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省委辦秘書一處的辦公室內,可以一眼看到窗外高大的白楊樹落葉紛紛,儘管天氣晴朗,陽光大好,但昨夜一場秋雨,還是打落了不少落葉。
深秋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關允莫名又想起了遠在美國的夏萊和溫琳。
夏萊是他的初戀,溫琳是他的青梅竹馬,也許初戀是回憶中最甜蜜的回味,而青梅竹馬卻是整個童年最神采飛揚的一段舊時光,如今,生命中兩個至關重要的女人都和他隔了千山萬水,讓他在最容易感傷的秋天,格外地想念遠方。
一早,蘇墨虞和紅顏馨就返回了京城,臨走的時候,蘇墨虞有些許落寞,而紅顏馨有幾分不自然,關允也沒有過多解釋什麼,有些事情說多了會顯得多餘和做作,他早就對蘇墨虞說過,要做無關風月的紅顏知己。
蘇墨虞想要和他的關係更進一步跨過男女之間最後的界限的想法,他可以理解,女人的想法有時很簡單很固執,總是以爲男女之間發生了關係纔會是真正的親密無間,誠然,男女如果突破了最後界限,確實會比無關風月的純潔友誼更有了命運一體的感覺,但實際上,男女之間如果一直保持了適當的距離,不遠不近,心靈默契而無關肉慾,纔是真正持久的合作之道。
男人女人,一旦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反而就有了更多的感情糾纏,不利於在合作中做出理智的判斷。從而有可能會帶來不可預期的偏差。說實話,關允很欣賞蘇墨虞的精明能幹,也喜歡她的美貌和青春,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如果有一次不用擔心會有後遺症的豔遇,通常情況下,男人都沒有多大的自制力,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美豔的女子。
只不過關允還是剋制了內心的慾望,從夏萊到溫琳,再到和他生死相依的金一佳。生命中已經揹負了太多的情債,一個男人,如果只爲了肉體的縱慾而背叛深愛他的女人,這樣的男人既沒有擔當,又道德低下,不配坐在高高的臺上高談闊論。
學高爲師,身正爲範,官員應該和教師一樣,以身作則。至少先從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要求自己。
關允發了半天愣,長嘆一聲。希望蘇墨虞能記住他對她說的話,心正則筆直,身直則品高,他和她,如果只是正常的合作關係,他盡最大努力幫她,外人也不會說什麼閒話,如果他和她有了男女關係,他哪怕在政策允許的範圍之內幫她。也會惹人非議。
處理好男女關係,是爲官者第一基本。一個官員如果連男女關係都處理不好,隨隨便便被妓女勾引上牀,甚至還被人錄像,很難想象這樣的官員坐在臺上,堂而皇之地大講特講什麼道德文明建設,還自稱要代表廣大的黨員幹部。這樣的官員是毀掉百姓對黨員幹部信任基礎的老鼠屎。
近一段時間來,關允每天上班就是處理處理文件,然後大部分時間閒來無事,他就坐在座位上看書看報。似乎絲毫不爲明天擔憂一樣。陳星睿對他和以前一樣,不冷不熱,不過還好,倒是不再刁難他了。
或許也是意識到了他的上升之勢不可壓制,陳星睿在和他說話的時候,有時會不由自主流露出幾分酸溜溜的語氣,也可以理解,誰在自己的屬下有望一步躍居到自己的頭上之時,都會有幾分尷尬。
平常,陳星睿如果沒有正事,他很少會和關允說話,或許是覺得語氣太高高在上了,等以後關允飛黃騰達了,會讓關允記恨他。但如果說話口氣太隨和了,又顯得他似乎刻意巴結關允一樣,所以,在尺度不好掌握的情形下,他只好採取避之不及的策略。
和陳星睿認爲關允的直全縣長的提名雖然暫時擱置,但最後還會通過的遠見不同的是,秘書一處的副處長馬大盛卻怎麼看怎麼覺得關允不順眼。
現年40多年的馬大盛好不容易熬到了副處級,最後論資排輩安慰獎一般讓他當上了秘書一處的副處長,本來他一直在秘書一處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在許多40多歲依然是普通秘書的人羣之中,他就頗有一種鶴立雞羣的自我滿足感,但關允調來之後,一切美好感覺全部消失不見了。
原因無他,只因關允太年輕!
關允24歲就是副處級秘書,雖說還不是副處長,但在級別上和他已經平級,只要一見到關允,馬大盛良好的自我感覺就會被關允年輕而青春的臉龐沖刷得乾乾淨淨,他就對關允越來越不滿。
等到關允被提名爲直全縣長後,本來這件事情和馬大盛八杆子打不着,但馬大盛卻感覺如同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頓時感覺人生前景黯淡,前途一片灰暗,關允才24歲就有望擔任實權正職正處,他都40出頭了還是副處長,豈不是說,他一輩子也很難混到副廳級了?
關允……真是一個敗興的東西,好端端的爲什麼非來秘書一處顯眼,在他的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天天刺激他脆弱的神經,讓他找不到人生的希望和幸福的滿足點。
等關允的提名被擱置之後,馬大盛差點樂得合不攏嘴,才知道關允被提名爲直全縣長,原來是當了政治犧牲品,好,真好,太好了,看關允還有什麼話說,看他還得瑟不?
實際上關允從一開始來到秘書一處,到被提名爲直全縣長的風聲傳出之後,他別說得瑟了,從來都是一副與人爲善的面孔,雖說在秘書一處他級別不低,但年齡最小,就承包了辦公室的雜活累活,天天打掃衛生和打水,毫無怨言,是一個勤快低調的年輕人,贏得了不少人的一致認同。
不過即便關允如此低調做人勤懇做事,還是經常被馬大盛無緣無故點名批評,關允也知道馬大盛看他不順眼,他也沒理會馬大盛的鼠腹雞腸,哪裡都會有類似的小人存在,如果認真,就輸了,隨他去,愛怎樣怎樣,反正馬大盛決定不了他的命運前途。
今天上午本來沒什麼事情,關允做好手頭的工作後,直覺感覺,今天會有事情發生,估計會在下午傳出消息。
中午時分準備下班時,馬大盛推門進來,氣勢洶洶地拿着一疊資料摔到了關允面前,怒氣衝衝地說道:“關允,你瞧瞧你乾的是什麼事情?”
正要下班的同事見有了突發事件,就都停下了腳步,各懷心思地袖手旁觀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正好,陳星睿因爲有事也在綜合辦公室內——秘書一處處長和副處長有單獨的辦公室,關允當然不夠級別單獨一間辦公室,他所在的辦公室有五六個人——他正在和一人小聲地說着什麼,聽到馬大盛突然發作,不由驚訝地擡頭一看。
看了一眼之前,他微一遲疑,還是沒有上前一步制止馬大盛的粗魯,他是處長不假,但副處長在權限之內的工作,他也不便干涉。
關允拿起資料,翻了幾眼,不慌不忙地問道:“怎麼了,馬處長?”
“怎麼了,你瞪大眼睛看看,你整理的資料上面有多少錯字,還京城大學的高材生,我都懷疑你是怎麼畢業的。”
錯別字?關允愣了愣,他一向校對認真,對錯別字很在意,身爲秘書,必須保證語句沒有病句文字沒有錯字,一篇稿子他都會校對三遍以上,怎麼會有錯別字?
翻看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哪裡有錯別字,就只好問道:“不好意思馬處長,錯別字在哪裡,我沒發現。”
“你……”馬大盛被氣壞了,一把奪過資料,用手點在上面,“你瞧瞧,你看看,甘拜下風的拜是失敗的敗,不是拜託的拜,你是什麼名牌大學生,怎麼會犯這樣的小學生的低級錯誤……”
馬大盛話未說完,陳星睿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呵呵……”
“誰在笑?”馬大盛剛纔進來時,太氣盛了,沒有注意到陳星睿也在,他以爲是誰在嘲笑他,就很不滿地回頭說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不是……”
話說一半才注意到笑他的竟然是陳星睿,他頓時嚇了一跳,急忙閉嘴。
馬大盛是半路出家的秘書,論筆頭和功力,他在秘書一處排名最後,他是靠能說會道和資歷才爬到了副處長的位置,可不是靠真本事。
他是閉嘴了,辦公室內卻是笑聲一片,有一個平常沒少被馬大盛批評的秘書不無嘲諷地說道:“馬處長才高八斗,在下甘敗下風,甘心失敗在馬處長的下風口……”
“哈哈……”辦公室內頓時笑聲一片。
在笑聲中馬大盛手足無措:“怎麼了?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
正當陳星睿要爲馬大盛解釋幾句時,門一響,一人推門進來,對關允說道:“關允,你到組織部去一趟。”
一見來人,衆人都大吃一驚,竟然是堂堂的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馬晨琛。
馬晨琛親自通知關允前往組織部,莫非是說……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