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運
“容千行,我也最後警告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個賣菜的老人家你都跟他過不去,你還有臉開保時捷?”
低個子年輕人一說話,關允立刻就聽了出來,果然是金一立。
沒想到,金一立當時囂張之極地搶車位,就是一個最常見的紈絝子弟的屌樣,現在卻也有路見不平的風範,不管他是因爲金家和容家的恩怨才拔刀相助,還是單純地對容千行的行徑看不過眼,都值得關允衝他豎一豎大拇指。
再一看停在路邊的兩輛汽車,全是保時捷,後尾燈稍有破損的一輛應該是金一立的車。
金一立說得也對,開一輛保時捷,衝一個賣菜老農要賠償,賣菜老農辛辛苦苦一天賺的錢,還不夠容千行加一次油,容千行這麼做,真不知道丟人多少錢一斤。
容千行真是京城容家人?
關允正思忖時,場中情景又陡然爲之一變。
金一立話音剛落,容千行一揚手就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對我指手畫腳?你既然非要替那個老不死的出頭,你就替他捱了幾巴掌再說。一個屁都不是的老百姓,你爲了他和我作對,你腦子進水了還是短路了,他又不是你親爹!”
被容千行打了一個耳光,金一立勃然大怒,跳了起來揚手也朝容千行臉上打去,只不過他明顯不如容千行人高馬大,又不如容千行力氣大。手才揚起,就被容千行伸手擋開,容千行一反手又打了金一立一個耳光,罵道:“你丫的還敢還手?再敢還手,我抽不死你!”
金一立連挨兩個耳光,有點支撐不住了,嘴角鮮血直冒。不過還是嘴硬:“容千行,你丫有種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不是容家人。都說容家人有種,我今天就看看你有沒有種!”
有時候打架鬥毆的一開始,也許事情並不大。但打着打着就激起了怒氣,然後話趕話,誰也不肯讓步,事情就越鬧越大了,最後有可能上升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容千行被金一立的話逼到了牆角,又年輕氣盛,自恃身份高人一等,哪裡還顧得上許多,高高舉起右手,又要一個大耳光抽過去時。忽然右手被人平空抓住了。
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突如其來地站在了眼前,一隻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右臂,衝他冷冷一笑:“形容一個人笨蛋,往往說是腦袋被驢踢了,就你這樣一個被驢踢了車門又被驢踢了後視鏡連驢都看你不順眼的傢伙。還敢大言不慚地貶低老百姓?你以爲你是誰?往你祖上數三代,也是平民百姓一個。送你一句話,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容千行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一下愣住了,被對方一番劈頭蓋臉的話罵得無地自容。他隨即又火冒三丈:“你又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東西,滾一邊兒去!”
“我替老容頭教訓教訓你這個容家的不肖子孫!”關允手一用力,將容千行的右手背到他的身後,衝金一立冷喝一聲,“別愣着了,打。”
金一立確實是驚呆了,沒想到從天而降的人竟然是關允,又驚又喜,又見關允掌握了主動,現在是兩個打一個,不打回來更待何時,當即掙扎容千行的另一隻手,輪圓了胳膊,狠狠地一掌打在容千行的臉上。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容千行瘦長的右臉上立刻出現了五道深深的紅印,紅得惹眼,紅得觸目驚心。
長這麼大,容千行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得這麼狗血噴頭,也是第一次被人當衆打了耳光,他一下愣住了,屈辱、憤怒和仇恨一起涌向心頭,他幾乎要暴跳如雷了,哪裡還去想剛纔關允的話是什麼意思,一用力就掙脫了關允的手,反手一掌,朝關允的臉上打去。
關允打架水平一般,但躲閃的水平高明,他輕巧地向後一閃,就躲過了容千行的雷霆一擊,躲閃之中還不忘衝金一立說道:“再來一掌。”
容千行只顧將怒火發泄到關允身上了,上身門戶大開,金一立的時機就正當其時,他本來還在愣神,被關允一提醒才恍然大悟,敢情關允是聲東擊西之計,他就毫不客氣左手一揚,結結實實地又賞了容千行左臉一個耳光。
兩個耳光過後,容千行徹底發狂了,他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暴怒之下,他雙手捂臉後退幾步,歇斯底里地大喊:“容一立,還有你,有種都別走,今天不滅了你們,我不姓容!”
“容千行,你有種,你真有種!”一個清脆的女聲在關允身後響起,人羣一閃,一個身穿淺藍色長裙、披肩長髮的素顏女孩雙手插在裙兜之中,一步一搖地走了進來,她臉型微呈巴掌形狀,額頭寬而明亮,雙眼大而有神,一雙耳朵圓潤有輪,不論是從長相還是面相來說,都是一個十足的美女。
一見來人,容千行就如雪遇陽光一樣,瞬間軟化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怎麼來了?”
和容千行一樣表現的是,金一立一見來人,也是立刻收斂了幾分,老老實實地並住了腳步,就如犯了錯誤的小學生見到老師一樣。
誰家千金有如此之威?
關允只看了一眼——儘管她和當時的形象大不相同——他還是認了出來,原來是她,不是別人,正是在世紀會所一直跟在身後的女鬼妝女孩。
卸妝之後的女孩,和當時的形象判若兩人,清新如蓮,直如關允當初在樓梯上遇到了許姓女孩一般清新而怡人,只是和許姓女孩稍有不同的是,她眼中沒有幽怨之色,眼神清澈如水,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的青春和清純氣息,讓人如沐春風。
“容千行,你先是和一頭驢較勁,現在又和一個老人家過不去,你可真有出息,怪不是容伯伯常對我說,要讓我多寬容你,我可擔待不起寬容你的重任,你太讓我失望了。”藍裙女孩一現身,就對容千行一陣敲打,雖是敲打,卻是淺笑盈盈的語氣,而且她還顧盼生姿,目光分別落在了金一立和關允的身上。
金一立似乎很畏懼她的目光一樣,不敢和她對視,關允卻迴應她淡淡一笑,點頭說道:“第一次見面是幸會,第二次見面是再會。你不化妝比化妝,漂亮一百倍。”
“被你一眼認了出來,失敗。”藍裙女孩一吐舌頭,“關允,剛纔我跟了你一路,你沒發現吧?”
關允轉身一看,才注意到停在自己奔馳車後的一輛小巧的藍色寶馬跑車,仔細一想,還真沒有注意到,不由搖頭笑道:“被你騙過了。”
“哈哈,能騙到你就好,我以爲你有多精明多難騙,原來也不過如此。”她伸手和關允握手,“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夏萊的同學。”
她的小手微微溫潤,細膩而入手微軟,關允輕輕一握就隨即分開,笑道:“高中還是初中?對了,還沒請教芳名?”
“高中。”藍裙女孩淺淺一笑,她的笑容也是說不出來的甜美,嘴角弧度微微上揚,鼻子皺起,俏皮而可愛,“至於我叫什麼,你問金一立就行,他知道。”
說完,她衝容千行喊了一聲:“千行,你是現在走,還是想讓我通知容伯伯?”
容千行三步兩步來到關允身邊:“你叫關允對吧?我記住你了,這筆帳,以後加倍再算。”
“好說,你再記住了,我在黃梁市委上班,我隨時恭候大駕。”關允纔不怕容千行,不假顏色地迴應。
“有種,以後別栽我手裡,哼哼。”容千行要收場,必然要找臺階下,衝關允說了幾句狠話後,又衝金一立說道,“金一立,別忘了這事兒,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有一天一起算!”
“行,算就算,連本帶息一起算。”金一立一撇嘴,“丫的,誰怕誰?”
“還不走?”藍裙女孩臉色一寒,目光落在容千行臉上,“再羅嗦,我真給容伯伯打電話了。”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容千行服軟了,又惡狠狠瞪了關允一眼,才上了車,呼嘯而去。
他一走,藍裙女孩也衝關允揮了揮手,上了藍色的寶馬跑車,一溜兒煙也走了。等二人一走,人羣中一個顯然是老京城人的穿開襟棉襖的老人家衝關允一豎大拇指:“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小夥子,衝你這句話,我今兒就給您請好了。”
人羣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關允忙拱手抱拳:“不敢當,不敢當,只是一句大實話而已。”
老人家滿口京腔:“別介,你當得起。大實話人人知道,但沒有幾個人敢說,而且我看您大小也是個官兒,有這份心,您以後必定高官在坐。”
人羣再次響起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等金一立安撫好賣菜老農和關允重新上路時,已經快到了中午時分,正好關允接到了金一佳的電話:“齊昂洋來了,你也過來吧。”
“好,我這就過去。”
關允渾然不覺得和容千行結仇有什麼嚴重後果,笑着看了金一立一眼:“一立,你對齊昂洋的印象如何?”