向爲萬國宗主,雄強於世。若是被東瀛冒犯之後,連反攻都不做,豈不是失了宗主的體面?到時只怕傾國之力來攻,東瀛已經喪師四十萬於朝鮮,又憑什麼來抵擋明國的兵馬?難道還想象三百年前蒙元進攻東瀛一樣,靠神風來保佑東瀛子民不成?”
所謂神風的由來,這是一件在歷史上極爲有名的事件。當年一手建立大元的忽必烈,兩次派出人馬攻打東瀛。結果碰到了風暴,使得進攻東瀛的元軍士氣受到嚴重打擊,從而戰敗。
德川沉默不語,腦中急速的盤算着自己的主意。
織田信長如今已經將四十萬兵馬帶到了朝鮮,只要戰敗必定失勢,這是一定的。但是織田信長也是梟雄人物,只要逃回來若肯蟄伏數年之後,未必不會東山再起。
至於明軍攻打東瀛,只怕不會再有神風相助。這種事情非常僥倖,怎麼可能抱有很大的希望?還是要面對現實纔是。
想清了其中的厲害,德川家康才道:“先生打算如何助我。家康不才,願爲東瀛擔此責任。”
“若要使東瀛不亂,必須令出一門。”王直盯着德川家康道:“這個時候,德川君不能有婦人之仁。再有數日,便盂蘭盆佛誕盛會。德川君可建議織田君留守京都的丹羽長秀、佐久間信盛兩人,要免除宵禁大辦一場盛會,邀請各地大名爲遠征的主公與將士們祈福。而後,可將自己的心腹死士混入城中,一舉掌握天下。”
王直的計劃早就替德川家康定好了,如今一拿出來,便讓德川家康目瞪口呆。
“先生,這樣是不是太過草率。”德川家康此時心中也沒多少底氣。
“我會派出數輛花車,車中將會放有火銃和刀劍。”王直盯着德川家康的眼睛道:“我能幫德川君的,只有這些。你若不忍心,我也無話可說。只可惜這些東瀛百姓,又要經歷戰火磨難。”
德川家康早已心動,王直肯出力他如何能不答應。明知道王直或者有其自己的目的,但是隻要自己掌握了大權,又有什麼事是不能面對的呢。
“好,一切便依先生之計。”德川家康也迴避王直的目光,“我會盡快命人準備,也請先生務不要忘記準備那些火銃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